大唐帝國四場血戰滅掉西突厥:成功控制整個西域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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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帝國四場血戰滅掉西突厥:成功控制整個西域

2017年10月04日 歷史紀事 暫無評論 閱讀 133 次

  唐之德大矣!際天所覆,悉臣而屬之;薄海內外,無不州縣,遂尊天子曰「天可汗」。三王以來,未有以過之。至荒區君長,待唐璽纛乃能國;一為不賓,隨輒夷縛。故蠻琛夷寶,踵相逮於廷。

  --《新唐書》卷二百三十五 北狄列傳

  四夷君長詣闕請上為天可汗,上曰:「我為大唐天子,又下行可汗事乎?」群臣及四夷皆稱萬歲。是後以璽書賜西北君長,皆稱天可汗。

  --《資治通鑒》第一百九十三卷 唐紀九

  貞觀二十三年(公元649年)五月十八日,一代軍神李靖薨於家,享年七十九,冊贈司徒、并州都督,給班劍四十人、羽葆鼓吹,陪葬昭陵,謚為「景武」,備極哀榮。就在人們為帝國失去了一位無敵的名將而哀思不已的時候,短短幾天後卻又傳來一個讓整個帝國都為之休克的消息。五月二十六日,太宗皇帝天可汗李世民崩於含風殿,享年五十三歲,得謚為「文」,葬於昭陵。中國歷史上君臣知遇的典範,兩位不世出的英雄就這樣先後而去,由此造成的政治地震影響深遠。太宗的死,如同一針興奮劑,讓帝國周邊不甘雌伏的勢力野心急劇膨脹,太宗皇帝全面恢復的單極亞洲體系面臨著嚴峻的考驗。而對於西域而言,頭一個試圖挑戰帝國統治地位的便是西突厥。

  西突厥原本於西域稱雄,為了對抗當時的「巨無霸」東突厥,而與唐帝國結成了聯盟,但是「沒有永久的和平,只有永久的利益。」隨著東突厥的覆滅,唐帝國的勢力擴張至西域,由此引發了西突厥一系列的反唐行動。在這段時間內西突厥雖然內鬥不休,但是接連幾個可汗均持反唐態度,同唐軍在西域進行公開地較量。在經歷了高昌、焉耆、龜茲等一系列的較量之後,最終以西突厥方面大敗虧輸而告終。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突厥人百年基業,在西域早已根深蒂固,自然不肯甘心臣服,於是以阿史那賀魯為可汗,又一次點燃了在西域的戰火。

  阿史那賀魯是西突厥始祖室點密大汗的五世孫,論出身是當然的天潢貴胄。對於西突厥來說,阿史那賀魯更是一個人傑。他原本是西突厥咄陸可汗麾下的葉護,牙帳建於多羅斯川(今新疆額爾齊斯河上遊),統處月、處密、姑蘇(哥舒)、歌邏祿(即葛邏祿)、弩失畢五姓突厥。但是在突厥內部爭鬥之中咄陸可汗眾叛親離,新立的乙毗射匱可汗為了一統西突厥諸部,自然不會放過他這個手握重兵的咄陸可汗黨羽,於是向其大舉攻伐,阿史那賀魯不敵,眼見要覆滅。此時恰逢唐軍征討龜茲,他趁機率殘部向唐軍投降,於是被封為昆丘道行軍總管、左驍衛將軍。龜茲戰役結束之後,西突厥雖敗,但並未完全崩潰,乙毗射匱可汗依然以碎葉川(今中亞之楚河)為界,與唐帝國勢力相互對峙。

  此時對於唐軍而言,打贏接連的幾場大仗已屬強弩之末,繼續勞師遠征並非上策。但是中原軍隊一旦撤回,勢必乙毗射匱可汗的勢力又將捲土重來。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就必須樹立一個在西域有一定力量的親唐勢力與乙毗射匱可汗爭鬥,如此阿史那賀魯便成為了當時幾乎是唯一的選擇,他的身份尊貴,在西突厥部族中又有一定的號召力,與乙毗射匱可汗又是死敵。以當時的情況來看,扶植他的話既可以分化西突厥,削弱乙毗射匱可汗的反唐勢力,又可以借助阿史那賀魯來穩定唐帝國在西域的勢力範圍,可以說是惠而不費。因此很快唐朝便恢復了阿史那賀魯在突厥的泥伏沙缽羅葉護的爵位,並在貞觀二十三年( 649 年)二月十一日建立了隸屬於安西都護府的瑤池都督府,以阿史那賀魯為瑤池都督,給了他充分的授權,讓其召討「西突厥之未服者。」當然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讓西突厥分治互鬥,讓他們削弱彼此的力量,這樣的如意算盤自然打得很好,但是阿史那賀魯畢竟是一代人傑,並不是什麼提線木偶,因此他反而利用了帝國給與的授權,拉起大旗作虎皮,於是「密招攜散,廬幕益眾」,很快便將碎葉川以東的突厥部族招致自己麾下。

  阿史那賀魯有很大的野心這點其實太宗皇帝心知肚明,但卻苦於一時並無更好的人選,因此就在他初降之際便動用了各種政治手段使其入長安覲見,施之恩示以威,意圖以權術將其牢牢掌握在手中。這種手段在當時的確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覲見結束,在唐軍征討龜茲大軍已經出發的情況之下,阿史那賀魯主動堅持要求作為嚮導參戰,不能不說是懾於太宗「天可汗」的威嚴而做出的行動。但沸騰的野心僅僅是被暫時地壓抑,卻並沒有消失。他如一匹沙漠中的惡狼,在力量不濟之時暫時收斂了爪牙,默默地等待一個最好的時機。當然有太宗皇帝在的一天,阿史那賀魯這匹狼就只能乖乖地當帝國的一條忠狗,但是僅僅一年後,太宗皇帝便與世長辭,阿史那賀魯聞訊後迅速完成了自身角色的轉變,向帝國的疆土亮出了它磨礪已久的獠牙。

