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探訪贊比亞中墾農場:在非洲開一個中國農場
每天放牧歸來,中國和贊比亞當地勞工都要一頭頭清點牛的數量
兩國工人密切配合,農場的豬茁壯成長
贊比亞街頭,婦女們滿載而歸
贊比亞中墾農場坐落在盧薩卡市郊,離城區大約有50公里。可實際上,出城後不久,就要轉進一條土路。
道路狹窄,崎嶇顛簸,車後塵土飛揚。天空湛藍,路兩旁是高而茂密的雜草,間或有不知名的樹和仙人掌突兀地生長出來。偶爾會路過有茅草頂棚的住家、頭頂大件物品的女人,或是幾乎一絲不掛的黑色的小孩子。
贊比亞有4300萬公頃可耕地,但是目前正式開墾的僅14%,大片土地荒蕪閒置。並且,這片土地光照充足,水資源極其豐富——贊比亞擁有南部非洲60%的水資源。
十八公里泛著暗紅色光澤的土路過後,盡頭便是3570公頃的中墾農場。
2009年11月9日,國務院總理溫家寶在「全面推進中非新型戰略合作夥伴關係」發言中重申提高非洲實現糧食安全的能力。中國政府已將解決非洲食物安全問題作為對非援助的主要內容之一。
中墾農場產品佔了當地20%份額
場長李莉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年輕一些,一頭短髮濕漉漉的。「我們早上6點半就上班了,我剛幹了一圈活。」李莉對南方週末記者說。
「剛來的時候缺水,我就把頭髮剪短了。」李莉說。
1993年12月中國農墾總公司接手這個農場。1994年初,李莉和她的丈夫王馳進駐農場。他們當時帶著4000美元的貸款,僱用了11名當地工人,然後買了200只小肉雞苗。中墾農場就這樣蹣跚起步。
如今,中墾農場已有1200頭牛,上千頭豬,以及2000公頃耕地,種植玉米和小麥。農場有7名中國員工,當地工人260人。
王馳原本是北京農大(現中國農大)的教師,研究小麥遺傳;而李莉在來到贊比亞之前是醫院的化驗師,並無半點農業常識。
之前,贊比亞的農場中流傳這樣一個故事:一位老人在非洲經營自己的農場。他本可以安享晚年,但有一天,他背上獵槍,跨馬在農場飛奔時不慎從馬背摔下落,不治身亡。
據說王馳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說過,「作為一個干農場的,這樣的死法是最好的,死得其所。」
2005年2月,王馳死於一場車禍。實際上,在這樣糟糕的道路上奔波,車禍幾乎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李莉自己也經歷過二次嚴重車禍,甚至有過翻車經歷,只是幸運地沒有受傷。
李莉把王馳的骨灰分作兩半,一半運回國內,另一半就埋在離住處很近的土坡上,在一株茂密的三角梅之下。
非洲不產松樹和柏樹,李莉還特地從國內托人捎過來松柏的幼苗,種在墳墓兩旁。「2005年剛種的,現在都這麼粗了。」李莉說。
如今李莉來到中墾農場已經16年。在丈夫死後,她接替了場長的職位。中墾農場的農副產品已經佔有盧薩卡近20%的市場份額,累計為當地提供了7000個就業機會。
中國駐贊比亞大使館經濟商務參贊王友對本報記者說,目前贊比亞相對上規模的中國農場有18家,其他還有20多家小點的。考慮到贊比亞空置耕地、氣候和水資源等優勢,兩國農業合作潛力巨大。
「女超人」
2006年11月中非論壇,中國政府宣佈在非洲建10個農業示範中心,派遣100名專家,為非洲培訓1500名農業技術人員。
包括李莉在內,3570公頃的農場內只有7個中國人,包括財務總監黃衛國、農藝師金彥青等等,還有一位來自四川的廚師。其中學歷最高的可能是王朝明,31歲的他是人民大學MBA畢業。
4月5日下午,當我們來到中墾農場分廠緊挨著雞捨的辦公室時,王朝明正在用筆電看美劇《生活大爆炸》。「網速慢,你都不知道在這邊下載一集得多久。」王朝明說,「可太不容易了……說實話,工作生活條件都挺好,沒什麼貧窮落後的感覺,就是太寂寞了,完全沒有娛樂。」
王朝明已經在中墾農場工作滿3年,合同期滿,再過半個月就可以回到中國了。他對這一點很開心,一面用手揮舞著驅趕蒼蠅一面說:「我出國的時候小孩才四個月。」
在中墾農場已經工作10年7個月的當地人Hebrew Mwlinga,對他的中國同事們有兩個最深刻的印象:第一,他們工作很努力,好像也不怎麼喜歡放假,春節都只休息了幾個小時;第二,他們講究承諾,很多人就可以把太太放在國內好多年,在這裡單獨工作,這對贊比亞人很難想像。
至於場長李莉,Mwlinga的印象是:「女超人!」王朝明也同樣說,李莉的工作強度和熱情,他「有生以來沒見過」、「聽她說都覺得累」。
南方週末記者來到中墾農場後,李莉不單熱情地帶我們參觀她的農場,還給我們看她在自己房子周圍種的一圈植物:蘆薈、巴西木、茉莉、石榴樹、薰衣草、紫羅蘭、桂花、法國梧桐、蘭花、木瓜樹……「木瓜可以摘了做餐後水果,冰鎮了特別好吃。」李莉說。
她的英文幾乎有了贊比亞的口音
講到和當地員工的相處時,中墾農場的中方員工最頭疼的是「偷盜」。
「偷盜太嚴重了,幾乎可以達到每年利潤的10%。」王朝明告訴記者,「從雞蛋到小豬仔,從玉米到螺絲,甚至塑膠袋……」
而抓到偷盜的人,處理方法無非有二種:直接開除,或者送警察局。王朝明在中墾工作3年的時間裡,送過大約20個當地工人去警察局。
「但有時候確實也挺不忍心的。」王朝明說,「有偷了十幾個雞蛋判兩年刑的,判得太重了。」
中墾農場的中國人發現,當地員工可愛的一面是:就事論事,從來不記仇。李莉甚至覺得,她開除這麼多人,「要在中國早被殺了好幾遍了」,但當地員工不這樣,他們見了中墾農場的人,哪怕是剛從監獄裡出來,「還跟老朋友似的」與他們打招呼,「非常開心的樣子」。
當地員工的「理財」觀念也絕對是一種文化差異。幾乎所有的中國僱主都會跟記者說,他們總是「過一天算一天,不想明天怎麼樣」。
盧薩卡一家中餐館老闆駱先生告訴記者說:「他們幾乎有一個麵包,有一個煎蛋,就可以去跳舞了,而且可以開心地跳一天!……非洲人是世界上幸福指數最高的民族。」
僱主們更加一直抱怨的是,當地工人總是發了工資就去喝酒,然後沒錢吃飯了再借。「哪怕一共只有100美元,可以直接拿去買個手機,沒錢給孩子吃飯了再去借。」
而當地員工對中國僱主和中國同事的抱怨,除了薪水低,就主要是他們「英文太差,不好溝通」。
這樣的抱怨可能對李莉並不合適。李莉的英文幾乎有了贊比亞的口音,「George! Majer! Come here!」她甚至學了一點當地的Nyanja語。
今年3月,贊比亞總統班達訪華,提出希望吸引中方技術人員到贊發展農業,「這樣既可以解決贊比亞糧食問題,也可以出口到安哥拉、津巴布韋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