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印度戰俘:永遠不忘中國政府的恩情!
中印邊界自衛反擊戰
中印之戰場面
印方官員在戰爭前線
1962年11月中旬,中印邊界大規模武裝衝突正在進行中,北京外國語學院(北京外國語大學前身)英語系(畢業班)20名學生在2名老師帶領下赴西藏協助俘管工作,於1963年6月初完成任務後返回學校。筆者以學生身份參加了俘管工作。
我們從昌都前往扎拉時,車子過然烏,不時地看到公路邊上,有零星的戰士走著,棉褲上總是有白塊,顏色雪白,有手掌或鞋底大小。車子越往前方開進,褲子上帶有白塊的軍人越來越多。我們猜不透那白塊是什麼東西。在扎拉營地下車後,才恍然大悟:這是戰士身上的新棉褲被劃破了,露出雪白的棉花!———在藏南山區行軍作戰抓俘虜,戰士們常在荊棘叢中穿行,新棉褲被刺劃破,留下這種印記。
11月30日下午,我們到達扎拉收容所。公路一側的場地上正在進行文藝慰問演出。戰士們隊列齊整,墊著背包席地而坐,觀賞節目。舞台上文藝戰士在演出;舞台下觀眾當中,這裡那裡散落著幾位女戰士。她們半蹲著,低頭忙碌著。我們站在場子邊沿,定睛瞧瞧,才發現她們是在給戰士們縫補身上的破褲子。縫補好一條褲子,再搜尋下一條破褲子縫補。
我們同接待人員聊天,首先打聽印軍戰鬥力怎樣,打仗行不行。接待的人說,印度兵不行。印度兵打不過國民黨軍,國民黨軍又打不過我們。「可惜,我們晚了一步!」我們包圍了敵人司令部,司令官考爾准將來不及坐上專用直升飛機飛走,就翻山越嶺落荒而逃,直升飛機被我們繳獲。但是,印軍有一些老兵,打槍很準。我們的重機槍手犧牲不少。他們的子彈從機槍護板中間的兩指寬的觀察孔打進來,把我們的機槍手打死。(據資料,所說「印軍打不過國民黨軍」,是出於誤解。這兩支軍隊沒有交過手。二戰中,國民黨部分遠征軍曾經在日軍壓迫下退入印度休整,待命反攻日軍,當時他們與印軍是盟軍。1949年,在人民解放軍追擊下,部分國民黨潰軍竄入緬甸等國,他們打敗了當地土邦武裝,而不是印軍。)
我們到達後,每天都有印軍俘虜被解到營地來,一直到12月中旬,俘虜才算到齊,也就是說,邊界衝突中被打散的印軍官兵,到這時,能搜尋到的都被搜尋到了。
印軍官兵從藏匿地點被搜出之時起,便開始感受到中國人民解放軍是一支世所罕見的仁義之師。
進入收容所以後,印俘進一步體會到我軍偉大的人道主義精神。
生活上接近,廣播,書刊,電影
對於放下武器的敵軍官兵,我軍嚴格執行寬俘政策,不打不罵不虐待,不搜腰包,不侮辱人格,有病治療。伙食上大體按照我軍自己的標準供給。我們吃什麼,他們也吃什麼。我軍值班人員半夜查鋪,為俘虜掖被頭。中國警衛戰士為了俘虜能展開體育活動,在林子中開出場地,樹籃球架。戰士們因陋就簡,拆偽裝網的繩子編織排球網。直至在溪流灘地上平整出大塊運動場,供俘虜開運動會之用。一天,前沿哨所送來一個印俘,是半夜從營地出逃被潛伏哨抓獲的。隊長開導幾句,把他送回所屬的班,不打不罵不侮辱不關禁閉,就像沒事一樣。
在俘虜營地,我們官兵平等,我們幹部和工作人員對俘虜同樣平等相待,俘虜看在眼裡,感動在心裡。個別俘虜表示擔心,對我們的人說,你們官兵平等,暫時有好處,但從長遠看,是要吃苦頭的。
安頓下來後,也發生一樁俘虜鬧事事件。
五隊集中了尼泊爾籍印俘,少數人鬧絕食。他們對伙食不滿,說粉條做的菜不好吃。隊幹部正在研究如何處理,風波卻意外地迅速得到平息。———原來,一位尼籍印俘兵,將隊裡有人鬧事告訴了他的叔叔,他叔叔是印俘尼籍少校,住在另一處校官俘虜營地,來五隊看望侄子。少校聞言,便讓侄子帶著來到隊部,向隊長提出要求,請隊長把絕食士兵召集在一起,由他訓話開導。隊長沒有表示可否。少校便讓侄子將鬧事的尼泊爾人叫來,厲聲斥責,說當了俘虜,有吃有住,還起哄,太糊塗。少校談到他在二戰中當日本人俘虜的悲慘經歷,與中國政府對他們的寬厚待遇進行比較,痛斥日軍的殘暴,讚美我軍的高度人道主義精神。一頓訓,絕食的人老實了,從此,就再也沒有人鬧事。