  以太宗皇帝的政治水準,當然不可能把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裡面,對阿史那賀魯也是做好了兩手準備。臨近阿史那賀魯的西州、庭州對其絲毫沒有放鬆警惕,甚至大派偵騎入阿史那賀魯的領地進行查探。因此他的異動甚至還在謀劃階段便被庭州刺史駱弘義所偵得,並很快地報告給了朝廷。這次成功地古代間諜活動想必是一段精彩的故事,可惜其驚心動魄之處史書不言,最終沉於歷史的長河之中,但是其成效則極為顯著。唐廷得知此事之後立刻派遣通事舍人橋寶明前往慰撫,並持弓矢、雜物以贈,要其長子咥運入朝宿衛。當然這些不過是面子上的話,其實唐廷這次出使的含義就是在告訴阿史那賀魯,你的動作朝廷都知道了,也早有防備,趕快打消不該有的心思,此外你的長子就來朝廷作人質吧。當唐廷的使者突然出現在阿史那賀魯面前的時候,筆者相信其面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恐怕他到最後都不知道尚在謀劃中的事情如何被朝廷未卜先知的。唐廷反應如此迅急給了阿史那賀魯極大的心理壓力,於是無奈答應了讓長子咥運入朝宿衛。當然實際情況也遠不是如此簡單,能成功地給阿史那賀魯施以強大地壓力,並讓其同意咥運入朝,使者橋寶明在其中的作用可謂極其巨大。咥運在去往長安的路上曾不止一次動過叛逃的心思,但是精細的橋寶明「內防禦而外誘諭」,終於將其送至首都,暫時粉碎了阿史那賀魯的陰謀叛亂。

  進京之後的咥運直接被升為右驍衛中郎將,受到了剛剛即位的高宗皇帝的厚待。但是對於此般桀驁不馴之人,單單用物質籠絡是遠遠不夠的,高宗李治畢竟是剛剛即位,沒多少御下的經驗,再加上本性又比較懦弱,完全不能震懾住咥運,反而讓他小看了唐帝國的整體實力。而高宗卻以為此等禮遇已經讓咥運心悅誠服,於是為了讓他影響其父親不要反叛,結果將其放回西域。這一放可謂是龍回大海虎入深山,不但沒能打消阿史那賀魯反叛的念頭,反而在兒子的鼓動之下於永徽元年(公元 650年)正式舉起了叛旗。阿史那賀魯經過一段時間的修生養息,又獲得唐帝國的援助,實力早已今非昔比,但是他知道,單單佔有西域半壁江山是無法與唐帝國相對抗的,於是在反叛的同時便舉兵西征,殺向碎葉川以西的乙毗射匱可汗屬地。此時的乙毗射匱可汗元氣大傷,部屬離心,很輕易地便被阿史那賀魯所擊敗,所屬部眾亦被併吞。於是阿史那賀魯一統西突厥,建牙於雙河(今新疆博樂西之博爾塔那河)及千泉,自號泥伏沙缽羅大可汗,統兩廂十姓突厥部眾,擁勝兵數十萬,君臨西域。

  統一了西突厥的阿史那賀魯自以為有了對抗唐帝國的本錢,於是讓咥運為先鋒,統處月、處密、姑蘇、畀失、歌邏祿等五部兵於永徽二年(公元651年)春東侵庭州,相繼攻陷了金嶺城(今新疆奇台西北)和蒲類縣(今新疆奇台),殺掠數千人而去。這一下使得西域的安西都護府與西、庭二州均處在岌岌可危的境地。此時西域的幾大都督府均屬羈縻建置,人心不穩,一旦形成連鎖反應則局勢立時便會糜爛,大事去矣。不能不說阿史那賀魯的時機把握得既准又狠,完全瞅準了唐帝國的形勢給了重重地一擊。

  這種情況之下帝國政府就顯得極為尷尬,高宗初立之時便停止了征討高麗的軍事行動,就是因為聽取了臣下修生養息的意見,要暫息兵戈。但是此種情況不打也得打,於是在當年冬便以發動了第一次大規模的西征,以左武候大將軍梁建方、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弓月道行軍大總管,以右驍衛將軍高德逸、右武候將軍薛孤吳仁為副。征發秦(州治在今甘肅秦安西北)、成(州治在今甘肅西和西北)、岐(州治在今陝西風翔)、雍(州治在今陝西西安)等州漢軍府兵三萬,此外尚有瀚海都督吐迷度之子婆閏麾下回紇驍騎五萬,取道天山北路進擊。就在朝廷大軍將要出發之際,庭州刺史駱弘義對於征討阿史那賀魯上了一個條陳,說是兵貴神速,如今天寒地凍正好可以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朝廷應該以阿史那賀魯為主要打擊目標,對於處月、處密等附從部族應該進行策反離間,然後征發他們的兵力一起對付阿史那賀魯,這樣便可以將其一舉殲滅。這個條陳表面上看的確是好的,如果真的成功那朝廷惠而不費,可以在最少的損失的情況下取得最大的戰果,因此高宗皇帝很快便通過了這個條陳,派遣了大量使者去西突厥諸部進行安撫宣慰。但所謂「不如意事常八九」,這個條陳最大的失誤就是太小看了阿史那賀魯的政治能力,雖然他崛起時間很短,但對於手下各族經營得真如鐵桶一般。結果派出去的使者除了射脾部酋長沙陀那速俟斤響應了帝國的徵召之外,其餘的使者均無功而返,甚至在處月部酋長朱邪孤注率先殺害唐招慰使、果毅都尉單道惠的影響之下,處密、處木昆等其他主要西突厥部族亦先後殺唐使者,與帝國徹底決裂。

