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吉至性通才:在清朝就提出人口膨脹隱患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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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亮吉至性通才:在清朝就提出人口膨脹隱患

2016年09月08日 野史逸聞 暫無評論 閱讀 102 次

清人吳錫麒嘗言:「忠孝為庸行之常,而不磨者至性;文章乃千古之事,而難得者通才。」「至性」、「通才」這兩個標的,懸置甚高,誰能當之呢?吳氏接著說:「今乃見之於吾友洪君矣」。


洪君,即洪亮吉(1746-1809,字君直,一字稚存,號北江,晚號更生),清代思想家、文學家、史學家。他的故鄉是陽湖,今屬江蘇常州。陽湖文派以文學著名,常州今文學派以今文經學傳世,洪亮吉雖不屬此二派,但文學、經史也均成一家之言。


洪六歲喪父,隨外祖母住。家貧,婦人常紡織貼補家用,他就在梭子聲中誦讀不輟,成年後還作《梭聲燈影圖》以紀念。少年時代,他與同鄉黃景仁、孫星衍、趙懷玉等結社,被稱為「毗陵七子」。26歲入朱筠幕,得交戴震、邵晉涵、汪中、王念孫、章學誠等乾嘉名學者。後入安徽太平四庫館局主事。35歲始中舉,翌年入畢沅幕,伙孫星衍協畢氏編纂書甚多。畢沅死後,洪還曾去其墓前痛哭。1790年他考中進士,已經40多歲了。先在國史館任編纂官,後督貴州學政,廣刊經史書籍,開一方教化。1796年回京,不久因上疏嘉慶獲罪,充軍伊犁。百日即赦還,返鄉居家,撰述終老。


亮吉的至性,表現之一是事母極孝。乾隆四十一年(1776),其母病重,他星夜馳歸,半路有人告以母死,一下昏過去,醒後無法進食。過橋,因神思恍惚落水,漂浮數里始得救。繼而痛哭終日,不肯吃飯,有人勸說:「你這樣子,母親看到也不會開心」,他才吃點粥。居喪至謹,3年內不吃肉飲酒。


亮吉的至性,又在奉友至誠。他的摯友黃景仁詩才冠代,青年時期與洪齊名,同在朱筠幕府。朱曾寫信給錢大昕:「甫蒞江南,晤洪、黃二君,其才如龍泉、太阿,皆萬人敵。」洪亮吉自己也說,朱筠對他倆「有猿鶴之目」。然而天才每易早夭,黃景仁在安邑病逝,只有30多歲。病危期間,黃給洪寫了最後一封信,托以身後之事。洪接信後借馬疾馳,從西安奔赴安邑,四晝夜七百里,不休不停。他傾囊為黃治喪,親送其棺柩返鄉,並撰輓聯:「噩耗到三更,老母寡妻惟我托;炎天走千里,素車白馬伴君歸」。


亮吉的至性,還在其亢直剛烈、無拘無束。他個子高大,面色如火,嗜歌好酒,與人談論世事,「則目直視,頸皆發赤,以氣加人,人不能堪」。趙懷玉說他「厚於天稟,情性過人,然明好惡,別是非,無所回護,議論激昂,慷爽有古直者之風。」江藩則稱,洪因與其爭論學術,最終竟絕交。而嘉慶也指斥亮吉「平日耽酒狂縱,放蕩於禮法之外,儒風士品,掃地無餘。」


亮吉的不拘小節有時甚至到惡搞的地步。一次,他去找朋友惲敬耍,大喇喇入門,扔下鬥酒、燒雞,高喊:「賊娃子,我來看你了!且放開整酒!總比將來我給你上墳,把酒澆你墓前強嘛!」惲敬只好在心裡唸一聲「汗」……不過,亮吉有句話可算對自己最好的辯護:「人孰無病,但自有其真耳」。


朋友或許能容忍一個有病、有才的真人,他者未必能,比如嘉慶。


嘉慶三年,大考翰詹諸員,洪亮吉寫《征邪教疏》,對其時白蓮教興、川陝不寧的時事直言無隱,京都爭相傳讀,結果卻被當局列為下等。


倒霉的還在後頭。嘉慶五年,洪亮吉完成《高宗實錄》第一卷編修,打算交差回鄉,但對腐敗時政的憤怒,讓他如骨鯁在喉,終於寫就一篇近6000言的政論,分托成親王、朱珪、劉權之三人轉交嘉慶。


