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君漢文帝愛玩刺激:曾趕著六匹馬的馬車「飆車」
誰都知道,漢文帝劉恆是賢君,執行休養生息政策,節儉治天下。班固稱讚他在位23年,宮廷裡的物資用具沒有添加一樣,其百年歸宿地——霸陵,全用瓦器,寒酸得很。最後,班固用了一個連孔子都不敢輕易用的評語來贊漢文帝:仁哉!
然而,《史記》和《漢書》卻又明白地暴露了漢文帝的另一面:對於自己喜歡的小人物,動輒賞賜上萬的錢,甚至將一座銅山拱手送人,可以憑自己的個人喜好打造億萬富豪。
這是怎麼回事?
矛盾的漢文帝:自己捨不得建露台卻賞賜無度
其實,這個現象不是記者獨家發現的,已經有人發現了漢文帝對於財富割裂矛盾的態度,也有文章提到過,但為了讓大家有直觀的印象,本文還是有必要將一些現象和證據羅列出來,當然是部分的。歷史的記載,都只能是部分的。
漢文帝的節儉情況——
千里馬事件:有人送漢文帝千里馬,漢文帝將其退回,而且還說了退禮的理由:我一個人騎著千里馬跑在前面,把文武大臣和御林軍都拋在後面,這算什麼體統?劉恆似乎因為擔心安全問題才退禮的。當然,這個理由是妥妥的。
露台工程:劉恆曾經想建一座露台,和施工人員核算了一下成本,也不過「百金」,相當於西漢十戶中等人家的資產。但是在這個數據面前,劉恆猶豫了,露台工程遂作廢。
皇妃著裝:漢文帝最喜歡的女人莫過於慎夫人了,有一次在上林苑,慎夫人居然取得了與皇后同席的待遇,引起保守派官員袁盎的不滿和干預。這個皇上最寵愛的女人,其著裝居然「衣不拖地」,很省衣服料子,連長一點的裙子都沒有,都是短裝。真不知道劉恆先生是不是真的愛慎美眉。
霸陵:漢文帝百年之後的歸宿地,全用瓦器,金銀銅錫之類的全不要,甚至覺得連墳堆都省了,利用當地已有的山勢作為天然的墳堆,「因其山,不起墳」。
對自個摳門,對自己的女人摳門,對自己死後也摳門,漢文帝真的一路摳門到底嗎?沒有例外嗎?
漢文帝的奢侈情況——
當然有例外,漢文帝也是凡人,只要是凡人,就有自己的偏好,對於這個偏好,他就不會摳門了。這個偏好就是史上著名的男寵——黃頭郎鄧通。
鄧通是西漢皇宮裡管船隻的,漢文帝因為一個夢看中了他,於是就百般地寵幸他、驕縱他。《漢書·佞幸傳》記載:「文帝甚悅,尊幸之,日日異。」劉恆很喜歡這位男性朋友,對他的寵幸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而且每天都會變花樣。
這個時候,摳門的漢文帝忽然變得很不心疼錢,似乎成了另外一個人。他每次都賞給鄧通上萬的錢幣,而且一連十多次,「於是文帝賞賜通鉅萬以十數」。劉恆大哥,你這是送了多少座露台給鄧通?
更過分的是,有一回有相士說鄧通「當貧餓死」。劉恆頓時心疼起來,說:「能富通者在我,何說貧?」能讓鄧通富貴的是我,我有這個權力,誰敢說他貧窮?之後他毫不負責地將西漢的礦產資源,四川一座銅山賞賜給鄧通,讓他以此鑄造錢幣。而在地位方面,毫無建樹的鄧通居然躋身於士大夫之列,「官至上大夫」。
這是一個分裂的漢文帝,出奇的摳門和出奇的奢侈居然統一在他身上,一方面很有原則性,另一方面卻不把漢王朝的爵祿當一回事,隨便給人,而且是給無功的小人。
漢文帝,他怎麼啦?