  此時西突厥諸族皆反,唐軍戰略意圖完全暴露,再想閃擊阿史那賀魯已屬天方夜譚,於是整個出征計畫全盤推倒重來。朝廷此時依然保留了瑤池都督府,並未與阿史那賀魯徹底決裂,還留下了一定的轉圜餘地。遠征軍的主攻矛頭卻放到了敢於觸犯帝國天威的處月、處密等部落,意圖殺雞儆猴。永徽三年(公元652 年)正月初五,帝國遠征軍兵分兩路,梁建方一路率軍進抵牢山(約在今新疆奇台東北中蒙交界處之阿爾泰山),處月酋帥朱邪孤注率眾死守牢山險要地帶,拒不投降。梁建方分兵多路,在戰鼓聲中四面登山,一齊合圍。結果,牢山雖險絕,處月部眾雖然驍勇,但依然不能挽回敗局,在四面圍攻之下迅速崩潰,朱邪孤注眼見不支,連夜攜親族遁逃。唐軍上下從李靖開始便似乎形成了一個慣例,出征之後敵人首腦除非死了,否則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抓住。梁建方自然也秉承了這個傳統,派副總管高德逸領輕騎兵窮追五百餘里,朱邪孤注眼見絕無逃脫之希望後,又佔據險要地形,幻想還能擊破追兵。唐軍急行軍之後士氣不墜,兩軍大戰後高德逸陣擒朱邪孤注,歷數其罪名之後斬殺當場以儆傚尤。此戰唐軍斬首九千級,俘虜敵方酋帥六十,俘虜萬餘人,獲牛、馬、雜畜七萬。贏得了牢山之戰的勝利。而與此同時契苾何力一路亦順利擊敗處密部,「擒其渠帥處密時健俟斤、合支賀等以歸」。此時唐軍糧草亦耗盡,於是只能班師回國。之後在永徽四年(公元653年),以處月地置金滿、沙陀二州,標誌了帝國重新控制了天山以北的西域東部地區,解除了阿史那賀魯對庭、西二州的直接威脅,顯示了帝國的軍威,避免了局勢的進一步惡化。

  此次遠征戰果可以稱得上輝煌,但是卻遠未達到最終的戰略目標,因此戰後身為大將的梁建方甚至遭到了御史的彈劾,指責他:「兵眾足以追討,而逗留不進」。當然後方的文官們是不明白前方戰局的艱苦的,他們不知道打仗並非僅僅靠人多便能取勝,他們更不知道軍隊缺糧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反正批評他人既能博得名聲又沒有什麼危險,何樂而不為呢?但是說說容易,總得選出一員大將來平定西突厥,唐高宗此時四顧朝廷,卻發現竟然無人可用!貞觀時代尚在人世的名將們要麼已老邁負擔不了重任,要麼如李世績身為輔政大臣,不能輕離朝廷。或者如薛家兄弟與宗室名將李道宗一般因房遺愛謀反之事牽連而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朝廷中的將才為之一空。在一番紛擾之後,朝廷於永徽六年(公元655年)五月終於安排出了遠征軍的主將以及隨從諸將。在這批將領當中,主帥的人選最為讓人驚異,如果將關於中國歷史的演義小說中的人物根據出名程度排個序的話,此人必然名列前茅,要問此人是誰?他便是混世魔王大德天子三板斧的大老程程咬金,大號程知節。

