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北宋東京汴梁不夜城:盛大而歡愉的城池
汴梁不夜城
這個巨大的容器的出現,是中國城池史上的一個大轉折,因為它是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商業城市,是中國第一座文藝復興的不夜城。
到了公元1138年,出京南下,避地江左;情緒牢落,漸入桑榆的原汴京城的市民們,真的太懷念那座城市的生活了,他們不僅在臨安復活了東京,而且陶醉其中,「直把杭州作汴州」。
老汴京城的居民們聽到年輕人談論汴京舊時風俗,多失於事實,直覺可惜!有一個叫孟元老的原汴梁城人,便寫下了追述北宋汴梁的筆記《東京夢華錄》,專述汴梁城都市種種生活,汴梁城都市種種風俗。
孟元老在汴梁淪陷後逃到了臨安,那時他已經五十多歲,曾經在汴梁生活二十三年。《東京夢華錄》文字俚鄙,章法平板,如同流水賬。但它市民化的嘮嘮叨叨,卻為後人保存一個永恆的東京城。
瓦市:都市娛樂場
街南桑家瓦子,近北則中瓦,次裡瓦。其中大小勾欄五十餘座。內中瓦子、蓮花棚、牡丹棚,裡瓦子、夜叉棚、象棚最大,可容數千人。自丁先現、王糰子、張七聖輩,後來可有人於此作場。瓦中又多有貨藥、賣卦、喝故衣、探博、飲食、剃剪、紙畫、令曲之類。終日居此,不覺抵暮。——《東京夢華錄》卷二
這是孟元老追述東京城桑家瓦子的情景。除此之外,他還記述了新門瓦子、朱家橋瓦子、州西瓦子、保康門瓦子和州北瓦子。這是後來人在宋代文獻中看到關於「瓦市」的最初記載。
隨著北宋都市的發展,市民階層的興起,新市坊制的確立,都市人口的增加,在宋徽宗崇寧年間(公元1102-1106年)汴梁城市人口合計二十六萬餘戶,約140萬人,為當時世界人口最多的大都市。如此等等,早先在都市空闊處自發地形成的民間伎藝及相應的服務商業點,逐漸生長壯大,最後終於出現了像汴梁城桑家瓦子那樣巨大的文化消費市場。數千人市民的圍觀,數千市民的噓叫,數千市民在瓦市裡五彩繽紛的文化消費景觀。
為什麼宋人稱這種都市娛樂場所為瓦市呢?南宋的耐得翁解釋說:「瓦者,野合易散之意也。不知起於何時,但在京師時,甚為士庶放蕩不羈之所,亦為子弟流連破壞之地。」稍後又有吳自牧的補充說:「瓦捨者,謂其『來時瓦合,去時瓦解』之義,易聚易散也。」通俗的講,市民們為了娛樂消費來自都市的各處,暫時聚於一處遊玩,他們被各個棚內的表演所吸引,而又隨興趣不斷轉移而遊弋不定,聚散無常,與瓦片勾連野合的情形類似。
孟元老講述的北宋京瓦伎藝的種類有小唱、嘌唱、雜劇、杖頭傀儡、懸絲傀儡、上索雜手伎、球杖踢弄、講史、小說、散樂、舞旋、小兒相撲、影戲、弄蟲蟻、諸宮調、商謎、合生、說渾話、雜劇、雜班、叫果子、裝神鬼等等文化產業,不可勝數。都是迎合都市市民的藝術欣賞趣味的,但這種世俗的娛樂是違背儒家的傳統觀念的。宋人認為瓦市在最初形成之際,就是一些市民的「放蕩不羈之所」,也是年輕人的「流連破壞之地」。
瓦市上演的節目品種繁多,充滿誘惑。其中與文學關係密切的伎藝有小唱(包括嘌唱)、說書(講史、小說、包括說渾話)、諸宮調、雜劇(包括散樂、雜班)、傀儡戲與影戲;都是市民群眾喜聞樂見的通俗文藝形式。
這就是孟元老當時看到聽到的,「新聲巧笑於柳陌花巷,按管調弦於茶坊酒肆」的城市商業文藝景觀。
小唱演唱簡便,除在勾欄瓦肆外,也在酒樓上賣唱:
北街第五家,小小一個酒肆,到也精雅。內中有個量酒的女兒,大有姿色,年紀也只好二八……上得案兒,那女兒便叫:「迎兒,安排酒來,與三個姐夫賀喜。」無移時酒到痛飲。那女兒所事熟滑,唱一個嬌滴滴的曲兒,舞一個妖媚媚的破兒,掐一個緊颼颼的箏兒,道一個甜嫩嫩的千歲兒。——宋人話本《金明池吳清逢愛愛》
