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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200位開國將帥受傷實錄:平均每人兩次

2015年04月22日 戰史風雲 暫無評論 閱讀 76 次

200位開國將帥受傷實錄:平均每人兩次



戰創,是開國將帥們曾經生死的標誌物,身經百戰的光榮花。據不完全統計,我採訪的200多位將軍中,累記戰創400多個,平均每人2個以上



當今世界的一大特點是變化越來越快,歷史被遺忘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今天,當我們驀然回首往事時,卻不能忘記曾經在中國黃土地上叱吒風雲的一代開國將軍。雖然漸行漸遠,但他們的生命歷程和品格,依然凸現在中國革命史上,凸現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


在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80週年之際,許多年輕的記者問我:「你採訪了那麼多的開國將軍,印象最深的是什麼?」我的回答是:「戰創。在我採訪的200多位開國將帥中,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負過傷。如果把他們身上的彈創累積起來,比任何國家將軍身上的彈創都要多!肯定可以獲金氏世界紀錄。」



戰創,是這一代開國將帥們曾經生死的標誌物,也是他們身經百戰的光榮花。他們是全世界戰創最多的將帥群體,戰創記載著他們的苦難,也記載著他們的光榮。



上個世紀80年代以後,我陸陸續續採訪了王震、許世友、張愛萍、陳錫聯、王平、劉震、陳士矩、洪學智、余秋裡、李德生、張震等200餘位開國上將、中將和少將。使我感到十分驚訝的是,無論是軍事指揮員,還是政工幹部、後勤幹部;無論是一線指揮員,還是機關工作者;無論是以性格勇猛著稱的猛士型將領還是博學多才的秀才型將領,幾乎沒有一位將軍身上沒有戰創。據不完全統計,我採訪的200多位將軍中,有彈創記錄者170多人,累記戰創400多個,平均每人2個以上。



下面的幾組數字是我在採訪中逐步積累的,也是很不完全的有待於增補的數字,但從側面反映了我國將帥戰創的情況。



十大元帥中有七位負傷,他們是:



劉伯承:負傷9次戰創10多個;陳毅:負傷1次戰創1個;賀龍:負傷1次;羅榮桓:負傷1次戰創2個;徐向前:負傷2次戰創2個;聶榮臻:負傷1次;林彪:負傷1次戰創1個。十位元帥七位負過傷,累記戰創約16個,平均每人一個以上。



十位大將中有七位負傷,他們是:



粟裕:負傷6次重傷2次戰創4個;徐海東:負傷9次戰創20餘個;陳賡:負傷2次戰創3個;張雲逸:負傷1次戰創1個;羅瑞卿:負傷1次戰創2個;王樹聲:負傷4次戰創5個;許光達:負傷2次戰創2個。十位大將累記戰創37個,平均每人3.7個。



在1600多名開國將帥中,還有一批因戰創而斷臂斷腿,終身殘疾的將軍。他們是賀炳炎、余秋裡、彭紹輝、晏福生、左齊、蘇魯、陳波、彭雲清、童炎生等9位斷臂將軍,鍾赤兵、謝良兩位獨腿、獨腳將軍。據我瞭解,如果算上眼睛炸瞎、耳朵震聾、大腦損傷及身體各部位的永久傷害,殘疾將軍的數目遠遠不止這些。這在中國戰爭史和世界軍事史上都是絕無僅有的罕見情景。



辛亥革命後,連綿不絕的槍聲在中國持續了幾十年。開國將帥們的戰創記錄就是他們的戰爭史






紅軍搶渡大渡河紀念碑



開國將帥們身上的纍纍戰創,反映了時代的風雲變幻,也揭示了戰爭的殘酷無情。20世紀上半葉是中國社會災難深重的時代,是翻天覆地的時代。開國將帥們大多出生於19世紀末與20世紀初,他們的上半生———亦即青年和壯年時期,幾乎與20世紀上半葉並軌而行。