印俘士兵愛打架,收容所當局想方設法予以勸止。這也給他們留下印象。
一天上午,我們正在營部學習,隱隱聽見遠處傳來嗷嗷叫聲,有人說俘虜在打架了。大家奔出帳篷向叫聲傳來的地方快步走去。五隊營地裡亂哄哄的,情緒激動的人群衝著籬笆外吼叫,籬笆外是頭上包著大頭巾的錫克族印俘。錫克族人一邊叫罵著,揮舞著拳頭,一邊要往裡沖。然後,聽見哨子吹響,籬笆內外雙方隊長高叫「集合」。尼泊爾人和錫克人各自迅速排成隊列。隊長開始訓話:「你們要打架,能達到什麼目的?打傷了人怎麼辦?大家討論討論。」翻譯用英語翻譯。———發生群眾性衝突事件,吹哨集合,是迅速使局面得到控制的有效辦法。
這次事件的起因是,錫克人在尼泊爾人帳篷區籬笆外玩排球。排球有時落在尼泊爾人晾著被子的籬笆上。尼泊爾人抗議。錫克人不聽,照打不誤。一次,排球落入圍籬內,兩個錫克人進入圍籬撿球,和尼泊爾人爭吵起來,一人被尼泊爾人打倒在地。於是,他倆在圍籬外的同伴們要衝進去。
印俘打籃球時,也常揮拳瞪眼。於是,各隊之間賽球,雙方隊長們專門開會研究防止比賽時打架的辦法。辦法是:在全隊反覆動員,要求球員和觀眾牢牢記住不許打架;選派幾個身材高大魁梧又有威望的印俘軍士專門負責糾察,比賽進行時,這些軍士糾察員在球場邊守候,隨時準備進入場子把爭吵雙方拉開;事故苗頭發生時,中國隊長上場擔任裁判,替換下原來的俘虜裁判;比賽中看到場上有球員情緒不對頭,就立即吹哨換人。有一次球賽後,一個俘虜主動對我們說,「賽球時我看到我們隊輸了,就想打人。我撿起一塊石頭,拿在手裡。但是,看看場子上別的人,想起了隊長的話,我又把石頭扔了。」
我軍管理人員堅決執行寬俘政策的優良作風,印俘深受感動。同時又感到不能理解。有一天四隊俘虜班長甘昌德喜孜孜地對譯員說:「我知道了,你們待我們這樣好,是因為有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譯員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們有三大紀律?」他說,「我從一本書上看到的。」他說的是文娛室裡一本英文版的劇本《萬水千山》。甘昌德說,他把這個發現同隊裡的俘虜說了。這個甘昌德,從此表現更加積極,配合管理工作更加主動。
印俘對我們態度開始轉變,除了我們主動與他們接近外,廣播、書刊和電影對他們的影響,起著十分重要的作用。
收容所及時錄製轉播我國政府關於中印關係政策的聲明,有關的時事新聞報道和重要文章,這些,有助於揭破尼赫魯政府在此問題上關於中國的不實宣傳,使俘虜能正確認識兩國交惡和發生邊界武裝衝突的真相。這是印俘對我消除敵意,化敵為友的政治思想基礎。
有一個廣播,是關於我方的聲明,聲明批駁印方歪曲事實,說我方向印度交還給印方的軍用物資是破爛貨,交還是為了宣傳。———我軍在衝突中繳獲的印軍武器裝備包括2千餘枝機步槍,2萬發炮彈,200萬發子彈,116輛汽車以及兩架飛機。我方聲明指出,交還給印方的大部分武器裝備是完好的,交還前我方都認真做了擦拭,汽車油箱都灌滿了油。俘虜們聽了廣播後,表現尷尬,一臉苦相,幾乎沒有人願意談看法。與之形成鮮明對照的另一個廣播,是關於釋放印軍俘虜的聲明,在俘虜中引起了強烈的反響。(注:在這個聲明之前,1962年11月21日零時我方聲明,從22日起,我軍在中印邊界全線停火主動後撤。接著,周恩來總理再次致信尼赫魯總理,宣佈從12月1日起,我軍從中印邊境全線後撤,撤到1959年1月7日實際控制線中國的一邊20公里以外的地方)。
