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圖]秋瑾之墓何以在民國年間八次遷徙
1907年7月15日,清光緒三十三年農曆六月初六『凌晨。
在江南古城紹興,鑒湖女俠秋瑾身穿白色汗衫,外套玄色生紗衫褲,腳穿皮鞋,雙手背綁,拖著鐵鐐,緩步走出了山陰縣大獄。在一群如狼似虎荷槍實彈的清兵前拉後推下,她強忍昨夜酷刑留下的陣陣傷痛,挺起精神,大義凜然,走向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的不歸之路。
站立軒亭口刑場,秋瑾舉目四望,在這個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留下了深情的一瞥。「痛同胞之醉夢猶昏,悲祖國之陸沉誰挽?」仰天長歎一聲後,她安詳地閉上了雙眼。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她關心的依然是災難深重的祖國。
劊子手揚起的屠刀落處,中國歷史上一位女傑為開創民國的理想噴灑了一腔熱血。從此,秋瑾之死的創痛,永遠留在了中華民族的記憶深處。
3年前,為尋求救國救民的真理,30歲的秋瑾東渡日本求學,先後結識了宋教仁、陶成章、蔡元培、徐錫麟、黃興、孫中山等革命志士。經蔡元培和徐錫麟介紹,她加入了光復會,又由馮自由介紹,以「山陰秋競雄」之名宣誓登記加入同盟會,不久被推為同盟會浙江分會長、主盟人。
當時,徐錫麟、陶成章等光復會領導人創辦紹興大通師範學堂,作為培訓革命骨幹隊伍的基地。後來徐錫麟花錢捐了個道員,並由表叔、原湖南巡撫俞廉三推薦給安徽巡撫恩銘。徐錫麟在赴安徽任職前,力邀正在上海籌辦《中國女報》的秋瑾來紹興主持大通學堂。
1907年2月,秋瑾正式接任大通學堂督辦。她以大通學堂為中樞,往來滬杭浙東,運動軍學兩界,迅速組織起四五萬人之眾的光復軍,遙推徐錫麟為首領,秋瑾自任協領,編部下為3個軍,並與徐錫麟「浙皖相約,剋期大舉」。
由於革命黨人內部有人叛變,洩漏消息,使清政府掌握了「安徽軍警高層已混入革命黨重要人物」的情報,並開始追查。在安徽省府安慶任巡警學堂堂長的徐錫麟迫於形勢嚴峻,決定提前動手。7月6日,徐錫麟借巡警學堂畢業典禮之機會,槍殺安徽巡撫恩銘,倉促起義。由於準備工作不充分,起義失敗,年僅 35歲的徐錫麟受傷被俘,被剖腹挖心,慘遭殺害。
安慶起義天下驚,清政府萬分震恐,在各地大肆搜捕革命黨人,對徐錫麟的老家紹興查辦更嚴。由於各地光復軍接連出事和叛徒出賣及紹興劣紳告密,清政府覺察到大通學堂是浙江各地革命力量的中樞,迅速把魔爪伸向紹興大通。
安慶起義幾天後,秋瑾從報上看到「逆黨徐錫麟在安徽刺傷巡撫恩銘,徐逆當場被擒」的消息,她拒絕了有的同志要她暫避上海租界的勸告,立即召集各地黨人舉行應變緊急會議,決定7月19日(農曆六月初十)在紹興集合浙東會黨志士,舉行徐錫麟烈士殉難追悼會,並乘機發難,實行武裝起義,一舉拿下紹興城,然後渡江直取杭州。
