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到二十歲就到這條胡同來了，到今天一住就幾十年，都快一輩子了。我老伴是從朝鮮戰場回來的，當時社會上流行嫁給最可愛的人，所以我就嫁給他了。嫁到這邊以後，我也斷斷續續地聽說了很多關於這一帶的事情。

聽說在這條胡同裡，一些聰明的老鴇買到漂亮的女孩子後，如果認為她將來能成為自己的搖錢樹，就會給她好吃好喝，教她唸書識字、詩詞歌賦、吹拉彈唱、書法繪畫以及女紅等等。這樣一來，這個女孩子的氣質就被培養出來了，就能夠賣出更好的價錢。那些名妓基本上都是這樣訓練出來的。但不管這個女孩兒最後有多麼出色，最終都逃脫不了做妓女的命運，長到一定的歲數，她們還是要接客的。妓女就是老鴇的搖錢樹，老鴇是不可能讓她們白吃白喝的。並且在接客之前，老鴇通常都會給她們喝一種叫做"斷根湯"的藥，致使這些妓女一輩子都不能生育。

長相一般的女孩子，從小就生活在妓院裡面，給那些成年的妓女當丫鬟使，掃地打水、送飯鋪床，干的都是力氣活。即便是當丫鬟也經常挨打受罵，有的妓女平時不能在客人身上發脾氣，就把氣出在這些女孩子身上。打人的時候，不管是棍子還是笤帚，抓起來沒頭沒臉地打，這些女孩子真的是很可憐。如果惹到紅一點兒的妓女，不單妓女要懲罰她，就連老鴇和嫖客也不會放過她。而有時候遇到變態的客人，這些女孩子雖然小，也不能倖免。等到長大一些，她們就會被賣到下等的妓院裡，有的從十歲就開始接客了。

我記得很清楚，剛解放那陣兒，北京槍斃了一個叫黃宛氏的老鴇。據說這個人非常可怕，她經常買一些歲數小的女孩子，到了十歲就讓她們接客。她為了省錢不給妓女喝"斷根湯"，所以有的妓女就懷了孕。其中一個叫楊翠蘭的妓女懷孕四個月了，黃宛氏還逼著她去接客。楊翠蘭說自己懷孕了，她拿過一根棍子就朝楊翠蘭的肚子打過去，給打流產了，然後讓她繼續接客。有的妓女趕上"倒霉"的日子，她也不放過。因為只要妓女接客，她就有錢賺；妓女不接客，看著白花花的銀子跑了，她當然不高興。有的妓女因為受不了折磨，就有逃跑的想法。但能跑出去的沒幾個，大多數都還是會被抓回來，抓回來就是一頓暴打，經常是讓這些人生不如死。老鴇最恨這樣的妓女，逃跑就是耽誤她掙錢。而老鴇這麼做，更有殺雞儆猴的作用。

剛解放那陣兒，經常聽到關於黃宛氏的事情。據說有一個妓女逃跑了，她就讓自己的丈夫，也就是妓院真正的老闆黃樹卿，聯合管理這條胡同的偵緝隊一起去找。北京城沒有，她就查這個妓女的老根兒，原來是河北省三河縣的人。黃宛氏怎麼肯罷休？仗著有人給自己撐腰，就糾集很多人到這個妓女的老家去鬧事。沒想到這個妓女逃跑後就回到了三河，黃宛氏非常生氣，當時就把人給抓了回來。為了讓其他的妓女打消逃跑的念頭，她就當著妓院所有妓女的面，把這個妓女打得奄奄一息。黃宛氏一想，死在自己的院子裡可不行，要倒霉的，當時的人都信這個。她就派人連夜把這個妓女拉到郊外，人還沒死就埋掉了。解放後，這些事情也在報紙上登出來過。

許多被人賣到妓院裡的女孩子，剛開始不願意接客。有的性子比較剛烈的，就選擇自殺。一般情況下老鴇是不會讓這些人自殺的，因為這樣一來，她就損失了很多錢。對待這樣的妓女，老鴇的辦法很多，其中最惡毒的整治方法就是把貓放在女孩子的褲子裡，上下紮緊，然後用撣子或者笤帚使勁打那隻貓，貓疼了，就到處亂抓，等到貓被打得半死的時候，女孩子的身上早就已經被抓爛了。經過老鴇整治的人，都會有生不如死的感覺，最後只好認命替老鴇去掙錢了。據說當年很多被賣到妓院的女孩子都經歷過類似的事情。那時的社會，就是這個樣子，人們不會為一個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出面去講情什麼的。況且那些女孩子都是迫不得已，實在沒有生路了，才會被賣到妓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