  在真實的歷史當中,這位大老程既沒有當過魔王天子,當然更不會使什麼「三板斧」,他的真正兵器是馬槊,年輕時代勇猛非常,與王世充的偃師一戰中,他單騎救友,其英姿與《三國演義》中的長阪坡趙子龍相差彷彿。但再勇猛的將軍依然架不住歲月的消磨,此時身為左屯衛大將軍、盧國公的他已經二十餘年未曾上過戰場了。「廉頗老矣,尚能飯否」?除了主帥之外,尚有一人更為值得關注,此人筆者在介紹李靖的文章中曾經提到過,那便是演義中的終極反派BOSS--蘇定方。永徽六年(公元655年)對於蘇定方來說是一個鹹魚翻身的年份,自從跟隨李靖討平東突厥之後,他已經被投閒置散了二十餘年。與程咬金二十幾年養尊處優不同,他卻是以待罪之身被擱置了二十餘年,究其原因,還得從當年那場大戰說起。貞觀四年李靖率鐵騎一萬夜襲陰山掃平了東突厥,但是回國之際卻遭到了御史大夫蕭瑀等人的彈劾,說他:「御軍無法,突厥珍物,虜掠俱盡」,直接要求太宗皇帝把李靖交付司法問罪。要知道李靖擊滅東突厥並不是一般般的功勞,在聞聽唐軍勝利的消息之後李世民立刻下旨大赦天下,全國放假五天,李氏父子又召眾王、功臣在宮中夜宴狂歡,席間李淵自彈琵琶,李世民親自起舞,可見功勳之巨大。立下如此大功,回國卻立遭彈劾,這個出頭彈劾的人背後當然有人指使。再讓我們來看看彈劾的內容,內容很簡單,就是說李靖手下的軍士們打仗完了之後搶劫,所以李靖這個總指揮要負責。這個指責可謂極為荒謬,古往今來,哪一支出國遠征的軍隊沒幹過搶劫的勾當?更何況搶得是敵人的軍隊。恰好歷史往往是螺旋狀發展的,在討伐高麗的時候太宗皇帝恰巧也遇上了同樣的事情。當時唐軍圍攻高句麗的白巖城,白巖城城主先說欲降但後又反悔,結果在唐軍猛攻之下又說要投降,當時唐太宗答應了對方的請求。可是此時唐軍將士不幹了,以李世績為首的十幾個將官當時就對太宗皇帝說:「士兵們之所以甘冒矢石,不顧生死,就是為了城破之後能大肆搶劫一番。現在敵人的城池眼看就要被攻破,為何還要受降,寒了將士之心呢?」此時太宗皇帝可沒有大怒,將這些將官統統下獄,而是答應受降之後將府庫中的財物全部拿出來賞賜將士們,用來贖取這座城不遭到劫掠。從這裡可以看出,太宗皇帝幾十年戎馬生涯,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其中的緊關節要呢?可是太宗皇帝對此事的處理卻極其耐人尋味,他首先駁回了將李靖交司法機關審查的提議,但是另一方面卻在李靖覲見之時將其重重地斥責了一通。而李靖的反應也是那麼地耐人尋味,他什麼辯解也沒有,直接叩頭謝罪,深刻自我批評,老老實實地回家待罪去了,居然半點怨言都沒有。所謂歷史是螺旋狀發展的可謂一點也不假,在李靖之前,隋朝名將史萬歲也遇到了幾乎是同樣的事情,他當年大破突厥達頭可汗之後朝廷僅僅是沒評他的功勞,結果這位大將軍在朝堂之上就對著隋文帝「詞氣憤厲」,還帶著將士要朝廷封賞。結果落得個被大內衛士「暴殺之」的下場。假如李靖當時一如史萬歲,下場可謂不言自明。此事可謂是太宗皇帝對李靖的一次忠誠度的測試,綜觀整個帝國也只有李靖能夠在戰功上與太宗皇帝相頑頡,這樣太過能幹的人才,哪朝哪代對皇帝都是一種威脅,因此「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事件舉不勝舉。可是李世民畢竟不是劉邦、朱元璋,對李靖也不過是藉機試探一番。而李靖的表現也堪稱完美,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絕無不該有的野心,於是君臣相協,自始至終。可是回到這件事上來,雖然李靖被太宗親自赦免,但既然此事已被提出,並且太宗皇帝與李靖都認可了這件事情並非子虛烏有,那麼總得找出一個人來承擔罪責,這只替罪羊就是倒霉的蘇定方。因此他從首先殺入突厥大營的英雄一下子落到二十餘年無人問津的罪人身份,可謂從天上一下子掉入了地底。可是即便這樣蘇定方依然沒有放棄,而機會也總是青睞有準備的人,終於在永徽六年讓他等到了機會。由於良將缺乏,因此蘇定方被重新起用,封為左衛中郎將,與營州都督程名振一起討伐高麗國,再次嶄露頭角。由於戰績優良,因此亦被選入了此次平西突厥之役,蘇定方可謂是磨刀霍霍,就等著能夠再立新功,以雪二十餘年來所受的不平之氣。

  在經過了大半年的精心準備之後,遠征軍於顯慶元年(公元656 年)正月終於正式出發,此次遠征軍陣容如下,左屯衛大將軍、盧國公程知節為蔥山〔 即蔥嶺)道行軍大總管,右武衛將軍王文度為副大總管,旗下分別有左武衛將軍舍利叱利、右屯衛將軍蘇定方、伊州刺史蘇海政、周智度、劉仁願等人(此人後來在鎮守百濟當中功勳卓著)。對於此次遠征唐高宗顯得極為重視,甚至親至玄武門為唐軍諸將餞行,期望此行能夠一戰成功。

  在皇帝的殷切期望之下遠征軍終於踏上了西行的道路,行軍是艱苦的,唐軍足足跋涉了七個月才終於尋到了西突厥的蹤跡,與阿史那賀魯部眾歌邏祿、處月(這裡為處月殘部)二部在榆慕谷(今新疆霍城果子溝)大戰。已經六十八歲的程老將軍依然不減其勇,麾軍大破敵軍,斬首千餘級,俘獲駝馬牛羊萬計。在追尋到西突厥主力之後程知節立刻派副總管周智度領軍追擊,於咽城(今新疆博爾塔拉)之下再破西突厥突騎施和處木昆諸部,斬首三萬餘,攻拔其城。

  在接連兩次大勝之後,唐軍已經推進至鷹娑川(今裕勒都斯河),即當年大突厥汗國西面可汗牙庭故地。而阿史那賀魯也調集了重兵與唐軍進行決戰,顯慶元年九月二十二日,阿史那賀魯的兒子咥運率兩萬精騎與總管蘇海政所率領的唐軍前鋒會戰於鷹娑川,兩軍激戰連場未分勝負,此時西突厥鼠尼施部又率援軍兩萬加入戰團,勝利的天平眼見慢慢往西突厥方面傾斜。此時十里外,蘇定方恰巧在與蘇海政隔了一個小山嶺的地方歇馬,望見遠方煙塵陣陣,廝殺震天,知道前鋒已然遇敵,於是急率五百鐵騎趕往救援。當蘇定方趕到之時戰局已經到了千鈞一髮的關鍵,他審時度勢,對敵軍陣勢薄弱之處進行決死突擊。突厥戰陣在這次突擊之下遭到了致命重創,整體陣形瞬間崩壞,唐軍乘勝追殺二十餘里。此役斬殺一千五百餘人,繳獲戰馬二千匹,戰場上一片狼藉,死馬及突厥所棄甲仗,綿亙山野,不可勝計。

