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唯有寫下,方能告別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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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榜:唯有寫下,方能告別

2015年11月06日 琅琊榜 暫無評論 閱讀 244 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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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網友:小一
點評作品:《琅琊榜》
評價星級:★★★★☆

當然看書的時候心裡就有一個梅長蘇了。所以對於胡歌扮演這個角色,最開始很牴觸。如果你的想像力已經把一個角色栩栩如生搬到眼前,就很難接受另外一張臉頂著同樣的名字跳出來說「我就是他」。但是感謝拍攝團隊和造型師,每一幀畫面,每一個人設都那麼美;更要感謝閨蜜,強烈向我安利這部劇,這讓此前看了兩集就棄劇的我,重新燃起了追劇的興趣;還要感謝我的老闆和我的前客戶,在我們合作極為不爽幾乎要為此抑鬱的前提下,我脫口而出「那就這樣吧,我們的合作到本月底提前終止」(啊,炒客戶的快樂至今還在內心回放),於是得以有時間有心情去做悠閒之事。

平心而論,《琅琊榜》還遠遠算不上完美,和《白色巨塔》比起來,和《潛伏》比起來,劇情上還有很多生硬的地方,有些段落對於我這個年紀的人來說,too young too simple,sometime na?ve——這也是為什麼一開始看了兩集忍不住棄劇的原因。藺晨懸崖舞劍,梅宗主長髮飄飄橫笛扁舟出場,以及霓凰城門前與小輩過招……我在劇外看著都有些汗顏——太裝了。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蕭景睿和言豫津這兩個小輩選的演員外形不盡如意,看書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豫津啊,如果我年輕二十歲要找個對象的話,言豫津就是心目中的理想啊!
可是重新追劇看完後,《琅琊榜》打動我心的地方又太多。欲言又止留下的巨大想像空間(這群人的前世今生!);眉目低斂之下的暗流洶湧(霓凰和蘇兄的愛情啊!);克制——東方獨有的那種對感情的把控,正是這種克制,讓所有的感情更加驚心動魄,好像地殼之下沸騰的岩漿;還有——美,姿勢、禮儀、談吐、衣著、妝容、建築、器物、光線、季節……無一不美。
半透明的窗紙,半敞的推門外,依依繞山的雲霧彷彿要漸湧入屋,屋內人被柔光剪就一幀清瘦的背影,畫面彷彿國畫水墨,飄渺、孤獨,帶了些微濕潤的霧氣如此溫柔又如此寒涼地將這獨坐的人浸透。(真愛劇中留白之處,就這一幅畫面,我就能發一陣子呆,想著在那臥床不起的幾百個日日夜夜裡,梅長蘇做得最多的就是獨對這青山白雲,往事好像雲霧繚繞不去,前半生在霧中隱隱綽綽);
雪花飄落,壓低翠竹,身披大氅的人默立雪中,呵氣成雲,一切都是靜的,唯有雪花簌簌而落,唯有大氅上的獸毛簌簌輕搖(忽然想到魯迅先生諷刺國人對於病態美的偏好:多病多愁,丫鬟扶著,雪地裡看梅花,還吐一口血。我還真挺喜歡這場景的,關鍵是人要美,要與這紅梅白雪俏丫鬟相得益彰,如寶黛或者蘇哥哥這種);
大雨如注,庭院中草木青翠欲滴,相愛又要別離的兩個人站在廊下看雨,屋簷雨滴紛紛落,如珠簾,如淚滴,雨聲淅淅瀝瀝,而人靜默無言,要流的眼淚和要說的話語,似乎全都被這大雨代勞了;
明月小樓。風滿袖襟。屈膝跪坐。奉茶飲酒。畫面如此契合我對於理想化的古中國的想像。
晚輩長輩相見,上級下屬相見,男子女子相見,平輩朋友相見,生者亡靈相見——叩首、跪拜、長揖、抱拳、斂衽——這些飽含著儀式美的姿勢,忽然喚醒了血脈深處對於古老禮儀的記憶,或許上輩子,或者上上輩子,或者幾百年前,總有一世我也出生在這片土地上吧。
整部戲裡最粗俗的一句話,由玩世不恭的藺晨少閣主說出——「沒想到梁帝和玲瓏公主還有一腿」。這要放在別的戲裡,根本不算什麼,但在這部戲裡,就格外扎眼,因為所有的人,無論是皇親貴族,武將文臣,書生鴻儒,販夫走卒,俠客或殺手,忠良或奸佞,說話行事都極有分寸,極有教養。也因此藺少閣主的戲謔之語,換來了梅長蘇的白眼:說話太粗俗!