這種小唱叫做「打酒座」,為市民們喜愛的淺斟低唱的娛樂方式。「嘌唱」也可視作小唱的一種方法,其特點是「驅駕虛聲,縱弄宮調」類似的花腔唱法,最能撩逗起觀眾的興味。
說書在北宋瓦市裡主要分為「講史」與「小說」兩家。《三國誌》、《前漢書》、《七國春秋》、《秦並六國》、《武王伐紂》、《五代史》等長篇話本。歷史事實經過說書人誇張並使之生活化、世俗化,讓市民聽眾非常感興趣。
「小說」與「講史」比較,小說與市民現實生活更加貼近,它的內容有靈怪、煙粉、傳奇、公案、朴刀、桿棒、妖術、神仙。其中煙粉、傳奇、公案是講世俗故事,表達市民種種願望和情感,。靈怪、桿棒、妖術、神仙等故事則是以離奇驚險情節滿足市民們的好奇心理的。
諸宮調是說唱文藝形式,為北宋中期孔三傳所創,「編撰傳奇、靈怪入曲說唱」。諸宮說唱調都是長篇故事。如今存的《西廂記諸宮調》可以就是宋人傳統的唱本。這種說唱方式,唱時還伴以笛子、琵琶和箏,更具欣賞意味。
至於雜劇的出現,則標誌著真正的戲劇的誕生。當時的劇目有《還魂酸》、《眼藥酸》等。
可以這樣說,瓦市為中國市民文學的策源地,其文化娛樂則作為一種文化消費品進入市民的日常生活。
圖畫紀錄的汴京
外城的城樓門分為陸路城門與水路城門兩種。陸路城如有南薰門、固子門、新酸棗門、新宋門、通津門等;水路城門有東水門、西水門、上蔡河水門、下蔡河水門等。
東京城內引入的四條大河主要是為了交通運輸的需要。一般橋的兩端與城樓門下面多是商業繁華的地方,多為早市的集散地。
與瓦市勾欄的文藝相呼應的是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張擇端,「本工其界畫,尤嗜舟車、市橋、郭徑別成家數也。」他面對汴京的商業繁榮文化昌盛的熙熙攘攘,也忍不住技癢而訴諸丹青。他描繪了汴梁在清明節的繁華景象,從寧靜的城郊到城內街市的繁華,房屋樹木繁多不說,光是各等市民人物就的有五百多個,有農夫、船夫、商人、小手工業者、官吏、士子、道人、行腳僧人、江湖郎中、命相師等三百六十行,行行俱全。
曾為畫卷收藏者的明代李東陽《題清明上河圖》說:「宋家汴都全盛時,四方玉帛梯航隨。清明上河俗尚在,頃城士女攜童兒。城中萬屋■甍起,百貨千商集成蟻。」也印證了孟元老對東京讚歎:「八荒爭湊,萬國鹹通,集四海之珍奇,皆歸市易,會寰區之異味,悉在庖廚。花光滿路,何限春遊,簫鼓喧空,幾家夜宴。」
畫卷中的兩個精彩部分是「市橋」與「街市」。「市橋」是一座沒有橋墩的拱橋。當時的東京汴河上只的虹橋、下土橋、上土橋才是這樣的結構,但多數研究者認為畫中拱橋應為東水門處七里的虹橋。因為那裡郊外,才能看到田園景色。而下土橋、上土橋地處沿汴河的交通要道上,不可能看到田園風光。
橋的沿河兩岸都設有商店舖面,即所謂「橋市」。南岸有一家「十千腳店」,這家酒樓自稱「腳店」,規模當然比「正店」小,但門前也有「綵樓歡門」,在四周平房中間還建了一座二層樓。臨街的門面已經酒客滿座,門前停歇有馬驢等,門外的幌子上有「天之美祿」、「新酒」等字樣,這是店招,當時的廣告。
在城門以內,越過幾家商店,西邊不遠處,有一座富麗堂皇的三層高的大建築,門口掛著「孫家正店」的大字招牌,門前設有彩歡門,西側用長桿掛有旗幟,這正是東京十二戶「正店」之一。東京的大酒樓往往設在城門口,孫家正店正在通津門口。
《清明上河圖》,這部濃墨重彩的連環畫長卷,在今天也可以視作圖畫本的《東京夢華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