7月13日(農曆六月初四)下午,紹興知府貴福、山陰縣令李鍾岳、會稽縣令李瑞年,會同從杭州趕來的浙江新軍第一標第一營管帶徐方詔,帶兵300餘人包圍了大通學堂,秋瑾及在校的其他6名師生全部被捕,押人山陰縣監獄。當婦深夜,紹興知府貴福電稟浙扛巡撫張曾揚稱:「現訊秋瑾,堅不吐實……若匪一到,恐有他變」,「懇請將秋瑾先行正法。」貴福既怕革命黨人攻城劫獄,又怕秋瑾一案牽連到自己身上,故決心要盡快除掉秋瑾,以免後患。
7月14日(農曆六月初五)白天,貴福命山陰知縣審訊秋瑾,秋瑾在刑堂上只寫下了「秋雨秋風愁煞人」7個大字,作為自己交給清政府的惟一的「筆供」。貴福見山陰知縣不肯用刑,當晚改派師爺余某對秋瑾酷刑逼供,仍是一無所獲。當日深夜,貴福得到浙江巡撫同意將「秋瑾即行正法」的復電後,馬上召見山陰知縣李鍾岳,命令他立即執行,監斬秋瑾。良心未泯的李鍾岳驚訝地問:「供證兩無,安可殺人?」然而上命難違,李鍾岳只得到監獄抓人,將秋瑾綁赴刑場。
秋瑾殉難之時,她的家人都已躲身在外地,懾於清政府的淫威,留在紹興城內的族人也無人敢出面承領這位親屬的屍體。挨過3個時辰,直到巳時(上午10時左右)時分,才由幾個當地仗義的士紳出面,先雇了一個鞋匠縫合了秋瑾身首異處的屍體,又通過同善堂把烈土遺骸殮進一口白木棺材,雇了小工抬到郊外臥龍山(俗稱府山)西北麓張神殿背後的山腳下面,停厝在一堆荒塚亂墳旁邊。
摯友踐約 女俠初葬西子湖
秋瑾就義後,一時輿論大嘩,留學日本和歐洲的許多學生團體紛紛發表通電,強烈譴責清政府的暴行,繼而上海和各地的報刊也言詞激烈地斥責當局濫殺。
這裡必須一提秋瑾一生中的兩位摯友:一是比秋瑾大7歲的吳芝瑛,一是比秋瑾大兩歲的徐自華,正是她倆不顧個人安危,不遺餘力,秋瑾才得實現「埋骨西泠」的夙願。
吳芝瑛,安徽桐城人,詩文俱佳,尤其擅長書法。她曾制小萬柳堂法帖,流入東瀛,甚得日本皇后的青睞,據說慈禧太后也很賞識她的墨寶。她的丈夫廉惠卿,江蘇無錫人,年輕時參加「公車上書」,思想傾向維新,1902年和日本人中島裁之聯合在北京創辦東文學社,還在北京順治門外刀:了一家文明書局,故在北京小有聲望。後來廉惠卿捐官戶部郎中,與秋瑾丈夫王子芳同朝為官,兩家住處又是近鄰,秋瑾與吳之瑛得以相識。兩人才氣相敵,時相過從,正式換帖結為盟友。吳芝瑛的叔父吳汝綸是曾國藩的四大弟子之一,仟京師大學堂總教習。經吳芝瑛介紹,秋瑾和京師大學堂日籍教員服部宇之吉之妻服部繁子相識。秋瑾第一次赴日本就是與服部繁子相伴同行的。
徐自華,浙江石門縣(今桐鄉市崇福鎮)人,出生官宦世家,寫得一手好詩詞。21歲嫁到湖州府南潯梅家,婚後7年,不幸丈夫病故。1906年春,南潯鄉紳創辦潯溪女校,34歲的徐自華被聘為校長。適逢秋瑾從日本歸國,經人介紹也來潯溪女校執教。兩位才女一見如故,同事兩月,結為莫逆之交。徐自華的妹妹徐小淑正在潯溪女校就讀,師事秋瑾,成為秋瑾最得意的女弟子。徐氏姐妹後來經秋瑾介紹加入了同盟會。徐自華與秋瑾交往時間只有一年半,形影不離的日子加起來只有3個多月,同志加姐妹的情誼卻非常深厚,堅不可摧。