  鷹娑川一戰唐軍獲得了大勝,但是戰後唐軍內部的矛盾卻爆發了出來。副大總管王文度開始公開地指責主帥程知節輕騎冒進,因此導致戰鬥雖然勝利,但是唐軍亦有不小的損失。之後他居然拿出了一道聖旨,宣佈因為程知節恃勇輕敵,因此皇帝委託王文度在適當的時候節制諸軍。於是在王文度的指揮下,唐軍一改之前的戰術戰法,將大軍布成一個巨大的方陣,糧草輜重均藏於陣中,人馬整天披甲戒備,緩慢進軍,等待敵人的主動進攻。當然王文度的這種戰法也不是憑空想像而來,其實是隋代楊素改革之前對付草原遊牧民族的傳統戰法。但是他沒有想到時代已經不同了,這種早以被淘汰的被動防守的戰法立刻導致戰馬多瘦累而死,士兵疲勞不堪,士氣大降的惡果。當時蘇定方便對主帥程知節進言道:「我們本來目的是主動討伐敵人,現在反而大搞防守。如今馬餓兵疲,逢賊即敗。怯懦如此,何功可立?」對王文度的戰法大加抨擊。此時的蘇定方比誰都要焦急,他沉寂了二十多年,就等著這次大戰能獲得足夠的功勳,誰知道到手的功勞就要這樣被生生斷送,萬一軍敗搞不好回京之後還會擔上不小的罪名,這怎麼能不讓他心急如焚?

  王文度此時的行為在所有的原始史料當中均記載為「矯詔」,也就是這道聖旨是王文度偽造的。可事實真是這樣嗎?細究史籍中的種種細節,卻讓人覺得並非如此。首先在王文度用矯詔的方式奪取指揮權後,程咬金的反應卻是極為窩囊,當時蘇定方就直接表示了對此詔書的懷疑,要求程知節將王文度囚禁起來,然後傳書回京,等待天子的確認。可是程知節卻並未聽從蘇定方的勸告,聽任王文度胡來。要是別的將軍也許性格懦弱一點有此反應也不足為奇,可是程知節是什麼人?當年玄武門之變前就敢公然違抗高祖李淵的旨意,堅持不去外地上任。如果王文度真的是矯詔,以程知節的為人怎麼可能聽之任之?更大的疑點在於回軍之後對王文度的處罰上,「矯詔」在歷朝歷代都是重罪,下場幾乎都是個死,最起碼也要流放三千里。王文度即便能藉著矯詔打勝仗,回國之後顯然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顯然付出與收穫根本不成正比。但是王文度卻依然干了,並且矯詔之後並沒有打勝仗。可是回國之後的懲罰卻異常地輕,僅僅是個「特除名」,「特除名」在唐律中僅僅為罷官三年,而且三年後可敘官,再錄用時降原有官品兩級而已。這樣的懲罰已經讓人感覺到異乎尋常,可是更為匪夷所思的是王文度被罷免之後的三年剛出頭一點,就被高宗皇帝迫不及待地起用為左衛郎將、首任熊津都督。在如此眾多不符合邏輯的記載中可以發現,只有王文度的聖旨是真的才能解釋這一切,讓邏輯變得合理。王文度使用了聖旨卻造成了極壞的後果,如果這道聖旨是真的,那麼責任很大程度就要歸咎於高宗皇帝,因此這道聖旨只能是假的,「矯詔」這個黑鍋也只能讓王文度一個人承擔。

  唐高宗為什麼要給王文度這樣的聖旨呢?史書裡面寫的很明白,就是怕程知節「恃勇輕敵」。之所以這樣說還得從老程在戰場上過往的經歷說起,程知節從一開始在李密手下幹得就是精銳衛隊的活,戰場上往往要衝鋒陷陣,搴旗先登。此後跟隨李世民也是一樣,每每都是衝殺在前。對於旁人而言,程知節的武勇要比兵法韜略給人印象深得多。再加上他二十多年沒怎麼打過仗,年紀又近古稀,萬一在戰場上犯了糊塗,那可就壞了大事。而王文度則是貞觀末年湧現出來的新星,他在貞觀十九年(公元645年)渡海夜襲卑沙城的戰役中是首要功臣。因此高宗皇帝為了保險,就給了王文度一紙聖旨,讓他在關鍵時刻可以制止程知節犯錯誤。可是恰恰是這道聖旨惹了禍,中國人從古到今,在官場上最看不得一個副字,一旦頭銜上有了個副字,那就基本意味著什麼都不是。唐軍西征一開始一帆風順,功勞自然是身為總指揮的程知節最大,而鷹娑川一戰後身為直接參戰將領的蘇定方的功績也是鐵板釘釘不可能抹殺,在功勞簿上身為副總指揮的王文度便顯得可有可無,這顯然讓王文度不能忍受。因此藉著鷹娑川一戰唐軍戰損較多的由頭王文度使用了聖旨奪取了程知節的指揮權,這樣最終擊滅西突厥的話,功勞最大的便是他王文度。

