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的天堂:二戰期間流行一夜情的巴黎
後方安寧的世界也因戰爭而坍塌。戰爭利刃不僅切斷了傳統兩性關係的紐帶,還對情感交流和性行為的初衷、內容及影響進行徹底的顛覆,有的行為變得更為神秘、隱蔽,有的甚至走向了傳統意義的反面——互相利用與侵害。
在戰爭硝煙未瀰漫到的大後方,在留守女性佔大多數的場所裡,生活還在繼續,情感與慾望並沒有消失。戰爭利刃不僅切斷了傳統兩性關係的紐帶,還對情感交流和性行為進行徹底的顛覆。
性感女郎帶領士兵走上戰場
戰爭在歐洲爆發時,在已婚或已經歷愛情生活的青壯年男性群體當中毫無例外地瀰漫著消極情緒。1939年二戰前夕在法國的全民軍事總動員,當時的媒體報道稱:「(走上前線的士兵們)毫無保家衛國的熱情,厭戰情緒籠罩下,人們議論紛紛。各國的徵兵海報內容基本一致,身材、面貌姣好的女人號召男人去參軍,或者張開雙臂擁抱英雄們。
法國總結了第一次大戰動員的經驗,採用大量富有性挑逗作用的宣傳畫激勵士兵,比如軍方首次在全國範圍內印發一種以紅磨坊歌舞女郎為主體形象的徵兵告示:穿貼身超短裙,戴蕾絲手套與發套,胸部半裸的金髮女郎綻放著誘惑的笑容。意為當兵可以獲得性感的金髮女郎的歡心。
然而,軍方在對戰爭前景和戰士生活進行無限誇張的同時,卻對士兵產生精神危機的可能性置若罔聞,使前線戰士漸漸體味到被欺騙的感覺,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戰鬥力。
1939年10月,年方23歲,身處預備役部隊的居斯塔夫·佛切爾這樣記錄道:「1917年第一次大戰的時候,我還是個完全不諳世事的嬰兒,而逃不脫命運魔咒的我竟親眼見證了第二次大戰的爆發,我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女人喜歡我,我希望成為士兵的我能夠吸引更多女孩的目光。」而當我們繼續翻閱他的回憶錄時,卻發現事實並沒有他想像當中的美好:「青年時光,本應無憂無慮,而在這兒(前線),一切都如此不同,我似乎一下老了十年……來自四面八方的兄弟們都討論著他們的女人,而我只能和一個來自昂熱的老鰥夫討論小山鳩,因為我們擁有一個共同話題,就是打獵……媽媽在信中問我是否快樂,我卻不敢告訴她這裡的真實生活。」
返鄉日的短暫甜蜜
對於走上戰場上的士兵們來說,最大的快樂莫過於重歸家庭的懷抱。在戰爭未結束之前,只有返鄉假期能暫時滿足士兵們的願望。
歐洲地區的戰士們絕大部分都享有軍方安排的返鄉假期。在1915年一戰期間,法國國會甚至破天荒地將本年度的聖誕節——12月25日、26日定為全法士兵返鄉日。在家庭重聚的短暫時光中,他們不僅能在家人的懷抱裡重溫中斷已久的夫妻生活,甚至還因此「製造」了許多兩戰時代特有的「返鄉日寶寶」。對於未婚的青年男性,返鄉假期為他們提供了大量在家鄉結識女友的機會,還促成了一段段「速配」姻緣。儘管當時的戰況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但大兵們的衝動和女孩們的熱情仍然造就了一大批「戰地新娘」。
在軍方將訂婚夫婦與已婚夫婦同等對待的法令出台後,大量有婚約在身的戰士得以享有與已婚戰士同樣的休假時間,他們抓緊這一兩天的時光,攜著未婚妻去首飾店挑選戒指,隨即趕往教堂舉行婚禮。他們的親友們事先就已做好準備,早早地約好了神父,備好了晚宴,因為所有的人都知道,在新婚第二天,新郎就必須重返前線,從此生死難卜。
暗房裡的情感秘密
自從飛機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初露崢嶸後,軍用飛機成為各國重要作戰力量。為了躲避空襲,同盟國大力推行在城市中心地帶深挖防空洞、廣建水泥掩體。大戰伊始建立的防空掩體主要是用來掩護遠程大炮,和作為政府和軍方高層人員的緊急避難所。在20世紀30年代,為了以保護普通市民免受轟炸,人們發明了一種幾乎全封閉式的掩體建築——暗房。
第二次世界大戰德軍狂轟濫炸期間,防空警報和全民疏散成為了後方生活的家常便飯。酒窖、地下室、捷運站、暗房等等都成為了人們躲避傷害的臨時「天堂」,狹小的空間內瞬間聚集了來自社會各階層的民眾。人們在恐懼中安靜地等待轟炸結束、互相傾訴悲慘遭遇、安撫傷員,為了暫時忘卻戰爭的痛苦,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試圖尋找著值得傾心的異性,以情愛和性愛的快樂掩蓋恐懼、孤獨。暗房便自然而然地成為萌發另類兩性關係的良田。