秋瑾犧牲後,她的兩位摯友、女界精英吳芝瑛和徐自華不約而同,挺身而出。吳芝瑛先後寫下了《秋女士傳》、《紀秋女士軼事》、《挽秋女士聯語》等詩文;徐自華先後寫了《哭鑒湖女俠》、《秋女士歷史》、《秋瑾軼事》、《祭秋女土文》等詩文,相繼在上海《時報》、《神州日報》、《小說林》等報章雜誌上發表。她倆互相呼應,矛頭直指當局。
清政府為殺秋瑾事陷於極度不安之中,在社會輿論的壓力下,兩個月後,紹興知府貴福辭請離職調皖,遭到安徽人民的竭力對抗不敢到任;浙江巡撫張曾揚奉調山西巡撫,同樣被晉民峻拒,不久便抑鬱而死。
自貴福調離紹興,避難在外的秋氏親族陸續回到了紹興城裡。當時,秋瑾的生父母都已過世,秋瑾的大哥秋譽章,字徠績,又號秋萊子,是個附生、候補訓導,比秋瑾大兩歲;妹妹秋理比秋瑾小兩歲,嫁與寓湘的錢塘籍人氏王守廉為妻,居住在長沙;還有一個異母弟秋章祥(後改名為宗章),當時才12歲。
秋譽章請知情人引路,來到臥龍山麓,找到了露天停放的秋瑾靈柩。他想:我秋家世代為官,祖父秋嘉禾歷任知縣、知州,父親秋壽南官至湖南桂陽州知州,在紹興也算是有面有臉的人家,當請風水先生卜穴,選一個黃道吉日,把秋瑾的靈柩葬於祖墳之側。於是,秋譽章以重金雇伕役數人,把秋瑾的靈柩偷偷移到常禧門(即偏門)外嚴家潭丙捨,想先在那裡暫時存放一段時間。不料這丙捨捨主聞說是被砍了頭的革命黨人棺木,無論如何不肯收留。秋譽章無奈只得在大校場近旁的亂墳堆中;擇地暫放秋瑾的靈柩。靈柩上僅覆蓋數片草苫,以避風雨。
秋瑾遇難3個月後,徐自華與吳芝瑛這兩位從未謀面的女士建立了聯繫,兩人商定:按照秋瑾遺願,合力營葬鑒湖女俠於杭州西湖;先購得墓地,再圖營葬。地如姐得,營葬妹任之;地如妹得,營葬姐任之。
農曆十一月下旬的一天,漫天風雪,寒風刺骨,一葉扁舟載著徐自華和她的義女濮亞華渡過錢塘江,來到紹興城裡。徐自華尋到和暢堂秋家,告訴秋家人她已與吳芝瑛購地西泠橋畔,要為秋瑾營葬。秋家人聞說,深受感動。當夜,徐自華由秋譽章等人陪同,持火把去荒塚探尋秋瑾的靈柩。徐自華看到三尺桐棺淒涼野棲的景象,頓時失聲痛哭。她祭告英靈:知道英魂不滅,神魄難安,一定實現烈士「埋骨西泠」的夙願。徐自華在秋家逗留3天,和秋譽章商定了秘密運送秋瑾靈柩去杭州的計畫。
徐自華回石門後馬上寄書吳芝瑛:「妹已在西湖蘇堤春曉處購得葬地,今請姐從初議,地為妹得,姐任營葬。望速派人來杭料理造墓事,運柩一節亦已議妥,待墓造成,由同善堂運送來杭,省得現在來杭又須另覓安厝地。」
吳芝瑛接信後與丈夫廉惠卿商議,立即派人前往杭州造墓。半個月後,已時近歲末,徐自華派人到紹興,和秋譽章一起護送秋瑾的靈柩來杭,先乘夜航班到西興,再渡錢塘江到杭州江幹上岸,悄悄地把靈柩運到西泠橋西側的臨湖草地上。徐自華和廉惠卿等人早巳在那裡等候。吳芝瑛因病未能親臨墓地,墓碑的文字吳芝瑛已寫好,總共10個字:嗚呼!山陰女子秋瑾之墓。
在凜冽的寒風中,秋瑾的靈柩緩緩放入青磚砌成的墓穴中。計畫周密,營葬順利,沒有驚動新聞界,沒有驚動官府,秋瑾烈士已安葬在這青山綠水環繞的西湖邊。鑒湖女俠「埋骨西泠」的遺願得以實現。