每個俘虜中隊都設有專用的文娛帳篷,俘虜可以借到籃排球、羽毛球、撲克牌、象棋(中國象棋,由管理人員教他們下)、跳棋等;有各種書刊可供閱讀,如,毛澤東著作的單行本,中印邊界問題的小冊子,外國作家如美國女作家斯特朗寫的西藏印象記一類,時事、文藝類書刊,還有人民畫報和連環畫(小人書)等。這些書刊都是英文和印文版的,陳放在粗製白木板大桌子上。印俘可以隨便拿出去閱讀。
俘虜聽時事廣播的場地,也是電影場,我方俘管人員每週專門給俘虜放映兩場電影,偶爾三場。
新中國成立以來拍攝的優秀影片幾乎都放映了。放映前,譯員用英文和印文作故事簡介。電影《白毛女》在戰俘中引起了很大的震動。有人說,他在印度時就知道中國有個白毛女。不少人是一邊看一邊流淚。有一個人說,「當我看到喜兒懷孕,生孩子時,我哭了。這是真的,上帝作證。」一位尼籍俘虜說,在尼泊爾也有地主強迫農民摁指印,霸佔窮人的財產和女兒,正如黃世仁一樣。《洪湖赤衛隊》是部新片,藝術感染力很強,因為有韓英坐牢的情節,俘管部門專門開會進行了討論,為避免俘虜可能觸景生情,最終沒有放映。我們還放映了印度影片《流浪者之歌》,俘虜看後說,中國拷貝刪掉了不少東西,如那個主角羅密士和從前的女友結婚的場面,以及他開槍打死茶廠正副經理等情節不見了。電影組長老徐解釋說:按照國際慣例進口片子時我們不能刪;可能是我們要求印方減少長度,印方將原來3小時的片子剪成我們要求的2小時,才弄成這個樣子的。
生活上接近,以及書刊、廣播和電影,有助於轉變俘虜對我方的看法,密切管俘雙方的關係。
分清誰是誰非,達到共識
收容所不失時機地在俘虜中開展關於西藏問題真相的探討。
學習開始時,俘虜的錯誤觀點一大堆。他們說:西藏是「獨立國家」。西藏是「印度的一部分」。過去西藏駐紮印度軍隊,通行印度盧比。達賴喇嘛逃到印度,就要求把「西藏歸屬於印度」,因此,「西藏是印度」的。達賴是「西藏的統治者」,中國人「侵略」了西藏。印度政府要「幫助西藏獨立」,「收復西藏」。為了這個,他們才開到前線來,同中國軍隊打仗。
印俘通過聽時事廣播,閱讀有關的小冊子,開始瞭解西藏的歷史,瞭解邊界衝突的緣起及過程,瞭解中國政府處理與印度分歧的仁至義盡的態度。經過這樣的學習,多數印俘對印度政府那些顛倒黑白的造謠和不實之詞,看法開始動搖,跟我們的爭論減少。當然,也有人始終堅持原來的立場,蠻橫不講理。有一個人說,你們提供的材料,我不相信。凡是我沒有親眼看到的,我都不相信。對此,管理人員問他,你見過蘇聯人嗎?回答是「沒有」。再問他,你去過蘇聯嗎?回答還是「沒有」。於是管理人員再問他,你沒有親眼看到過蘇聯,那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蘇聯呢?———他噎住了,沒法回答。
中印兩國在西藏問題上發生的衝突,根源在哪?———當時中央發表的一篇重要文章《西藏的革命與尼赫魯的哲學》,(以及《再論西藏的革命與尼赫魯的哲學》),作了全面深刻透徹的分析。學習進行中,這本小冊子的外文版運到收容所時,是一場及時雨。小冊子的印文版有400多冊,英文版有100多冊,做到了人手一份。在態度較為固執的印俘軍官等高學歷的人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通過有關西藏問題的學習,絕大部分俘虜消除了錯誤觀點,開始認識中國不是侵略者,而是正義的一方,這樣,他們對於中印友好,與我們有了共同的政治思想基礎。接著,我國政府宣佈釋放俘虜,收容所舉行運動會,贈送紀念品,歡送告別等。經過這一系列活動,幾乎全體俘虜都體會到中國人民對印度人民懷有友好的感情,相信中國政府認真堅持中印友好的立場。這一點,在釋放地點交接印俘,印俘官兵經受印方接受人員別有用心的誘導性問話的考驗時,表現得淋漓盡致。