其實,梅長蘇這個角色真的很不好演。因為主角光芒太盛,人人眾星捧月,事事多智近妖,如果拿捏分寸不好,不僅傑克蘇,而且易被詬病「太裝」。對於表演來說,這個角色難度也很大:沒有太多動作,平時也沒有太激烈的語氣,甚至連表情都是淡淡的。沒有真正開懷的大笑,或者無所顧忌的悲傷。一切都依靠台詞語氣的細微變動,眉梢眼角的情感流露。微微一滯的手指,緩緩垂下的眼簾,一剎那的哽咽卻又迅速恢復如常的聲音,眼眶忽然泛紅神色卻波瀾不驚……這種細節之處,不勝枚舉。作為屏幕之外的看客,卻於無聲處聽驚雷,在水面俯瞰海底火山爆發。

幾個印象深刻的片段:
初入金陵,在城門口遇見郡主策馬奔來,坐在馬車內的梅長蘇聽見蕭景睿、言豫津招呼「霓凰姐姐」,這個名字讓他忽然渾身一僵,將簾子掀開一縫,看霓凰與二子切磋武藝,鏡頭猶如目光,緊緊追隨著那英姿颯爽的身影,他沒有太多表情,只有幾分讓此時的看客尚不能理解的黯然神傷。
太皇太后叫他小殊,說「你瘦了啊」,他抬起頭來,眼神裡的驚訝、歡喜、悲哀、委屈交織在一起,卻終究只是畢恭畢敬伸出雙手,接下了太奶奶遞給自己的那塊點心。太皇太后將霓凰的手和他的手交疊在一起,拍著二人手背笑說:「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什麼時候成親呀?」霓凰想要抽回手去,他卻下意識地緊緊抓住了。
霓凰和林殊相認那一集,也是全劇裡唯一落淚的地方。面對霓凰的追問,他的能言善道唇槍舌劍全數失效,她步步緊逼,他節節敗退竟至露出狼狽之色,末了低低喚一聲 「霓凰」——他叫了她的名字,而非她的封號,他用這種方式,承認了自己的身份。那一聲呼喚,又虛弱,又柔情,勝過了千言萬語。長亭內兩人緊緊相擁淚水漣漣,長亭外遠山如黛冷雨潺潺,背景音適時響起——西風夜渡寒山雨……於是屏幕外的看客也跟著潸然淚下了。
扳倒謝玉後,他知道謝家小妹次日臨盆,難產而亡時,面色不變,眼神卻黯淡了。這個小妹妹,或許當年他也曾逗過她?他帶著景睿出門玩的時候,她可能哭著追在後面抱哥哥的腿?他是不是也曾經帶她放過風箏掛過燈籠?即便那些都沒有,一個無辜的生命隕落了,在最後的時刻她的世界天翻地覆,父去夫離,憂心忡忡地撒手人寰。他不能不自責,不能不愧疚,鬱結心中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咳嗽。好不容易喘息過來了,他感受到一道目光注視著自己,緩緩抬頭,卻是不知何時進來的小飛流。「蘇哥哥不舒服?」他直起身來:「還好。」「會好嗎?」「會好的。」他凝望著窗格外透入的清光,「知道為什麼嗎?」飛流搖一搖頭。他的眼中有隱約的淚光,慘然一笑:「因為人的心,會變得越來越硬。」(BGM中,二胡悠悠響起,既悲涼又激昂,彷彿蘇哥哥的心情,無奈慘淡又狠厲決絕,直戳淚點和燃點。)
靖王掉進夏江的陷阱,智商直接跌至負數,誤以為梅長蘇也是那種無情無義惟利是圖的謀士。梅長蘇抱病與他密室相見,他卻冷若冰霜,連相見的行禮都懶得敷衍。梅長蘇覺察到了什麼不對,卻猜不出緣由何在。「殿下從宮中來,沒有什麼要和蘇某商量麼?」這一聲問,帶著遲疑、困惑、試探和病後的虛弱(台詞功底不要太好啊!)。等到靖王翻臉,揮劍斷鈴,梅長蘇雙膝一軟,緩緩跪倒,喊道:「殿下。」(台詞功底不要太好啊!看戲的人心都要碎了!不知道為什麼想起小時候看《西遊記》,唐僧要趕走孫悟空,悟空跪下喊「師父」那一幕……)靖王狠一狠心,拂袖而去。梅長蘇欲追,卻虛弱得站不起來,跌倒在地。(不寫了,心碎成渣,直接寫解恨的環節)梅長蘇追至靖王府,靖王還是如強牛一般不聽不信,一直雲淡風輕的蘇先生終於怒了,大喊一聲:「蕭景琰你給我站住!」自封親王以來,哪有人敢這樣語帶怒意直呼其名,蕭景琰驚詫之下竟真的止住了腳步。蘇先生繼續大聲數落毫不留情面:「你有情有義,可怎麼就沒有腦子呢!」大快人心。
還有最後的最後,霓凰含淚追問他:「你……還有多久?」他知道自己命如殘燭,行將燈滅,遲疑一下,卻終是不忍心告訴她實情。他又撒謊了。「十年。」「夠了!」郡主緊緊抱住他(好像這樣就能留住自己的林殊哥哥永遠不走似的),「答應我,這十年,不要再離開我了。」他緩緩抬手,緊緊回擁,眼神卻不知落向何處,一片空茫。內心的掙扎和無力,盡皆在這投向虛無的一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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