開國將帥們最早的戰創記錄可以追溯到辛亥革命時期。1916年3月中旬,為支持雲南護國軍在川南戰鬥,24歲的劉伯承率領四川護國軍第四支隊,攻克豐都城,截斷長江交通,阻止袁軍對四川的水陸增援。在激烈的戰鬥中,他連中兩彈,其中一顆從右太陽穴穿眼而過,把他的右眼珠打飛了。一位德國醫生為他動手術時,劉伯承為了保護腦子,堅決拒絕使用麻醉藥。德國醫生用顫抖的手摘除了右眼球,又把周圍的壞肉一刀刀挖去,劉伯承渾身冷汗,咬緊牙關,沒吭一聲。手術後,德國醫生見他手握的椅柄汗水下滴,問:「痛嗎?」劉伯承回答:「才70多刀,小事!」德國醫生問:「你怎麼知道?」劉伯承說:「你每割一刀,我都在心中數著。」德國醫生大為驚訝:「我當了這麼多年的外科醫生,第一次遇見像你這樣勇敢的人!」



在戎馬生涯中,劉伯承先後負傷9處:左腳一處;顱頂一處;右眼一處,不幸失去右眼;右腿股動脈一處,險些喪命;左臀部一處;左腿受傷,損及神經,一度不能行走;右腿側面一處,彈頭入肉,情急之下,自己咬牙用手指摳了出來;左腳側邊一處;右手側面一處。葉劍英曾詩贊劉伯承「遍體彈痕余只眼」。



辛亥革命後,連綿不絕的槍聲在中國持續了幾十年。戰爭破壞了剛剛走向社會的開國將軍們的安寧生活,破滅了他們「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小康美夢。紅軍時期是開國將軍們負傷最多的時期,我採訪的開國將帥們身上的彈創大多數是在紅軍時期殘留下的。



紅四方面軍每個連隊都有一名旗手,也叫打旗兵。紅旗飄到哪裡,官兵們就要衝到哪裡。羅應懷中將就是在打旗兵的崗位上負了三次傷,兩隻手和一條腿都落下了殘疾。他比劃著說:「我這隻手打成兩截,沒有接好,短了這麼多。這隻手也中了彈,殘廢了。一條腿也殘廢了,一顆子彈飛過來,打在子彈袋上,打進去這麼深,彈片是我自己拔出來的。」將軍當打旗兵時才15歲,他說:「打旗兵的工作最危險也最光榮。那時的打旗兵活到革命勝利的只有我一個。」



梁興初中將夫人任桂蘭告訴我,將軍9次負傷都是在紅軍時期:參加紅軍的第二年,在第二次反圍剿中負傷,傷癒後任排長;任副連長時兩次負傷仍堅持作戰,獲紅星獎章一枚;任連長時一顆子彈從左腮穿透頭部,血流滿面;任營長時先後兩次負傷……梁興初將軍在紅軍時期6年的戰鬥中,從戰士到團長,負了九次傷,升了九級,正好是一個傷疤一級軍階。



譚政大將曾回憶過長征路上紅軍大學第一期開學時的情況。第一期學員共1063人,分為一、二、三科。第一科為軍團、師級幹部,第二科為團、營級幹部,第三科是連、排職幹部。譚政將軍進入了第一科,這一科最為引人注目,招收的38人雖然人數最少,但質量高,全部是紅軍的高級幹部,有羅榮桓、羅瑞卿、彭雪楓、陳光、楊成武、劉亞樓、劉震、王平、莫文驊、耿飆、賀晉平、陳士矩等和林彪、黃永勝。科長是陳光,政委是羅榮桓。這些同志平均年齡僅27歲,都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平均每人身上就有三處傷疤。