宣佈釋放俘虜,反響強烈
1963年3月17日,收容所集合全體印俘,傳達中國邊防部隊根據中國政府的指示,準備全部釋放俘虜的通知。工作人員也到齊了,分散坐在印俘隊伍的外沿。首長宣佈這個消息後,俘虜們熱烈鼓掌。講話完畢後,又兩次熱烈鼓掌。
在講話過程中,俘虜不斷互相點頭,遞眼色,相視而笑,握手。解散後,全場一片歡騰。他們跳起來,互相擁抱,把帽子拋向天空,搶著和工作人員握手。傍晚,他們自發地挑起了印度舞蹈,雖然小雨時停時下。
從這時起,印俘對我們的態度更加友好。許多人主動地找工作人員談心裡話,平時在一些問題上不同意我們的觀點的人,這次坦率地表示原來內心是同意的,只是當時不那麼講。
平日表現較差的人,主動向工作人員檢討錯誤。三隊馬朵辛三次向我們檢討:「三個多月,長官對我照顧確實很好,由於我水平低,後來我鬧了一些問題。請長官忘掉,永遠忘掉。」
另一個態度頑固的孟得辛,也說道,「你們這樣做,給全世界樹立了典範,應該載入史冊。」
平日對我們友好的人說,「聽了長官的宣佈,我又高興又難受。來了後,你們像兄弟一樣、父母一樣對待我們,所以我難過。回去後,我不但要給妻子、親戚朋友講你們好,而且要通過他們,對所有的人講你們好。」
「我回去後要教育兒子,永遠維護中尼友誼。將來他長大後,要他到北京去學中國話。」
有的表示,「回到印度後,不管棉衣多麼髒,我要把它掛起來,寫上『中國政府贈』字樣,來紀念你們。———可惜我沒有東西送給你們。」
有一位蘭辛·古龍在帳篷裡坐下起立,起立坐下四五次,每次喊:「中國政府萬歲!中國太好了!太好了!」
有的說,回去沒有別的職業,還得當兵。但是,如果再到前線來,「我不同你們打仗,我在碉堡裡呆著,你們來了我投降。」又有人說,「如果我再來,我會向你們喊:我是二隊昌德辛,你們不要開槍!」
平日尼泊爾人和錫克人常有矛盾。宣佈釋放俘虜後,一位尼泊爾人暴露了思想,說:「原來我要在釋放回去的路上,好好地揍他們一頓,然後回尼泊爾。這次聽了長官講話後,覺得過去自己也有些地方不對。走時,要和他們握握手,告別。」
他們紛紛要求,在釋放前到北京、到中國內地參觀。
「我要以俘虜的身份,到內地去,不一定到北京。讓中國的父母哥嫂姐弟看一下。只要中國父母知道我是這次印度打中國的俘虜。———知道我是俘虜,我不覺得這是恥辱。」
「到北京去,那怕隔遠點看看毛主席、周恩來。周恩來做了那麼多的好事,這樣關懷我們,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我只要見到他,那怕死了也高興。」
軍官隊的俘虜中,有的人過去頑固,做過一些壞事,這時也個別地向隊長檢討,承認自己過去做法不對。有的過去不同意說麥克馬洪線非法,現在也改口了:「請隊長把我們送過非法的麥克馬洪線。」
許多俘虜紛紛要求同我們談話。他們說,在走前多談一點,以後談不到了。
有的俘虜要求合影留念,要求我們送像片,送紀念品,或是互換紀念品;有的向我們索取通信地址,將來好通信。當我們告訴了他們統一規定的通訊處時,他們堅持要我們的家庭通信處。五隊一個俘虜要把毛衣送給譯員,經再三婉言拒絕,感到非常難過,哭了起來。
運動會·紀念品
運動會是在宣佈釋放俘虜後,俘虜情緒振奮的氛圍中進行的。
運動會前,各隊選派俘虜組成大會籌備委員會,進行各項準備工作。一些俘虜開始練習跳遠跳高。收容所警衛部隊戰士特地在流經營地一側的桑昂曲河河邊灘地上清除灌木雜草,抬走石頭,平整出一塊運動場。
