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貴族的「食客」揭秘:與黑社會無異
羽翼沒有豐滿的時候,政治家都把自己裝扮成溫文邇雅、禮賢下士的嘴臉。錢不是問題,金銀珠寶供給你,美酒肥肉待承你,三天一Party、四天一Evening,來一千「門客」也吃不窮。
論名聲,還得說春秋「四公子」。說是「公子」,實為政客,他們惦記的絕不僅僅是門客們吃好喝好玩好,「養士」不是「現世報」,那可是一筆放長線釣大魚的生意;雖說投入巨大,回報也著實豐厚。普通人想不到,也玩不起。「四公子」大規模地豢養門客,《史記》中有多處記載:
春申君為了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不惜將剛剛寵幸並懷有身孕的姬妾李氏送到楚王床上。信陵君想要調動軍隊,不得不把後門走到魏王的小老婆如姬身上……這種不擇手段的冒險,莫如說是一項高回報的投資,《史記》中常有「以某公子故、鄰國相傾、不敢加兵」的說法,還用問?翻雲覆雨的角色正是那些公子夢寐以求的,他們希望成為主宰戰爭、壟斷特權的政壇大鱷。
蓄養門客號稱招賢納士,惜乎不能算作「政府行為」,而只屬於個人私利,這與後世的朋黨之爭一脈相承。孔子崇尚「不周不比」,而政治卻不遵循常規的道德標準,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謀於密室、工於心計的陰暗特徵。倘若真地「不周不比」,你依靠誰、利用誰?雖說「養士」勉強算半官半私,但是這個被僱傭的階層仍然帶有明顯的「黑社會」性質——它是一個以物質待遇為前提、以僱主利益為目的、以個人崇拜為約束的「臨時智囊」和「私家敢死隊」,這支參差不齊的「雜牌軍」屬於「半個江湖」,具有某種陰森的力量。更多時候,這支陰森的力量是為了「窩兒裡斗」。
養士,太平年代比戰亂時期更值得警惕。
的確,政治上的禮賢下士多少都有作秀的成分;襁褓裡的君王如何「仁、義、禮、智、信」,總歸不能剔除表演的性質。《隋書》記載隋煬帝當藩王的時候,「矯情飾行,以釣虛名,陰有奪宗之計」,直至糊弄得皆大歡喜。「大臣用事者,傾心與交」,「婢僕往來者,無不稱其仁孝」……結果,楊廣即位之後,還不是歷史上數一數二的大暴君?
當然,共患難不易;而同富貴較之更難千百倍。兵臨城下與馬放南山時,君主決不可能是相同的表情。周文王訪姜尚也好,劉備摔孩子也好,還不是一己之私鬧得?孟嘗君「邑入不足以奉客」,憑什麼咬牙還愣充「大肚漢」?他犯得著像孝敬親爹一樣奉養那群大呼小叫的門客嗎?政治家的高明就在於掌握火候,知道你喜歡什麼,知道你擅長什麼,知道什麼時候你會感激涕零、心甘情願地把腦袋扎進褲腰帶裡替他去賣命。
「養士」看似周瑜打黃蓋,實則起哄群毆打太平拳的多。俗謂:「有酒有肉皆兄弟,患難何曾見一人?」趨炎附勢、攀龍附鳳就這麼殘酷,現世現報,概不賒欠。「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這句話,百試不爽。
《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講得更赤裸,廉頗倒霉的時候,一窩蜂來的門客轉眼就一窩蜂地跑了,後來,廉頗西山再起,這幫傢伙又來投奔,主人毫不客氣地往外哄,門客咂著舌頭說:「君何見之晚也?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勢,我則從君,君無勢則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說得不錯,這是「主與客」都不能無視的前提。你一沒權勢,二無錢財,門客還陪著殉葬不成嗎?
自齊王毀廢孟嘗君,諸客皆去……孟嘗君太息歎曰:「客見文(孟嘗君)一日廢,皆背文而去,莫顧文者……客亦有何面目復見文乎?如復見文者,必唾其面而大辱之。」
(秦昭王)囚孟嘗君,謀欲殺之。孟嘗君使人抵昭王幸姬求解。幸姬曰:「妾願得君狐白裘。」此時孟嘗君有一狐白裘,直千金,天下無雙,入秦獻之昭王,更無他裘。孟嘗君患之,遍問客,莫能對。最下坐有能為狗盜者,曰:「臣能得狐白裘。」乃夜為狗,以入秦宮臧中,取所獻狐白裘至,以獻秦王幸姬。幸姬為言昭王,昭王釋孟嘗君。孟嘗君得出,即馳去,更封傳,變名姓以出關。夜半至函谷關。秦昭王后悔出孟嘗君,求之已去,即使人馳傳逐之。孟嘗君至關,關法雞鳴而出客,孟嘗君恐追至,客之居下坐者有能為雞鳴,而雞齊鳴,遂發傳出。
兩次都是「下流」的門客出手搭救,看來,客無主次,各有專攻,彫蟲小技也有化腐朽為神奇的功效。在歷史上標名掛號的「門客」很多,如孟嘗君門下的馮驩、信陵君門下的侯嬴、平原君門下的毛毛遂、春申君門下的硃英……細想起來,他們同雞鳴狗盜之徒並無本質區別。太平時期,這群構成複雜的「死士」不管本領如何,也是橫挑鼻子豎挑眼,非常難伺候,以至於東家不得不曲意逢迎、忍疼割愛。背負賢名的公子們不可輕易犯錯誤,他們比常人更小心翼翼、更扭扭捏捏、更深藏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