開國將帥們的戰創記錄就是他們的戰爭史。龍書金少將是我軍絕無僅有的斷臂兼短臂將軍。乍一看,他的左手手臂與正常人沒什麼兩樣,手腕、手掌、手指,和正常手一樣靈活自如。但你仔細看,就會發現這條手臂竟像絲瓜吊在籐蔓上似的吊在肩膀上,可以前後旋轉,可以上下伸縮,卻抬不起來。將軍的左上肢在抗戰時打斷了,上臂和下臂裡面的骨頭是分離的,只有皮肉連著,因此,整個左手手臂比原來短了五分之一。將軍對我說:「那時候天天打仗,怎麼固定啊?我這上下兩截骨頭接了又斷,斷了又接,總是連不好。」就這樣,1939年受傷後,將軍用兩塊小木板夾住左臂,吊在脖子上,躍馬揮槍,南征北戰,整整打了十年仗,從關內打到關外,從東北打到海南島,從抗日戰爭一直打到解放戰爭。



開國將帥們一生大半時間在戰場,從辛亥革命算起,大多有30多年的戰鬥經歷。最初為推翻清王朝而戰,以後是向軍閥宣戰,國共兩黨分裂而內戰,八年抗日戰爭,三年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及新中國成立後局部的邊境戰爭如中印邊境自衛還擊戰、中蘇邊境之戰、中國南疆邊境之戰等等。經歷戰爭的時間之長、次數之多、規模之巨與慘烈程度,都屬罕見,短兵相接、貼身肉搏、面對面拼刺刀,稱為「浴血奮戰」、「身經千戰」也毫不誇張。

顏文斌將軍脫下軍衣,挽起褲腿,向我細述每一處戰創的來歷。殘酷激烈的戰爭,演繹出千姿百態的戰創奇觀,反映了將帥們腥風血雨的奮鬥之路



開國將軍們的成長之路是一級一級打上來的,身先士卒、衝鋒陷陣是他們為將為帥的普遍晉陞規律。據中央文獻研究室研究員張民統計:從1927年八一南昌起義到新中國成立,我軍團以上指揮員,負傷者不計其數,犧牲者達3000多人,犧牲人數最多的是在紅軍時期,軍以上幹部就犧牲160多人。



顏文斌少將在1000多名少將中知名度並不高,但他卻是負傷最多的將軍之一,全身共有18處戰傷。在大連黑石礁干休所,老將軍脫下軍衣,挽起褲腿,向我細述每一處戰創的來歷:右臂彎曲不能直,關節處有一長條疤痕。那是在長征途中,敵一手榴彈於身邊爆炸,一彈片鑽進右臂,骨折筋斷,腫如饅頭。衛生員將他綁於樹上,以小刀割開皮肉,將彈片撬出。將軍說:「他媽的,那時又沒有麻藥,疼死了!」左上臂有兩個彈洞,一前一後,狀如銅錢,敵子彈前後貫穿而致。將軍告訴我,負傷後,當地老鄉以南瓜瓤泡鹽水,裹傷口,一星期就痊癒了。左大腿根部前後兩個彈洞,被敵軍暗槍擊穿所致,子彈由前下腹部進,股後出,戰後看到血才發現自己負傷。前額有一彈疤,被敵手榴彈彈片擊中,當時就昏死過去數小時……



像顏文斌這樣的戰將,在我的採訪記錄中比比皆是。人稱「軍中猛張飛」的劉昌毅中將,戰火紛飛中歷險百餘次,頭、臉、手、腿、腰、背、胯、臀,無論是最暴露的部位還是最隱秘的部位都留下了纍纍戰創。他的臉部曾兩次負傷:頭一次嘴巴被打歪了;第二次是在1946年中原大戰前夕,十多個彈片嵌入下巴,牙齒全部打落,結果把打歪的嘴巴又打正了。當時,周恩來正在前線視察,建議送將軍到北京協和醫院治療,將軍堅辭不從。周恩來派人火速從武漢購藥品器械,請專家為將軍做手術。因傷在臉部危險區域,專家反覆研究也難作決斷,神志仍清醒的將軍取紙筆寫下三個大字:「大膽割!」