法國礦工桑德拉斯在日記裡寫道:「1918年2月3日,法德邊境煤礦基地阿爾薩斯,這個高達攝氏40度的地下掩體是20年前的一條煤車通道,我們在這裡已經度過了23個小時,所剩無幾的麵包和水都優先供應給孕婦和孩子,連我73歲的老父親都只能坐在一邊挨餓,那群情緒激動的年輕人則一邊打牌一邊咒罵,我不喜歡與他們為伍,只好無聊地坐在拐角的陰暗處。過了不知多長時間,我已睡意朦朧,此時一個胖女人突然挨到了我身邊,那是燻肉店老闆的女兒——26歲的老姑娘塞西爾。黑暗中,她吻了我,說自己很害怕,還把頭放在我的膝蓋上,我想起了可憐的卡特琳娜(作者之妻,因難產而死),我抱住她,把她拖進旁邊一個低矮的煤洞中……
3月5日(轟炸暫時結束),我已說服了父親,準備向塞西爾提出我們的婚事,但我跑遍了整個鎮子都沒找到她,從掩體裡疏散之後,她便失去了音信……在年輕人聚集的「馬蹄」酒吧我看到了她,她坐在一個肥胖的德軍下士的大腿上,圓臉通紅,還端著一隻滿滿的酒杯……我不敢對父親說塞西爾的荒唐事。當殘缺不齊的記憶偶爾讓他想起來的時候,我便說:塞西爾已經死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
在暫且擺脫轟炸的城市安寧期內,留守後方的人們都毫無例外地貪戀起生活中的物質享受,酒精、女人、賭博成為人們排遣憂鬱的渠道。
城市裡,男人們可以把偶然在街上邂逅的女伴帶回家、旅店或者是暗房,「一夜情」一時間成為城中佳話。歡場女子在裝飾豪華的歌舞廳、俱樂部搜尋著她們的獵物。至今仍被視為巴黎紅燈區的蒙馬特爾高地在大戰期間便是一處著名的煙花之地,每晚均有濃妝艷抹的各國女子身著盛裝,坐在大廳中等待男客光顧,通常在跳完幾隻舞,數杯紅酒下肚之後,男人們就會直接被帶到樓上富麗堂皇的臥室,而有足夠能力享受這種價格不菲的性服務的男人,也非高級軍官、逃亡貴族或外國富商莫屬。
在巴黎淪陷後,德軍進駐市中心,原先主要為本國嫖客服務的煙花女子們紛紛淪為德國士兵的玩物。在維希傀儡政權的保護下,德軍在賣淫場所公然使用性暴力的行為,也完全失去了控制。娼妓事業和性交易在全國氾濫,即使在最偏僻的鄉下酒館,患有嚴重性飢渴的平民大兵們也能擁有各色各樣的艷遇。
人們性行為已突破了性交易的層面,男女雙方的身份也是錯綜複雜、神秘莫測。對方如果來自鄉下,則可能是投靠親人無門而賣身的落難女子,也可能是某淪陷區高級官員的家人,如果來自敵國,既可以是軍事間諜,也可以是逃亡人員。性行為雙方的身份往往難以區分清楚,從而加大了政府整治的難度。
為防止後方日益嚴重的性病流行通過休假士兵的身體傳染到前線軍中而削減戰鬥力,也為打擊色誘軍方人員、肉體換軍情等間諜罪行,政府不得不將性問題列為戰時國家要務之一,除了頒布相應的社會治安條款規範賣淫活動、將性服務工作者登記造冊並定期體檢之外,政府開始操縱輿論向後方女性灌輸家庭觀念,宣揚守貞意識,表彰犧牲精神,也針對前線將士加強休假期間軍事紀律,教育士兵們控制衝動、潔身自好。在一戰期間的一封法國政府致全體國民的公開信中稱:「肩負祖國未來的戰士們,請動員你們所有的力量保護自己……全力抵抗那來自街頭的誘惑,它會使你們染上與戰爭同樣危險的疾病……引誘你們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讓你們毫無價值、毫無光彩地死去。」
和平年代的續篇
戰爭的結束在給戰勝國國民帶來勝利凱旋的狂喜之時,也使戰敗國國民普遍感覺到一種夾雜著辛酸的深深寬慰。各地都瀰漫著葬禮的哀傷和失蹤的流言,人們為和平的回歸和未來無拘無束的情愛生活而歡呼雀躍的同時,還有陰鬱的葬禮、寡婦的絕望、孤兒的淒涼和愛侶杳無音信的痛苦。
雖然戰爭遺留的傷痛大多無法治癒,但百業重振依然是戰後生活的大勢所趨。法國政府再一次下達全民動員令,鼓勵家庭多生育子女以彌補戰爭中流失的人口。全國各地的夫婦們很快便恢復了樂觀的信念,以極大的熱情響應國家的號召,從而帶來了史上著名的戰後嬰兒潮。
戰爭機器無所不能,組成人類社會最基本架構的兩性關係也不可倖免地遭到歪曲和破壞。但只要人們的生命存在一天,就無法割斷人性中最原始、最本質的兩性情感紐帶,也正因這一純樸的天然聯繫,讓人們無論處於多麼艱難的時局、多麼痛苦的境遇,也無法放棄對激情和愉悅的渴望,通過肉體及靈魂的渠道,追求著幸福和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