3月29日,經過短暫的籌備,俘虜收容所運動會於上午開始。有180人參加比賽,加上裁判、糾察、救護人員等,共有200來人。
上午9時,俘虜們提前吃了早飯,進行預演、整隊。9時半,俘虜觀眾在會場上的劃定位置坐好。
主席台兩旁,6面彩旗迎風招展;主席台彩門上端的紅布橫披上是中文印文兩種文字寫的「中國西藏邊防部隊察隅俘虜收容所運動大會。」
10時,在《社會主義好》的樂曲聲中,在14面彩旗、兩面標語牌組成的儀仗隊的導引下,運動員隊伍以所屬中隊為單位,在總裁判二隊畢隊長帶領下,以整齊的步伐進入會場。隊長身後是兩塊標語牌「中印人民友好萬歲!」「友誼 健康」,由俘虜擎著。隊伍繞場大半周。經過主席台時,領隊俘虜一個接一個地喊口令,運動員正步走,行注目禮,十分莊重、肅穆。
入場式完畢,運動會主席———俘虜營宋營長致詞。接著,俘虜代表講話。一隊代表說,他們保證注意體育規則,遵守紀律,不打架。五隊尼籍代表講到最後說:「讓我以印度人民、尼泊爾人民的名義高呼:中印人民友誼萬歲!中尼人民友誼萬歲!」這時,尼籍印俘和部分印俘熱烈回應,高喊:「萬歲!萬歲!」
上午比賽項目有百米跑,百米釣瓶,百米持球和跳遠等。
比賽進行期間賽場上不斷播放音樂。有些俘虜來到放廣播的帳篷,要求為運動會唱歌。第一天,一個錫克人唱了旁遮普民歌。播放出來,歌聲十分清脆尖銳,很像女聲。第二天,三隊和五隊有六七個人錄了音,都是民歌和愛情歌曲。六個尼泊爾人在手風琴伴奏下,用中國話合唱了《社會主義好》,很不簡單。後來,中央電視台來營地拍攝新聞紀錄片,轉錄下印俘的歌聲,並向全國廣播。
運動會進行了4天,每天上午比賽,下午休息。
4月4日舉行了運動會閉幕式和發獎。會上,有三個俘虜代表講了話。有一個人熱情奔放地說:「海水可幹,高山可移,太陽也可以從西方上升,但是中國政府對我們的恩情,我們永遠不會忘記!」講完話,高呼三聲「中印人民友誼萬歲!」 印度俘虜也自發地跟著喊,這是開幕式上不曾有過的。
此次運動會,軍官沒有參加,不少俘虜軍官還表示反感。但是,從運動會進展看,沒有軍官參加,士兵可以無拘無束地進行比賽,是有好處的。在比賽中,曾邀請俘虜軍官參觀,他們拒絕了。
發獎大會後的第二天,贈送紀念品,加發換季的單服單帽。天氣乍暖乍寒,棉服不回收,以便替換著穿。
全體印俘都得到紀念品。紀念品,是那些與運動會種種獎品無緣的俘虜夢寐以求的意外驚喜。有織錦、皮夾、煙嘴、煙盒、像冊、金筆或原子筆等,每人三件或四件。俘虜說,「我要把這些東西帶回去給家裡人和親友看看,看中國共產黨是如何對待俘虜的。」有的說,「這支筆我活著一天就要保存一天。即使筆尖壞了,筆桿我也要保存好。」俘虜們領到灰色和藍色的單衣褲後,都試穿,戴起灰藍布帽子,學正步走,敬禮;有的還說,「你看我像不像紅軍?」不少俘虜說,「你們政府考慮得太周到了,安排得太好了。」
在贈送書籍時,俘虜最喜歡毛主席著作、《人民畫報》、《中印邊界問題》小冊子、連環畫等。一隊有三個人事先把《中印邊界問題》收藏起來,怕書少了,他們得不著。他們要把書帶回去,對比國內的說法。有的人把書縫在被子裡,怕回去後被當局搜走。
歡送·告別
一隊和二隊的8個班定於4月8日第一批離開營地。7日上午開歡送會。在歡送會上,一隊有6個人自由發言。他們歷述怎樣藏在山上被我們發現,餓得走不動,怎樣被背下山來,得到吃喝,受到治療。怎樣吃飽穿暖,夜間還給他們掖被頭,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有的說,「你們對待我們不像俘虜,而是像大哥對待弟弟一樣。」有的說,「你們這樣對待我們,我是沒有適當的字眼來表達的。」有的說,「我們有責任追求真理,弄清是非。我們都知道誰是誰非。回去後,我們應該建議尼赫魯盡快回到談判桌上來,決不容許第三者插手邊界問題。」自由講話的6個人中,有3個上士,一個中士,平日都不怎麼和我們接近,這次說了心裡話。有一個達爾山·辛說,「我如果做了一些錯事的話,傷了一些人的自尊心的話,希望你們原諒我。」
