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鼠疫成就李自成入主北京:死傷數千萬
1644年的中國,正是明清交替。歷史舞台上有三位主角:明朝皇帝朱由檢、農民起義軍闖王李自成、清朝的攝政王多爾袞,或許還應加上一位,明朝的遼東總兵吳三桂。其實,還有一位主角一直為人們忽略:小老鼠。
1644年,農曆3月15日,闖王李自成率大順軍抵達北京城北郊的居庸關。這裡是北京城的最後一道天險,然而關隘卻無人防守,明朝總兵唐通出降。接下來發生的事,人人皆知:李自成的隊伍勢如破竹,在3月18日攻破北京城,朱由檢吊死在景山一棵老槐樹上。
然而,1644年3月李自成所面對的北京,實際已是一座疫病蹂躪的鬼城。這場大疫,是從崇禎六年到崇禎十七年間流行,發源地大致在山西的興縣,然後到大同,再到潞安。接著,鼠疫傳到陝西的榆林等地。崇禎十四年時,大疫傳到河北大名府、順天府等地,那裡的地方志上,都有「瘟疫,人死大半。互相殺食」的記載。崇禎十六年,也就是北京城破的前一年,北京也發生大疫。
為何判定北京的這場大疫是鼠疫?明人當時的筆記稱這場大疫為「疙瘩瘟」、「疙疽病」,這實際是對腺鼠疫患者淋巴結腫大的稱呼,而當時的傳染性之烈,「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戶丁盡絕,無人收斂者。」只有鼠疫才能有如此烈性威力。
到崇禎十六年四月時,北京每天死人上萬,以至於城門都被運出的棺材堵塞。沿街的小戶居民,十之五六死去,死在門口的最多,街頭連玩耍的孩子都沒有了。有一個統計數字,這場大疫奪走20萬北京人的性命,而北京城當時的人口,估計在80萬到100萬,也就是說,每四到五個北京人中,就死掉一人。「堪稱是一場超級大瘟疫」。當時的北京城裡盛傳種種白衣人勾魂的流言,一到晚上,民間整夜敲擊銅鐵器驅鬼,「聲達九重」,官方也沒法制止——這是怎樣的一座鬼氣森森的城市!
這時候,政府還能做點什麼?當時的皇帝似乎已經顧不上這事。雖然在崇禎十六年二月疫情就爆發了,直到了七月,駙馬鞏永革上疏說,請皇帝「軫念孓遺,亟賜拯救」,這時朱由檢才下了一道諭旨,撥銀兩萬兩,令五城巡城御史收埋死屍,再撥一千兩銀子給太醫院,醫治病民。然而病人、死人太多,這點銀子杯水車薪,根本不夠用。
即使貴為宮廷官宦,也不能倖免鼠疫的肆虐。開始宮中每死一人,還能得到四千錢的撫恤,後來,連這個錢也沒了。
可以想像,這時駐在北京的明朝軍隊怎能倖免於瘟疫。當時在北京的明朝軍隊,名義上說有十來萬,大疫過後,少了一半。按一位明朝遺民張怡的說法,當時李自成的隊伍殺過來時,能上京城城牆上防守的軍人,連一萬人都湊不齊。不但是士兵、小販、雇工大批倒斃,北京城連叫花子都找不到了。當時的守城將官低聲下氣求人來守城,「逾五六日尚未集」,朱由檢下令讓太監三四千人上了城牆。到了李自成兵臨城下時,北京內城上五個城垛才有一個士兵,而且都是老弱病殘,「鳩形鵠面,充數而已」,三月十七日李自成已經到了西直門時,京城還沒什麼像樣的防禦,而士兵們每天只有百餘文錢去買粥充飢,怎能抵擋李自成的精銳之師?
有史料說,當時的明朝軍隊打仗時,士兵躺在地上不肯動,軍官「鞭一人則一人起」,可是這個起了那個又趴下,說他們是軍心渙散也罷,全無鬥志也罷,或許,這都是一群半死的病人。
但是,這裡仍有疑問。首先就是,李自成的隊伍攻進一個大疫之城,他們自己難道不會被傳染?專家對此的解釋是,李自成進城的時刻恰逢其時。正好到這個時候,北京的腺鼠疫已經基本平息,而肺鼠疫,因為天氣轉暖,還沒能流行開來。
這裡要解釋一下腺鼠疫與肺鼠疫。一般人們都知道,鼠疫是一種由老鼠傳染的烈性傳染病。具體說,是由老鼠身上所帶的跳蚤,將鼠疫桿菌傳染給了人。這是腺鼠疫。腺鼠疫的顯著特徵,就是淋巴結腫大潰爛。而肺鼠疫,常常是由腺鼠疫轉化而來,表現為劇烈胸痛、咳嗽、吐血。肺鼠疫的厲害,在於它是人與人之間的傳染,已經不需要老鼠作為中介。但是肺鼠疫的流行一般都是在冬天,需要在氣溫低的條件下。
每一種疾病,有每一種疾病的機理。腺鼠疫的流行,到了老鼠和人都死到一定程度時,它就會平息下來。這個時候李自成來了。如果李自成早幾個月進來,他們也會被鼠疫消滅掉,不過,到最終清軍還會進來,這個大趨勢不會變。歷史的演變真是非常有意思。
如果沒有戰事,或許明朝政府還可以集中精力去應付災荒。但明朝末年的時候,明王朝面臨著強大的外敵入侵。為了應付遼東防務的沉重負擔,於是加緊對社會攤派苛捐雜稅,這又導致社會矛盾激化,激起一輪又一輪的民變。戰爭,又導致災荒和疫病的後果成倍擴大,無法收拾。
災荒、疫病、戰爭,1640年代的中國,這幾種因素相互影響,相互作用,使得神州大地生靈塗炭,山河破碎。據學者統計,明清易代之際,因非正常死亡,中國的人口減少了約四五千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