感性的漢文帝:既有文青氣質又有點任性有點怪
史學家對史料的選擇,其實有所偏重,寫史書有時候也像寫文學作品,用哪些素材,突出歷史人物的哪些方面,史學家似乎是動了心思的。
司馬遷和班固對於漢文帝相關史料的處理,就很用心。在關於漢文帝的「本紀」裡,全用的是正面史料,突出其仁義、節儉;而關於漢文帝的負面信息,就放置在《佞幸傳》、《袁盎列傳》、《張釋之傳》和《淮南王傳》裡,一方面照顧史料的真實性,另一方面又注意史傳人物形象的統一性。所以,我們要把各種史料組合起來,才能得出一個整體的漢文帝,才不會被局部所惑。
在「本紀」裡,漢文帝是一個理智的人,所有的言行都從漢王朝的利益出發,然而,在其他的傳記裡,漢文帝卻是這樣的——
他愛飆車。有一回去霸陵,就打算趕著六匹馬的大馬車從高坡上一衝而下,大臣袁盎馬上阻止他,漢文帝卻嘲笑他說:將軍害怕了嗎?「將軍怯乎?」從這件事上,我們發現劉恆是一個愛玩刺激的孩子。
他愛記恨人。弟弟淮南王劉長驕橫放縱,經常沒把他這個皇帝哥哥放在眼裡。他假裝容忍,一旦時機成熟,就出手擊垮劉長,而且不顧當時大臣的勸告,蓄意餓死弟弟。以此而言,他是個很有報復心的人。
他愛靈異神鬼。他急匆匆召青年才俊賈誼來皇宮的宣室,暢談整宿,甚至將坐席向前挪動,表示對賈誼的器重,而其中又談了些什麼呢?不是正經事,而是談神說鬼,李商隱因此嘲諷:「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可見,劉恆還是個對虛無世界很好奇的孩子。
一個正常人,可能會有些不正常的慾望、一些層次不高的需求,如果和自己的事業相妨礙,他可能會刻意地克制它、壓抑它。作為史上明君,漢文帝屢次聽從了賢臣能吏的勸諫,「修剪」自個那些慾望的「斜枝雜草」。
然而,這些慾望總是在某些領域不可遏制,總要找一種方式流露出來。而鄧通,就是漢文帝一些不良需求得到流露的渠道。在這上面,一代明君變得毫無道理可講。
而且一旦這種低層次的需求和正確的選擇發生衝突,漢文帝有時候竟然選擇前者。大家都知道賈誼是西漢才俊、一代賢臣,他竟與小人鄧通平級。賈誼當然不服氣,因此發生矛盾。賢明如漢文帝,居然選擇留下鄧通,放逐賈誼。
人的嗜好有時候真不可理解,漢文帝可以不飆車,容忍大臣撤掉慎夫人的坐席,卻不能容忍賈誼對鄧通的不屑。
從慾望的角度解讀鄧通現象,我們就不難理解漢文帝為何有如此不理智的作為了。
鄧通的悲劇:一個不太壞的幸運兒終究被歷史淘汰
鄧通起初是個幸運兒,不具備封建社會賢才的任何素質和品質,只是安分守己地做好他的黃頭郎。
他注定不能在歷史上起到多大作用,只因一時合了漢文帝的眼緣,卻獲得了與自己才幹、業績不相稱的顯赫地位,躋身上大夫之列,又能獲得鑄幣權。這一切不是他應得的,但也不是他能阻止的。
鄧通似乎對自己過分輝煌的職場生涯有著相當的警惕,他唯唯諾諾,不敢與朝中大臣交往,只是小心謹慎地討好漢文帝而已,「通亦願謹,不好外交……獨自謹身以媚上而已」。他在人事上也很小心,從不敢推薦人,他知道自己不咋樣,也看不出其他人咋樣,因此不敢在人事上有作為。
鄧通在漢景帝時期落魄,果然如相士所言,「貧餓死」。與其說是相士算命奇準,不如說是相士對他的一種鄙視,他早就覺察出鄧通的富貴與才幹不相稱,遲早會被淘汰。
鄧通事件給了我們兩個啟示:一則是研究歷史,既要看歷史人物的多樣性、多元性,也要看局限性,我們不揪住局限性,但也不能忽略局限性,有了這個,人物才可能呈現真實面目;二則是對於我們個人的際遇,有時被老闆重視了,也琢磨琢磨,是自個能力使然,還是狗屎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