晚上舉行聯歡晚會。二隊一班在帳篷裡講故事,唱歌。他們唱了新近學會的《東方紅》,電影《白毛女》插曲,《社會主義好》;工作人員唱了新近向他們學會的印度歌曲。
三隊是第二批走的。有個底旺辛,平日對我方不夠友好,這次要走了,給隊長寫了一封紀念信,有2頁,信尾附了通信處。又送給隊長一塊手絹,是一方白粗布,上面繡了三個英文字:Forget me not(永勿忘我)。
這位底旺辛,約3周前,我們到他帳篷裡交談時,他在談話中說,「印度進行了土改,人人都有土地,沒有了地主。」對此,我們不置可否,而是轉向另一個俘虜,問他,「印度有乞丐嗎?」「乞丐有土地嗎?」得到了如實的回答。底旺辛聽了,就從半躺的姿勢坐直了,低下了頭。我們若無其事地轉到別的話題上。
難忘的交接
4月10日中午12時40分,第一批印俘在沙馬以南巴比通交接。
在交接地宿營時,我方人員與印俘臨別贈言。中尉巴哈底爾·古龍在話別會上說,「我們在一起五個月,生活得像兄弟一樣」。他還表示,這一類話,他在收容所從來不敢公開講,生怕回國後丟了飯碗。但是,快分手了,他感到一定得講,否則今後就會有內疚。有的人深夜等候到12點,1點,等我們隊長到來,向他獻紀念品。一些低級軍官與士兵一樣,哭了。
交接當中印方人員點名時,俘虜表現冷淡,只應一聲「到!」而按照他們的習慣,該回應「到!先生。」(Yes,sir.)
印度紅十字會為首的代表看到了俘虜隊列中惟一一個身穿印軍綠呢制服,而不是穿中國灰藍制服的人,便把他叫出來問他,「你在那邊生活怎麼樣?」這個俘虜回答說,「很好很好」。為首代表立即做出凶眉惡眼,威嚇地又問:「你的健康怎樣?」俘虜仍然回答,「很好很好。」俘虜被交給了對方,跨過非法的麥克馬洪線,有人口氣堅決地說,「非法的麥克馬洪線!」印紅十字會攝像師曾開動攝像機拍片。可是,俘虜在我方幹部、醫務人員、翻譯的陪同下,互相握著手,搭著腰,擦著惜別的眼淚,一步一步地走著。印方攝影師見到此種情景,只好馬上停止工作,收拾起攝影器械,狼狽地溜了回去。
第二批釋放的俘虜中,有個上尉軍官庫馬爾,此前態度一直很頑固,驕氣十足。但是,俘虜與我們握手告別時,四個人有三個不是哭泣就是揮淚,依依不捨。在這樣的氣氛中,他在臨別時也同我工作人員握手,擁抱,並說「再見。謝謝!」交接時,印方代表跑到他面前誘導他說話,「現在我們來了。你不要有任何顧慮,有什麼話只管講。」庫馬爾答覆說,「很好。」那個代表一無所獲。庫馬爾走上直升飛機時,還向我方人員揮手致意。
據印方直升飛機機械師勞伊說:第一批俘虜回去途中一直興高采烈。他們對他說,五個月來在中國過得很好,在俘虜收容所裡生活很自由,和家人通信很方便,看了很多電影,還開了運動會。機械師本人也為俘虜同中方人員分手時告別的熱烈場面所感動。他說:「我要把我的親身經歷和中國人民的友好感情告訴別人。」
第三批也就是最後一批俘虜離開收容所到達交接地點時,正下著毛毛雨。臨時宿營,全部12頂帳篷分配給12個班的印俘使用,再沒有多餘的帳篷供我方護送人員使用,於是,他們準備在樹下露宿。印俘見此情景,過意不去,自動騰出一個帳篷,將這個班的人分散插在其他11個帳篷裡,讓我方人員住進這頂帳篷。他們還搶著為我們烘烤濕衣服。
最後一批被俘人員交接完畢,與我方告別時,甚至印度紅十字會代表也高呼三個萬歲:「中印兩國人民友誼萬歲!中國人民萬歲!毛澤東 朱德萬歲!」
寬厚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