政論相當激烈,列數朝臣乃至嘉慶本人的若干宗罪:欲勵精圖治而尚未盡法;權臣當國而尚未盡改;風俗則日趨卑下;賞罰則仍不嚴明;言路則似通而未通;吏治則欲肅而未肅……語氣也異常凌厲,聊舉一段:「蓋人材至今日,銷磨殆盡矣。以模稜為曉事,以軟弱為良圖,以鑽營為取進之階,以苟且為服官之計!由此道者,無不各得其所欲而去,衣缽相承,牢結而不可解」!不止如此,亮吉更直斥嘉慶「視朝稍晏,恐有俳優近習,熒惑聖聽」,這差不多是說,嘉慶你上班不積極,怕是被身邊的寵臣、狐狸精給迷壞了吧!


嘉慶沒有雅量,立刻交付軍機和刑部擬罪。等待裁決時,洪亮吉與趙懷玉喝告別酒,懷玉一滴不能下嚥,而亮吉大嚼。懷玉哽咽,亮吉卻說:「有旨斬立決耳,吾乃今日知死耶!君少安」,顏色不亂,飲啖如常。


由於朱珪等人的求情,洪亮吉終未被處決,只充軍伊犁。百日後,嘉慶求雨不成,於是反省:自從亮吉充軍,眾臣噤若寒蟬,言路大塞。老天爺是不是也因此塞了雨路?為自表善於納諫,嘉慶下旨,赦歸洪亮吉。說來也巧,當天下午,雨就落了起來,到晚上,更是甘霖如注。


亮吉雖返故里,仍無完全的人身自由,他被發落地方官看管,並且不許出境,等於相對寬鬆的軟禁。他索性在家著述自娛,死於63歲。


亮吉早年以詩名,駢文也不賴,「另具手眼,自寫性情」,蔣士銓誇之為「鐵崖樂府容齋筆,萬口爭傳洪亮吉」。他的詩確實不錯,比如充軍期間寫的「好奇狂客忽至此,大笑一呼忘九死。看峰前往馬蹄駛,欲到青松盡頭止」,豪情盡露;又如寫天山大雪的「雲頭直下馬亦驚,白玉欄杆八千丈」,奇景畢現。他一生愛行遊,屐齒印遍吳、越、楚、黔、秦、晉、齊、豫,乃至絕塞邊疆,風物見得多了,筆下自然咫尺萬里。趙翼贊其為「人間第一最奇景,必待第一奇才領」,雖有溢美,亦非謬讚。


作為通才,洪亮吉在史學、經學、音韻學等方面均有研究,而最有建樹的是歷史地理學。他作《春秋左氏詁》、《》、《東晉疆域志》、《十六國疆域志》,旁搜博采,考證精密。而在貴州學政上撰寫的《貴州水道考》,更是一部帶實證色彩的難得著作,如其自序:「余以壬子冬,奉命視學此方,軺車所至,類皆沿流溯源,證以昔聞,加之目驗,既不信今,亦不泥古……庶後為方志者有所考鏡雲」。


當然,最為今人稱道的,還是他關於人口的議論,主要見其《意言》一書的《治平篇》與《生計篇》,當代學者研究的很多了,就不贅述。


最後想說一點,許多人津津樂道於洪亮吉的《意言》比英國馬爾薩斯的《人口論》發表還早5年,是世界上最早的人口論專著,我以為這說法未免有點兒意淫。首先,洪氏的論述沒有超過時人常識範疇,不夠深入,也未成體系;其次,他沒有如馬爾薩斯一樣將人口理論寫成專書,而是散見於篇什;最後,馬爾薩斯憑此書開創了馬爾薩斯主義的人口學派,日後又引發了新馬爾薩斯主義,而洪亮吉的議論,在清代卻如空谷足音,未產生多少實質性影響。


儘管如此,對一位在200多年前就指出人口膨脹隱患的學者,我們仍應致以必要的敬意。他不一定是先知,但至少有了先覺;他未必能讓毛澤東折服,但也許能令馬寅初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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