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百歲老兵回憶真實的中國遠征軍歷史
張老漢曾經是中國軍隊200師的少校軍官,張老漢曾經把戴安瀾將軍背回祖國。張老漢是個非常和藹可親的人,張老漢還是個充滿人格魅力的老人。我僅和這位在地球上生存了一百年的人共同生活了一周,就從心裡尊敬起他來。我始終忘不了他的眼睛,那雙眼睛筆墨難以形容,看一眼,就可以記住一生。
張老漢吃一碗麵條需要40分鐘,他慢慢地吃,我靜靜地看。老人的回想也很慢,斷斷續續,悠悠長長,像一根絲線,穿越時空,連接一百年。
張老漢叫張家福,祖籍是四川省雲陽縣龍重鄉的涼水井村。「八歲那年,外婆送我去上學,一共讀了五年書,然後,回家放牛、放羊。後來又去小學讀了一年書,一共讀了六年四書五經。」張老漢說他19歲開始在當地當了三年的小學教師,後來,在龍重鄉當書記員,管理戶籍。1937年7月盧溝橋事變,張老漢放棄安逸平靜的生活到四川重慶的軍官總隊當了一名少尉文書。
1940年,在重慶陝西街有個軍官訓練隊,專門訓練團長和上校以上軍銜的軍官,一年訓練三期,每期二三百人。那時,張家福被調到軍政部當中尉軍官。1942年,張被派到遠征軍200師參謀處當了一名上尉書記員。在滇西的楚雄,張又被提升為少校作戰秘書,專門輔佐戴安瀾將軍。 1942年春夏,日軍進攻並佔領緬甸北部,盟軍在緬甸戰役中遭受挫折,為協助盟軍,解救受圍英軍,200師在戴安瀾將軍的指揮下英勇作戰,不幸在緬北中伏。
老人回憶,由於英軍的撤退和後續部隊沒有及時跟上,200師陷入了日軍三個師團的包圍。「當時的困境我們200師全體官兵都清楚,上下都橫下了以死報國的決心。」
「同日軍作戰很激烈,200師是中國的精銳部隊,數十天的大小激戰下來,雙方死傷人數相當。在同古那一仗,我們只有兩百多人,而日軍數量十幾倍於我們,把我們團團包圍,仗打了七天七夜,兩百多人打得只剩我們18個人。戰場上月黑風高,硝煙瀰漫,冷槍不斷,篝火叢叢。我們和師長一起突圍,戴安瀾師長走在最前面,周維漢參謀長走在第二,我走在第三,戰士們跟在後面。近在咫尺的敵人發現了我們,師長腹部連中三槍。負傷。參謀長畢業於日本士官學校,會日語,他和日本人喊話,對方以為是自己人,我們才得以突圍。」
「我們十幾人輪流背著戴師長翻越緬甸的野人山往中國雲南方面走,由於沒有吃的、沒有藥物,戴安瀾師長兩天以後就犧牲了。我們砍下胳臂粗細的樹枝做成擔架輪流抬著戴師長往祖國的方向走,他著名的戰績和戰至一彈一卒的精神舉世聞名;他身先士卒、吃苦在前、衝鋒在前、犧牲在前,他是我們的軍魂,他是我們的英雄,我們一定要和他一起回到祖國去。」
說到這裡,老人的眼中湧出大滴的淚水。
「和戴師長一起踏上祖國的土地那一刻,我們都放聲大哭,我們回來了!我們還要和外國的侵略者血戰到底!那時,戴安瀾將軍的遺體已經開始腐爛了,一路上,我們都把軍裝脫下來裹在將軍的身上。那些軍裝什麼軍銜都有,有士兵的,有尉官的,也有校官的。」
「在雲南省的騰沖縣,由縣長張問德領全縣父老鄉親沿街而跪,迎接我們200師的官兵。當時我就下了決心:可愛的祖國,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土地,我還要上前線!」
張老漢的兒子叫張雲蜀,他文革時在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吹軍號。所以,張老漢讓他吹軍號,自己高聲唱200師的軍歌。讓我吃驚的是200師的軍歌就是《義勇軍進行曲》!
張老漢說:「1944開始反攻啦!我又被派到設在楚雄的遠征軍參謀部,從松山戰役開始,勢如破竹,中國軍隊一路橫掃,把侵華日軍消滅在騰沖、龍陵!把日軍殘兵敗將趕出畹町!一直把侵華日軍攆到緬甸的蔓德勒!」張老漢喝了一口茶說:「松山一戰艱苦卓絕,日本人在山頭上修了18個鋼筋水泥的碉堡。我們一個團的一千多人都戰死在日軍陣地前呀。」
我去過多次松山,那裡日軍和中國軍隊挖的戰壕仍然清晰可辨。山頭上時至今日沒有大樹,只有一株半截的蒼年老樹發著綠綠的新芽。老樹身上彈痕纍纍,有的子彈至今鑲嵌的樹身上。風聲響起,似乎可以聽見松山上隱隱的槍炮聲和衝殺的吶喊。
張老漢說:「一個美軍上校出主意:不可硬衝。他主張向日軍堡壘方向挖一人深戰壕,並在數百米外安排狙擊手,這樣,堡壘中的日軍單兵射殺就施展不開了。等戰壕挖到距離堡壘20米處,使用火焰噴射器。就這樣,我們消滅了不可一世、凶殘萬分、頑強抵抗的日軍。」張老漢回憶:「打掃戰場時,我看到在日軍戰壕裡和堡壘中存放著大量的彈藥、罐頭等物資,他們還可以堅守一個月以上。」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後,張老漢隨部隊撤回昆明,在當時一個軍管站教軍官們古漢語。1946年他和一位石屏姑娘結婚,姑娘當時20歲,在汽車公司當售票員。張老漢當時已經42歲。他和妻子一生感情都非常好,育有一子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