胡奇才中將作戰敢拚命,身經數百戰,負傷6次,遇險無數。將軍回憶說,某戰鬥中,他的胸部被敵土炮打來的鐵片擊中,當時忽覺腦袋嗡的一聲,便天昏地暗了。又某戰鬥中,身上像被誰猛撞了一下,手中「奉天造」步槍一下子飛出老遠,這才發現右臂被炸飛一塊肉,炸碎一塊骨頭。又某戰鬥,將軍左腿中彈,初始只覺雙腿一軟,向前連打幾個滾,爬起後竟一氣跑了幾里路。又某戰鬥,將軍忽覺頭頂一陣發麻發熱,滾下山崖昏迷過去,醒來後見血流滿地,方知頭部負重傷。將軍告訴我:「負傷時一開始都不知道,見血後才嚇了一跳。」



原成都軍區副司令員徐其孝少將,是一員鮮為人知的猛將,他是我採訪過的開國將軍中彈創最多的一位———究竟身上有多少彈創,他自己也說不清。我問及此事時,年逾八十的老將軍扒開白襯衣,露出麻麻點點的肚皮,用手拍拍胸脯:「你數數,就這裡,起碼30多個,我都是前面負傷的,在背後負傷的是逃兵!」將軍言此笑聲朗朗,豪氣沖天。



許世友、錢鈞、劉昌毅將軍都曾「死而復生」。將軍們從認識生命開始,便認識了死亡,這種認識鑄就了他們與眾不同的情感、性格和作風



開國將軍身上的纍纍彈創,證明他們都經歷了非常人所能及的肉體折磨和死亡威脅。他們剛進入生命的起點,就體驗了生命的終點,生命的早晨剛剛開始,便被黑夜所籠罩,他們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倖存者」。



許世友上將參加紅軍那年23歲,奉命攻打一個地主武裝的山寨。這是一個由青石壘牆築在兩個相連山峰上的土圍子,險峻無比,易守難攻。許世友將小褂子一甩,舉起削得尖尖的塗著豬血、用油炸過的長竹竿(據說這樣的竹尖鋒利無比,可以致人死命),第一個往上衝。當他快攀上牆頂時,卻被寨上的敵方捅下來,掉進深山溝裡昏迷了兩天兩夜。事後將軍回憶說:「我醒來後,雖然渾身疼痛,心裡卻感到說不出的舒坦,好像睡了一大覺。死裡復生,這是奇事。打仗總是要死人的,人死如吹燈,沒什麼了不起!」



和許世友將軍一樣,錢鈞中將也是從少林寺出來的著名戰將,身上有戰創15個,新中國成立後被評為一等甲級殘廢。一次戰鬥中,時任紅四方面軍三十三團政委的錢鈞左腹被敵彈擊中,昏迷一天一夜。官兵們都認為將軍已經斷氣了,將他裝進一口沒有蓋的棺材,蓋上一塊門板,停放在屋後一牛棚裡。第二天,將軍竟奇跡般地醒來了。他清楚地聽到團長與戰士的對話:「錢政委呢?」「犧牲了。」「在哪兒?」「抬回來啦。」當團長心情沉重地走進牛棚,揭開棺材上的門板時,驚喜地發現錢鈞將軍正躺在棺材中眨眼呢!將軍憶此幽默地對我說:「閻羅王不要我,我有什麼辦法呢!」



前面寫到的劉昌毅中將也有死而復生的經歷。萬源保衛戰中,時任連長的劉昌毅身負重傷後數日昏迷不醒,被裝殮於棺木。警衛員拿出將軍生前用的手槍放在他的手掌中:「連長最喜愛這手槍,讓它跟連長去吧。」這時卻突然發現將軍的手指微微顫動,立即叫了起來:「連長還有氣,連長還有氣!」此後,劉昌毅作戰格外勇猛,他說:「我這條命不值錢,是揀回來的。我已死過一次,還怕什麼?」