新年一過,徐自華在《時報》上刊登《會祭鑒湖公函》。函曰:「鑒湖之柩一日不葬,余與芝瑛女士一日不安。幸得地西泠,已於去臘廿三草草人土。因值歲暮,且又風雨,芝君清恙未痊,余復喉痛,故未公佈同人。今擇月之廿四日至墳前公祭,凡我男女同胞如痛鑒湖之冤者,屆時務請降臨。」
到了農曆正月二十四日那一天,有各界人士400餘人前來參加秋瑾追悼會並謁墓致祭。經與會者提議,墓碑文字改為「嗚呼!鑒湖女俠秋瑾之墓」。會後,陳去病、褚輔成等人相約秘密成立秋社,推選徐自華為社長,決定每年秋瑾殉難日舉行紀念活動。
徐自華踐約西泠後,如釋重負,寫下了一首詩:「湖雲山樹總悲涼,春曉蘇堤柳未長。添個鑒湖秋俠墓,遊人憑弔泣斜陽。」
平墓遷柩 一杯黃土劫餘灰
秋瑾墓建成不久,不想一下起了風波。原來御史常徽來杭州,巡遊西湖時發現了秋墓,回京後立即呈上《奏請平秋墓片》:「秋瑾正法後,乃有吳芝瑛、徐自華為之收葬,幾與岳武穆、於忠肅並峙。似此目無法紀,請飭浙撫將秋墓平毀,嚴拿吳、徐懲辦。」清廷立即下旨,命浙江巡撫增韞嚴行查辦。
消息見報,天下交哄,不亞於殺秋瑾時的輿論鼎沸。在北京手握大權的張之洞看到這般情況,也不願拂逆輿情,致書增韞,教其10個字:「墓可平,碑可鏟,人不必拿。」
老奸其滑的增韞剛到任不久,他鑒於張曾揚、貴福都因秋瑾一案不安其位的教訓,行事十分謹慎,既想把這件事辦得不激怒於浙人,又不能違背朝廷的旨意,要刀切豆腐兩面光。他和幾個師爺反覆商量,終於拿出了一個辦法。增韞悄悄派人找到時任黑龍扛提法使的秋瑾的堂叔秋桐豫,讓其勸說躲在他家的秋譽章速回杭州,主動提出將秋墳遷葬。
秋譽章弄清了浙江巡撫的意圖後,匆匆趕回杭州,上了一個稟文:「竊職員已嫁妹罩秋氏,自去歲犯案被逮正法,迄今已及年。其夫家籍隸湖南,生有子女各一,現俱幼齡。職父壽南,曾任湖南桂陽州,光緒二十七年在任病歿。職員扶櫬歸葬後,即赴汴遊幕,僅有婦女及弱息在家。當時,職妹被刑,無人承領屍身,且此案起倉卒,及職員在外聞知確信,已經事過數旬。非不知本朝寬大,罰僅及身,惟以奔走謀食之軀,實不遑回籍料理。嗣後,閱報載,知有吳、徐兩女士出為營葬,埋骨西湖。初以為情屬善舉,在職家竊有未安。再四思維,現擬遷至紹興埋葬,俟其夫家來人及伊子女長成,如願遷回,再行辦理。惟刻下均不在杭,無從知照。倘臨時或有旁觀阻撓,以及誤傳失實,均不能不先事顧慮。為此稟陳下情,懇乞大公祖大人察核,恩准立案,並飭仁、錢兩縣,派差彈壓。」
浙江巡撫增韞裝模作樣一番後,立即批准,云:「職員秋譽章,稟請領伊妹屍棺,遷葬由,批;『據稟請,將職員胞妹王秋氏即秋瑾屍棺自行遷至紹興埋葬。』自應准其承領,經飭該管縣知照,此批。」
秋譽章有批文壯膽,就雇了幾個伕役挖開秋墳,起出秋瑾靈柩,當日啟程,將靈柩運回紹興嚴家潭暫厝。
待秋瑾靈柩一遷走,浙江巡撫督同府縣及差役地保人等,至西泠橋畔將秋墓全部毀平。平墓後,立即向朝廷奏報了平墓經過。
徐自華和吳芝瑛辛辛苦苦冒險犯難建起的秋墓,不足一年就這樣被平毀了,所幸秋瑾靈柩卻完好無損保存了下來。迫於輿論壓力,清政府未敢整治吳芝瑛和徐自華。