  可惜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王文度的戰法不僅不能帶來勝利,反而使得軍隊兵無鬥志。王文度眼見計畫就要破產,恰巧此時唐軍進至恆篤城,城內的粟特胡人開城請降。這時候王文度為了提高唐軍的士氣,想了一個餿主意,說:「這群胡人反覆無常,我軍退去之後他們必定依然為賊,不如全部殺掉,奪取他們的資財。」 當時蘇定方就表示堅決反對,他說:「這樣幹我們就變成賊軍了,還有什麼理由討伐叛逆?」但此時蘇定方一個小小總管根本影響不了王文度的決定,於是唐軍依然屠城,獲得了大量的財物。蘇定方唯有冷眼旁觀,一物未取。阿史那賀魯就在唐軍忙著屠城的時候遠遁而去,而唐軍方面由於王文度的戰法行進緩慢,加之屠城之後導致西域諸城紛紛堅壁清野,唐軍後勤愈發困難,因此只能班師回朝。自此帝國第二次討伐西突厥的行動再一次以失敗而告終。

  高宗皇帝的自作聰明使自己很鬧了一個沒臉,雖然朝堂之上無人敢對他進行指責,但大臣們心裡都有數,因此他心裡其實非常鬱悶。高宗皇帝的悲哀之處就是時時刻刻都生活在他父親的陰影之下,太宗皇帝的光輝使得他的任何錯誤都顯得更為刺眼。因此在一種惱羞成怒的情緒驅使之下,高宗皇帝在距離前次遠征軍回朝不過一個多月之後,便於顯慶二年正月便又下達了再次討伐阿史那賀魯的詔令,更是破格提拔了之前既立有功勳又沒有同流合污的蘇定方擔任北路軍的主將。此次西征計畫如下:右屯衛將軍蘇定方為伊麗道(今新疆伊犁河)行軍大總管,部下將軍都有燕然都護渭南任雅相、副都護蕭嗣業、瀚海都督婆閏等人,率漢軍以及回紇等兵,自北道討伐西突厥沙缽羅可汗阿史那賀魯。右衛大將軍阿史那彌射及族兄左屯衛大將軍阿史那步真,為流沙道(天山南路,經焉耆去伊寧)和金山(今阿爾泰山及天山北路)道安撫大使,統領各自部屬,自南道招集舊眾,進討阿史那賀魯。不單單如此,高宗皇帝還發佈了一個《采勇武詔》來顯示自己的決心,詔書裡面這樣寫道:

  濟時興國,實佇九功;禦敵安邊,亦資七德。朕端拱宣室,思宏景化,將欲分憂俊,共逸巖廊。而比者貢寂英奇,舉非勇傑,豈稱居安慮危之志,處存思亂之心?如不旌賁遠近,則爪牙何寄?宜令京官五品以上,及諸州牧守,各舉所知。或勇冠三軍,翹關拔山之力,智兼百勝,緯地經天之才。蘊奇策於良平,也功績於衛霍。蹤二起於吳白,軌雙李於牧廣。賞纖善而萬眾悅,罰片惡而一軍懼。如有此色,可精加採訪,各以奏聞。

  頗有些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架勢,加上破格提拔蘇定方的舉動,更被之後幾乎所有的史家稱讚為有知人之明,彷彿一夜之間之前那個老是做錯事的高宗皇帝突然開竅了一般。

  高宗皇帝對外把這次出征搞得轟轟烈烈,可是身為主帥的蘇定方內心卻並未感到多少獲得提拔的喜悅,反而是深深的憂慮。首先他的勳階並沒有與北路軍主帥相匹配,他隨程知節出征之前便是右屯衛將軍,這次被提拔為主帥之後還是右屯衛將軍,說明高宗皇帝對他之前的功績並沒有認可。再就是之前的指揮班子幾乎大換血,這使得蘇定方必須重新熟悉他手下的將軍們。單單如此也就罷了,勳階問題還能解釋為受到之前連帶責任的關係,指揮問題也能解釋為怕以前的舊指揮班子對蘇定方這個新提拔上來的不服氣,因此換成新人讓蘇定方少受制肘。但是最關鍵的是這次高宗皇帝僅僅給了蘇定方一萬人!而且還不是清一色的騎兵。要知道阿史那賀魯可是手握十數萬人馬的西突厥大汗,之前兩次遠征少說也出動了八萬人馬,這樣都未獲全功,就給蘇定方一萬人,高宗皇帝是在拿軍國大事開玩笑嗎?其實高宗皇帝心裡清楚得很,他壓根就沒對蘇定方有過任何不切實際的指望,他這次搞得如此轟轟烈烈其實就是要把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蘇定方這裡,他真正寄以厚望的其實是阿史那彌射與阿史那步真這兩兄弟,他們均擁有不弱的實力,並在西域有過相當大的影響力,因此高宗皇帝希望他們能夠釜底抽薪,徹底打敗並瓦解阿史那賀魯在西域的勢力。至於蘇定方的角色大致同漢代的李陵相差彷彿,所不同的是蘇定方頭上掛著明晃晃的「遠征軍主力」這幾個大字。

  就在蘇定方憂心忡忡地當口,另一名演義中的著名人物,唐代名將之一,右領軍郎將薛仁貴向高宗皇帝出了一個好主意,他說:「西突厥中的泥孰部素來不順從阿史那賀魯,因此阿史那賀魯將其擊敗之後掠奪了他們部部落很多的婦女兒童,我軍前幾次遠征阿史那賀魯獲得了不少突厥人口,其中如果有泥孰婦幼的,應該釋放他們回家並給予一定的賞賜,讓他們明白阿史那賀魯是強盜而帝國如父母,這樣他們必然會拚命為本朝效力的。」這個建言的確是分化西突厥的一著妙棋,唐高宗接受並實行了這個建議之後果然泥孰部全體反正,投靠了帝國這邊。薛仁貴的主意為蘇定方的遠征削減了一部分壓力,但是阿史那賀魯的根本並沒有太大的損失,這次的遠征依然是九死一生,就在這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之中,蘇定方於顯慶二年(657)秋率著一萬漢軍與回紇軍組成的軍隊開往了西北的疆場。