出生入死的戰鬥經歷,使將軍們從認識生命開始,便認識了死亡。這種認識鑄就了他們與眾不同的情感、性格和作風。我至今仍清楚記得採訪杜義德中將時他說的一段話。杜義德將軍鼻翼有一疤痕,花生米大小,自稱「生死疤」、「光榮疤」。當時將軍指著自己鼻翼上的疤痕,站起來做了個拼刺刀的姿勢,大聲說:「這是當紅軍時與敵人拼刺刀留下的。他的刺刀已捅到我這裡(鼻翼),我用刺刀一下捅到他的腦瓜上,把他捅死了。」接著將軍強調說:「什麼叫你死我活,這就叫你死我活。我不堅決捅死他,他就堅決捅死我!」將軍身上有9個彈創,鼻翼上的這一個「花生米」是最輕的一個。

開國將帥們經歷了死亡的考驗,而在以後的人生中還忍受著病痛的折磨。他們比一般人更珍惜生命的質量,不但是戰爭的強者,更是人生的強者



正因為開國將帥們都經歷了生與死的煉獄,對死亡有著超常的認識和理解,因此,他們的生命力異常堅韌,智慧超常發揮。他們的人生呈現出一種常人無法相比的「氣象」,是「生命力極其旺盛」的人,是一批由特殊材料製成的人。


1936年冬天,國民黨大舉清剿陳毅元帥的駐地梅山,白天放警犬追蹤,晚上用探明燈搜尋。當時陳毅腿部負傷又罹病,被敵人圍困於叢莽間達20天之久。在苦慮不得脫身的生死關頭,他寫下《梅嶺三章》藏於衣底,作為自己的絕命詩:



斷頭今日意如何?創業艱難百戰多。此去泉台招舊部,旌旗十萬斬閻羅。



南國烽煙正十年,此頭須向國門懸。後死諸君多努力,捷報飛來當紙錢。



投身革命即為家,血雨腥風應有涯。取義成仁今日事,人間遍種自由花。



生死煉獄的考驗,使陳毅元帥在人生旅途上,始終保持視死如歸的超然,遇大難而不懼,視艱險如坦途。「文化大革命」開始,陳毅元帥首當其衝遭受了衝擊,但他毫不畏懼,談笑風生,與造反派面對面交鋒。1967年2月,陳毅與葉劍英、徐向前、聶榮臻四老帥拍案而起,反對「文革」的一些做法。有人詩贊陳毅元帥:「就是到了地府,也要大戰一場」。



1936年3月,余秋裡中將率紅二方面軍十八團截擊國民黨萬耀煌部隊。激戰中將軍兩次中彈,均創左臂,筋露其外,微微顫動。將軍強忍疼痛,涉滔滔江河,登皚皚雪山,過莽莽草地,行程兩萬餘裡,9月方實施截肢手術,從此斷左臂。新中國成立以後,余秋裡將軍接任石油工業部部長,率千軍萬馬會戰大慶油田,以斷臂之軀創造了我國石油工業的奇跡,也創造了他生命的輝煌。



左齊少將在1938年伏擊日軍的戰鬥中失去了右臂。戰爭年代,他用左手指揮打仗;和平時期,他用左手批閱文件;離休以後,他又用左手苦練書法,獨創「左齊左筆書法」。



方強中將一生負過三次幾乎致命的重傷,其中一塊彈片在肺部留存了65年,直到78歲才動手術取出來。至今仍健在的方強將軍數十年如一日,用高聲唱歌把身體中的濁氣呼出來,數十年來筆耕不輟,先後寫了《紅軍戰士》、《為祖國而戰》、《生命之光》等七本書。