平墓的次年,秋瑾丈夫31歲的王子芳突然病故。王家號稱湘潭首富,免不了要大操辦一場。王子芳的祖父王寶田世居湖南湘鄉荷葉塘神沖老鋪子,曾隨曾國莖「打開南京發橫財」,在鎮壓太平天國時發跡,除了在神沖置田幾百畝外,還在湘潭、株洲、漢口等地開有錢莊和當鋪。王寶田死後,王子芳的父親王黼臣三兄弟分家,得到一份可觀的財產,王黼臣經商得法,很快富甲一郡。王子芳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早年就讀長沙岳麓書院,18歲那年由曾國藩的孫子曾重伯為媒,娶比他大4歲的秋瑾為妻。秋瑾成了王黼臣的第三房兒媳婦,公婆給她的見面禮就是湘潭城內的一家錢莊。王家有的是錢,王黼臣就托人給兒子們聯繫捐官。王子芳21歲進京,先後當上了工部主事和戶部郎中。秋瑾隨夫人京,由此得大開眼界。
辦完王子芳的喪事,王氏家族就以年僅13歲的秋瑾之子王沅德的名義,派了兩個傭人來到紹興秋家,提出要把秋瑾的靈柩迎還湖南,與王子芳合葬。當時秋譽章剛剛病故於天津,秋家人也無話可說。
經過近一個月的長途跋涉,這年11月,秋瑾靈柩運到了湘潭昭山。不知何故,秋瑾之柩一直未葬,停厝在昭山附近十里處石壩子(今屬株洲市)荒郊野外,只是在靈柩上結個茅亭,藉避風雨。
至此,秋女俠遇難還未滿3年,其靈柩從蒿葬臥龍山算起,二遷嚴家潭,三遷杭州西湖,四遷回紹興,運到湘潭昭山已歷經五遷。
湘浙爭靈 滿攜縑素返西泠
辛亥光復後,同盟會會員徐自華召集秋社同人商量重營秋墓,上書浙江省議會,提議「迎還秋瑾遺骸,還葬西湖」。此提議得到省議會贊成,並劃撥經費委託秋社直接辦理此事。
浙江省議會議決:在原墓址建造風雨亭,亭西邊重建秋墓,沒收建在附近鎮壓太平天國時的湘軍將領劉典的祠堂,祠產撥歸秋社,改建為鑒湖女俠祠。秋社社員褚輔成已是浙江軍政府的要員,主持浙江民政。他致電湖南都督譚延閶:「敝省議會議決恭迎鑒湖女俠秋瑾柩歸葬西湖,並建專祠奉祠。即日派人到湘接洽,乞轉湘潭十八總義源當秋俠之子王沅德為盼。」
幾天後,湖南傳來復電:「秋俠靈柩將留湘上,並由其子委託湫彥璜君賚遺像、衫裙還浙,於西泠故址建築衣冠塚。」原來,浙江的提議遭到王氏家族的反對,只同意把秋瑾的衣衫、遺像還浙建衣冠塚。湖南籍一些同盟會員提出要把秋瑾葬在岳麓山,為湘水楚山增色。秋社派往湖南迎靈的秋瑾之妹秋理孤掌難鳴,一籌莫展。
自此,浙、湘兩省電文交馳,爭論不休,雙方相持不下,一時陷入僵局。
秋瑾殉國5週年紀念日,浙江、湖南兩省都舉行了各有1000多人參加的隆重悼念活動。新聞媒體作了大量報道,湘、浙兩省爭靈,引起各界關注。
王沅德上書湘督,提出不能勉從浙論的4條理由,認為「若骨尚留浙,則遷葬西湖,湘不得議。骨既歸湘,則遷葬岳麓,浙不得爭。」湖南長沙人鄭澤更是迫不及待在報上發表《為秋瑾女士改葬麓山公啟》,宜布「愛擬令辰,遷之岳麓」。
在湘、浙兩省的激烈爭論中,秋瑾靈柩開始了第六遷,從湘潭昭山遷移到了湖南長沙岳麓山。
徐自華聞訊忙召秋社社員吳江的陳去病商議,,陳去病是南社發起人之一,與湖南方面文化界人士比較熟悉,徐自華請他速去湖南,會同秋理再行交涉。
陳去病到湘後,和秋理一起多方遊說,湖南與秋瑾熟悉的一些同盟會員王時澤等人也幫助勸說,王沅德終於同意將其母遺骸歸葬西湖。