  經過數個月的跋涉,唐北路遠征軍於顯慶二年( 公元657 年)十二月,在蘇定方的率領下終於渡過沙磧。此時蘇定方領軍沿著沿金山(今阿爾泰山)之南開始了急行軍,閃擊居住在此地的西突厥處木昆部。處木昆部雖然經過數次帝國遠征軍的打擊,但是並未料到蘇定方會來得如此之快,因此被輕鬆擊潰。此時處木昆部酋長俟斤(俟斤是突厥貴族的官銜)懶獨祿等人懾於唐軍軍威率萬餘帳部眾來降,對於蘇定方來說這可謂是及時雨,他馬上從中征發了千餘人的突厥騎兵加入遠征軍的行列,以補充自己軍隊實力的不足。

  可是閃電戰可一不可二,突厥人是遊牧民族,在馬上馳騁是他們基本的生存技能,因此處木昆部的漏網之魚很快就將唐軍的信息通報給了阿史那賀魯。而阿史那賀魯去年剛剛領教過一次唐帝國遠征軍的威力,自然時時枕戈待旦,防備遠征軍再來,因此在短時間內便調集了兩廂十姓突厥的十萬騎兵進行反擊。兩軍主力會戰於曳咥河(今新疆額爾齊斯河)西平原之上,此時敵我兵力極為懸殊,形勢異常險惡,但是把不可能變成可能才配稱為一代名將,蘇定方完美地展現了這一點。根據當時的情況,他命步兵以密集長矛陣死守南原高地以吸引敵軍注意力,自己率漢軍騎兵埋伏於北原。此時阿史那賀魯眼見唐軍兵少,並且盡為步兵,果然上當,便集中騎兵主力將之團團圍住,四面攻殺。此時唐軍訓練有素,鬥志高昂,死戰不退,沙缽羅三沖南原而未逞,蘇定方乘勢率騎兵從側面發起突擊,西突厥軍猝不及防,由是大敗,蘇定方領軍追殺三十里,俘斬三萬餘人,殺其部眾首領都搭達乾等二百人。次日唐軍乘勝追擊,這時候突厥軍人心散亂,無人敢戰,西突厥中的胡祿屋等部舉眾歸降,阿史那賀魯與兒子女婿以及處木昆屈律啜等人僅率數百騎向西狼狽逃竄。

  與此同時,南路遠征軍進展亦是所向披靡,尤其在阿史那賀魯兵敗之後,南道西突厥部眾均言:「我舊主也。」紛紛歸降於阿史那步真,唐軍前景一片光明。當然蘇定方並沒有因此滿足,他既為李靖門徒,自然也學得了李靖「痛打落水狗」的真傳,決不讓敵人有機會東山再起,因此蘇定方令副將蕭嗣業、回紇婆閏率雜虜兵順著邪羅斯川(哈拉蘇,今新疆奎屯河中遊)窮追,他本人與任雅相領新附兵尾隨。此時天降大雪,地面平地積雪達二尺,行軍極其困難,彷彿老天都在阻止唐軍繼續追擊。此時眾將官均向蘇定方請求等天晴再行軍,但蘇定方卻說:「敵人就是憑借這場大雪才停住了逃跑的腳步,認為我軍肯定不能再進行追擊,如果我們現在休息了他們便會逃得更遠,再想追那就晚了。」因此不但否決了部下的建言,甚至命令晝夜兼行,更加快了行軍的腳步。北路遠征軍在蘇定方的率領之下一邊急行軍,一邊收容沿途的突厥部眾,終於在雙河(今新疆博樂)與阿史那彌射、步真的南路軍會師。

  此時阿史那彌射已經擊潰了在此築柵防守的西突厥大將步失達干,唐南北路軍會師之後士氣大漲,又飽食回復體力之後再次開始急行軍。就在不懈的追擊之下唐軍終於摸到離金牙山(今中亞塔什干東北)阿史那賀魯牙帳還有兩百里的地方。此時遠征軍整好了因急行軍而有些散亂的隊伍,排出了整齊的方陣向敵軍老巢發起了猛攻。而阿史那賀魯卻因為大雪而放鬆了警惕,在收攏了散落的部眾之後便要進行狩獵以獲取食物,絲毫沒有防備,結果被唐軍攻入牙帳,斬俘數萬人,鼓纛器械等繳獲無數。阿史那賀魯與其子咥運、婿閻啜等部眾只得騎馬浮過伊麗水(今伊犁河)逃往石國(今烏茲別克斯坦塔什干)西北之蘇咄城。而蘇定方依然不依不饒,領軍窮追,在碎葉水(今吉爾吉斯斯坦楚河)又一次將阿史那賀魯追上,徹底征服了他的部眾,此時阿史那賀魯除了極少數親隨之外已經再無任何依靠。對於已經如光桿司令般地阿史那賀魯,蘇定方另派了蕭嗣業和阿史那彌射的兒子元爽繼續追捕,自己終於率領主力勝利回師。