羅瑞卿大將23歲時就經歷過生死之劫。紅軍第二次反圍剿時,一顆子彈從他頭部靠太陽穴的地方穿了出去,醫生不敢動手術,後勤部門也做好了棺材,但將軍還是站立起來了,連毛主席都說,羅瑞卿是閻王點了名不去報到的人。「文革」中羅瑞卿將軍失去了左腿,但並沒有失去往日的倔強。1977年,羅瑞卿復出就任軍委秘書長。將軍復出後曾多次對夫人郝治平說:「光陰如箭,時不我待。從今後72歲要當個27歲來過。」1978年初,羅瑞卿將軍向黨中央寫了出國治腿的報告。他曾聽一位德國醫生介紹,如經手術安裝一個人造股骨頭,他左腿的功能可以改善許多。但這種手術對一位70多歲患有多種疾病的老人來說,意味著巨大的風險。同年8月,將軍不顧家人勸阻,毅然決定出國治腿。將軍說:「我一生摸過多次閻王鼻子,每次去報到,他都不要我。這次他也不會要我的。」1978年8月2日,在波恩的一所醫院,手術順利完成,但由於突發心肌梗塞,將軍卻永遠地倒下了。此時,離將軍出任軍委秘書長職務正好一年。



近十多年來,我所採訪的200多名開國將帥大多數已離開人世,但他們含笑赴死的樂觀主義精神給我留下了深深的記憶



曾參加南方三年遊擊戰爭的傅秋濤上將,在74歲時已同胃癌抗爭了整整六年,臨終前將軍平靜地說:「夠本了,我有二十年的生命早就在九公山預支了。」在上個世紀30年代的九公山遊擊戰中,面對重兵圍困,為了活下去,將軍和戰友們什麼都吃過。有一次繳獲了幾塊肥皂,一眨眼就啃光了,他的腸胃就是這樣被摧垮的,胃潰瘍、胃穿孔、胃癌,一直折磨他到死。



1982年冬,曾經在戰爭年代4次負傷的楊勇上將患了不治之症。但他總是那麼平靜,凡有人探視,都神態自如、談笑風生,對來訪者說:「我還有兩個月時間,現在已過去了一個月,還有一個月時間。」許多人聽了他的話,都悄悄背過臉,淚水奪眶而出。楊勇將軍直到臨終神志都很清醒,他是睡著走的,比他自己估計的多活了5天。



1986年10月,聶鳳智中將在他的住處笑瞇瞇地接受了我的採訪。我那時才知道,在這之前四個月,將軍已被確診患了肺癌,右肺有一個乒乓球大的陰影,接受採訪時正在發燒掛吊針。將軍夫人何鳴告訴我,大家都很擔心,但他總那麼樂觀。有一天,張愛萍到醫院來看他。張愛萍問:「老聶,怎麼樣?」聶鳳智輕鬆地說:「沒什麼,癌症!」開始,張愛萍還以為聶鳳智與他開玩笑呢!當他得知真相後,感慨地說:「老聶這個人死不了,他的精神好得很!」聶鳳智將軍在寫給黨小組的一封思想匯報上說:「我得知病情後,精神狀態一直很好,沒有因病受到影響,思想上也沒有什麼負擔。作為一個共產黨員,我對於生死問題並不看重。從參加革命那天起,就時刻準備流血犧牲,把自己的生命獻給人民,獻給黨的事業。比起成千上萬的革命先烈,我是幸福的。雖說,生老病死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但我一定能夠保持樂觀鎮定的情緒,積極配合醫生,堅持把治療做好,向疾病進行鬥爭。」將軍患絕症後又堅強地活了五年。



開國將帥們身上的戰創,並不是一個個簡單的疤記,而是他們為我們留下的寶貴精神遺產。一個個戰創,展示了一部部戰爭傳奇;一個個戰創,體現了一股股不滅的精神力量。



在走進21世紀的今天,昔日曾經輝煌的開國將帥們正在消逝,以後也不可能再有了。我無法知道我們的後輩將會如何評價這一代開國將帥。今天我們所處的社會比起過去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但戰爭的陰影依然存在,自然災害頻頻降臨,生老病死糾纏著人們,苦難和死亡仍是人類無法破解的課題。開國將帥們在戰勝死亡和苦難中戰勝了自己,走向了英雄主義和樂觀主義,表現了人類最為旺盛的生命力。我深信,只要人類還面臨著苦難和死亡,他們的傳奇就不會過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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