湖南都督譚延闓為此專門下了批文:「秋女烈士為國致命,薄海同欽,安葬西湖,極為允當。該氏因骨肉至親,移葬家山,於情理亦屬相合;今以秋俠為革命鉅子、世界公人,不敢一家私有,已許秋社同人遷葬,深明公理,良堪嘉尚。仰即將秋烈土遺櫬交出,以便護送到浙。」
9月29日,陳去病、秋理和湖南特派的專員李經輿一起從湖南啟程,護送秋瑾靈柩過洞庭,經漢,口,搭招商局輪船沿江而下。陳去病站立船頭,面對滾滾東逝的萬里長江,感慨萬千賦詩寄意:「湘江水碧楚山青,一棹沖風下洞庭。最是別情無限好,滿攜縑素返西泠。」
10月24日,秋瑾靈柩運抵上海港。駐滬福字營官兵及學界排隊到碼頭迎靈,先由官兵鳴槍致敬,接著徐小淑領著36名女學生扶棺登岸,軍隊前導,中間有「鑒湖女俠之靈櫬」七字大旗一面,又有秋瑾遺像彩亭一座,後面緊跟著數百名身穿白衣的男女學生隨柩,沿途人山人海萬人瞻仰,恭送靈柩至紹興會館暫厝。
隔了一天後,上海各界人士召開隆重追悼大會。下午1時,恭送秋瑾靈柩至滬杭車站,特開專車運杭。靈車途經楓涇、嘉善、嘉興,各界人士紛紛到車站迎靈致祭。
10月27日中午,靈車從嘉興啟程,到杭州城站時,軍樂齊鳴,杭州各界人士代表列隊恭迎致敬。靈柩迎出牢站至城站廣場,團體聯合會、國民黨、民政司、財政司、教育司、提法司分別設祭。國民黨由褚輔成主祭,團體聯合會由杭辛齋主祭,祭畢,攝影,各執事依次赴程。浙江都督朱瑞也在五軍司令部門前設祭。沿途報館、萬國改良會、商會等均設茶座。迎靈隊伍浩浩蕩蕩出錢塘門,抵達秋社已是下午3點多。
西湖秋社內高懸秋瑾大幅遺像,冥幡招展,挽軸高掛。顯要位置有吳芝瑛撰寫的輓聯:「今夕何夕?共諸君幾許頭顱,來此一堂痛飲;萬方多難,與四海同胞手足,競雄廿紀新元。」下署「追挽革命流血烈士之靈,並告慰璿卿吾妹凌雲一笑」。桐鄉人張長的輓聯也頗引人注目,輓聯只有八個字:「六月六日,秋雨秋風。」著字不多,包羅無限。
秋瑾靈柩暫時存放在西湖秋社,等待擇日安葬。
不久,黃興、陳英士、孫中山和各界知名人士相繼前來西湖秋社,祭奠女俠英靈。孫中山先生親筆題寫了「巾幗英雄」匾額,還親擬一副輓聯:「江戶矢丹忱,感君首贊同盟會;軒亭灑碧血,愧我今招俠女魂。」後來由胡漢民書寫後,一併掛在秋社內。
這時,中國的政治形勢正在發生急劇的變化。宋教仁在上海被暗殺,孫中山看清了袁世凱的野心,「二次革命」即將爆發。原是革命黨人的浙江都督朱瑞投靠袁世凱,受封為興武將軍。他屈從北洋政府的旨意,擅自改變秋墓營造方案,使新建秋墓比原方案壓低5尺,取消其中的秋瑾石像,原擬用柳亞子書寫的碑文和墓誌銘,棄而不用,改用朱瑞自己撰寫的碑文。
又一個農曆六月初六,秋瑾犧牲6週年紀念日。秋瑾、靈柩登穴人土,第二次安葬在西湖西泠橋畔。墓式為六角方塔,工制精絕,柱礎均鐫聯對,四面皆通,中為墓穴。
徐自華祭拜秋瑾新墓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想總算不負夙約,女俠從此可以永遠在這裡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