  阿史那賀魯逃到蘇咄城時,城主伊沮達官自然不敢收留,將其抓獲後送到了石國王都,此時蕭嗣業恰巧追擊到此,於是轉手便綁送給了唐軍。顯慶三年( 公元658年 )十一月,伊麗道行軍副總管蕭嗣業擒阿史那賀魯至京師,十五日獻俘於昭陵,十七日告於太社,而後釋而不殺。唐帝國於是在西突厥故地設置漾池、昆陵二都護府,以阿史那步真、阿史那彌射為都護,分統其十姓各部。蘇定方在西域又開通道路,設置郵驛〔 通信和交通旅行系統),掩埋戰爭中枉死者的屍骨,瞭解並解決突厥部眾的急切困難,劃定各部的牧區疆界,恢復正常生產;凡是被阿史那賀魯等人掠賣為奴隸的,全都清查出來釋放回家,使得十姓安居樂業為西域的穩定作出了極大的貢獻。自此西突厥汗國壽終正寢,而蘇定方亦一戰成名,他同消滅掉東突厥帝國的二李前後輝映,成為一代將星。高宗皇帝的無心插柳於此結出了豐碩的成果,恐怕是高宗皇帝本人在戰前怎麼也想不到的吧。

  「福無雙至今日至」,高宗皇帝的霉運總算是走到了頭,喜事接連不斷,就在蘇定方擊滅西突厥之前,討伐龜茲的楊胄已經先行傳來捷報,經過數月跋涉,他與羯獵顛在顯慶二年(公元658年)正月決戰於泥師城下,大破其軍,一戰擒羯獵顛。戰後唐軍窮搜其黨羽,盡殺之,又封龜茲王之子白素稽為新龜茲王,恢復了龜茲都督府在西域的法統。此外被任命統治西突厥部眾的阿史那步真與阿史那彌射兩人也幹得不錯,當西突厥乙毗咄陸可汗之子真珠葉護可汗於顯慶四年(公元659年)率吐火羅之兵侵入碎葉川,企圖恢復昔日的王統之時,已經被朝廷封為興昔亡可汗的阿史那彌射率部眾與其會戰於雙河,陣斬真珠葉護可汗,最後一支西突厥的反唐政權自此滅亡。

  在西域的全面勝利使得唐帝國開始了大規模地建制行政區劃:

  659年,設立了127 個州縣。(通鑒載"(659年)九月,詔以石、米、史、大安、小安、曹、拔汗那、北拔汗那、悒怛、疏勒、朱駒半等國置州縣府百二十七)

  661 年,在興都庫什山以南的16國設立了8 個都督府;76個州;110 個縣,126 個軍府。

  早期建制的主要地區:(前面為今地名)

  塔什干:當時稱為「石國」。658 年已經設立了大宛都督府。

  費爾干納:當時稱為「寧遠」。658 年設立休循州都督府。

  撒馬爾罕:總稱為「康」。631 年設立康居都督府。

  米國:在撒馬爾罕南部。658 年設立南謐州,任命刺史(唐朝的州長叫刺史)。

  卡塔- 庫爾干:當時稱為「何國」。641 年設立貴霜州,任命刺史。

  烏拉- 提尤加:在寧遠西南四百里,當時稱為東曹。唐高祖時已經歸附。

  沙赫裡夏勃茲:當時成為「史國」,642 年設立佉沙州,任命刺史。

  布哈拉:古代成為「安國」,設立安息州,任命刺史。

  661 年的區劃設置主要在阿姆河中上遊及今阿富汗境內。

  經過這兩次建制後,唐朝在中亞南部暨阿富汗地區的主要行政區劃包括:

  鳥飛州都督府:主要在今瓦克汗走廊--就是阿東部與我國相連的那個長尾巴。另管轄1個州,州治所在今薩爾哈德。

  至拔州都督府:在今塔吉克斯坦的達爾瓦茲地區。

  天馬都督府:在塔吉克斯坦的卡非尼河盆地。下轄落那與束離兩州。

  悅班州都督府:治所在烏茲別克斯坦的迭腦。

  高附州都督府:在今阿、塔邊界一帶。下轄2 個州。漢朝時的高附指喀布爾,與唐朝的高附州都督府位置不同。

  王庭州都督府:在今塔吉克的西南角。

  姑墨州都督府:治所在今烏茲別克斯坦的蘇爾漢河口。

  月氏都督府:治所在今阿富汗的昆都士。下轄25個州。

  大汗都督府:下轄15個州。

  旅獒州都督府:在今土庫曼與阿富汗之間的安德胡伊一帶。

  奇沙州都督府:治所在今阿富汗西北的希巴干。

  昆墟州都督府:在土庫曼東南的木耳加河一帶。

  修鮮都督府:治所在今喀布爾。公元619 年已向唐表示歸附。管轄10個州。

  寫鳳都督府:治所在今阿富汗的巴米揚。管轄5個州。

  條支都督府:在阿富汗南部,管轄9個州。李白有詩云:「洗兵條支海上波」,因此有人認為唐朝軍隊可能曾越過阿富汗到達阿拉伯海邊。

  波斯都督府:不在伊朗,而是在今錫斯坦。阿拉伯哈里發東侵後,波斯不能抵擋,王子親赴長安求援。唐朝冊封定立三代波斯王室後裔為波斯都督,有的晉封為波斯國王,在今阿、巴、伊邊境一帶立國,但終於未能恢復薩珊王朝在波斯本土的王統。

  此時唐帝國雄霸西域,徹底恢復了漢朝曾經在西域的疆域,甚至更加超過,因此安西都護府在西域的地位更顯重要,於是帝國將安西都護府治所移節龜茲,並再升一級,成為了「安西大都護府」,龜茲(今新疆庫車)、疏勒(今新疆喀什)、于闐(今新疆和田西南)、焉耆(今新疆焉耆西南)四鎮為其核心,以從二品官銜的安西大都護為最高統領,號令西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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