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項人的消亡之謎:為蒙元自殺守節的西夏遺民
蒙古滅亡西夏之後,黨項人去哪了,這是一個眾說紛紜的歷史迷題。可以肯定的是,一部分西夏遺民或投降或被蒙古俘虜之後,遷徙至華夏各地,被稱為唐兀人,是色目人中的一種。作者今天要講的這個故事,是關於一位被蒙古人滅國,卻為了蒙元殫精竭慮,最終自殺守節的西夏遺民。據元史記載,「余闕,字廷心,一字天心,唐兀氏,世家河西武威。父沙剌臧卜,官廬州,遂為廬州人。」我們的主角余闕,就是祖籍武威,在父親就職之地廬州(今安徽合肥)成長的唐兀人。余闕是個標準文人,元統元年賜進士及第,在泗州做地方官的時候,為政嚴明,頗有口碑。調任中央做刑部主事時,非但不善阿諛,而且還「與上官議事不合」,又越級「上書宰相言狀」,剛直不阿的結果就是「棄官歸」。
不過,作為有才學的人,又是蒙古統治者倚重和信任的色目人,余闕不久就被召回,入翰林修撰遼、金、宋史。後來又歷任監察御史、禮部員外郎,再外放至湖廣行省任左右司郎中。在湖廣行省的時候發生的一件事情證明,余闕不僅僅是一個剛直不阿的文人,還是辦事有效率的官員。當時的瑤族人,被稱為莫徭蠻,發動反元起義,朝廷派右丞沙班帥師平叛,但沙班堅持不去,在別的人都不敢置喙的時候,一向敢言的余闕出來說話了:「右丞當往,受天子命為方岳重臣,不思執弓矢討賊,乃欲自逸邪!」沙班為自己怯戰找了個借口,不是我不想去呀,糧草不足,你叫我怎麼去?余闕說到,這有何難,你只管去。三日之後,余闕便備齊糧草,沙班只得出師。
因為在湖廣的政績,余闕又被召回,遷翰林待制,後來再出任僉浙東道廉訪司事,不過在浙東,余闕又一次棄官,元史只說是丁母憂,而民初柯劭忞所著新元史講的比較詳細,說是因為他剛直不阿又得罪了人,被人反咬一口參了一本。至正十二年,河南、江淮地區紅巾軍起義如火如荼。元朝設行中書省於淮東,改宣慰司為都元帥府治理淮西,重新起用余闕為副使、僉都元帥府事,分兵守安慶。
余闕才走馬上任十天,就遭遇反元義軍進攻,在糧草兵員都匱乏的情況下,他還是成功擊退了義軍。在亂世之中,攻城不易,守城也不易,像余闕這樣一守便守了六七年的,更為不易。當時的元朝已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南北音訊隔絕,為解決糧草問題,余闕決定採取屯田戰守計,「環境築堡寨,選精甲外捍,而耕稼於中。」末世時常常天有異象,即便制定了屯田守戰的方針,這幾年安慶城還是接連遭遇了大饑荒、大旱和大澇。余闕要麼捐俸施粥,要麼請求設在淮東的中書省撥鈔三萬錠,用以賑濟和安置災民;大旱之際,寫文章向山神祈雨,大澇之際率眾搶收糧食,得糧三萬斛;在出兵平定佔據石蕩湖的小股反元義軍時,還靈機一動,安排老百姓在湖中捕魚,總之為了餵飽全城軍民絞盡腦汁。不僅如此,在軍隊有餘力的情況下,疏通城壕加高城牆,並且在外圍還環以三道深溝,引江水注之,四周植木為柵,城上四面築飛樓,安慶城表裡頑固。
余闕很快升到了副元帥,然後再升至元帥,但是末世裡的元帥,還是這種殫精竭慮的元帥,沒幾個人願意當吧。淮東、淮西諸地皆被義軍攻陷,只剩餘闕獨守安慶。元朝統治者病急亂投醫,招募各地地方武裝協助鎮壓反元義軍,廣西苗軍(元史稱廣西貓軍)便是這樣一支地方武裝隊伍。本來城內糧食就不夠,加上吃不準以蠻勇著稱的苗軍到底什麼路數,余闕便拒絕苗軍元帥阿斯蘭進入,並殺死以暴力擾民的部分苗軍。余闕因功拜為江淮行省參知政事後,曾三次打退反元義軍將領趙普勝的進攻。至正十七年秋,余闕被拜為淮南行省左丞,與此同時,余闕命中的剋星,也已到了安慶的屏障小孤山。
小孤山今位於安慶宿松縣城東南六十公里的長江中,孤峰獨聳,屹立江心,作為安慶門戶,乃歷代兵家必爭之地。不但反元義軍與余闕的屬下在此對陣,朱元璋與陳友諒、湘軍與太平軍都在此交過鋒。話說駐守小孤山的是余闕的手下胡伯顏,陳友諒從長江上遊急攻小孤山,胡伯顏力戰四晝夜不敵,敗退安慶。安慶最後的攻防戰拉開序幕,反元義軍分別攻擊東西二門,余闕率眾死戰,晝夜不息。被余闕擊退過的趙普勝也加入了陳友諒的攻擊隊伍,安慶情勢更加危急。據新元史記載,「闕手刃數人,一賊登岸,闕復刺殺之。友諒望見歎曰:儒者之勇如此,使天下皆余公,何患城守之不固哉。」連儒者出身的元帥都要親自參與白刃戰了,可見安慶城破已為時不遠。
新元史中說余闕左目中箭,左右護衛余闕退下,他醒來後執意重回前線,仍「身先士卒,斬首無算,而闕亦身被十餘創」。至正十八年正月,城陷之後,余闕「乃引刀自刎,墜濠西清水塘而死,年五十六」。余闕的妻妾子女和其他一些親屬,或投井、或戰死。元史和新元史中所記載的余闕妻妾子女姓名有出入,但是全家死節這點上是一致的。余闕死後,他手下軍民上千人,登城自焚而死。已知姓名的十八人,蒙古人漢人都有。陳友諒入城,感余闕之忠義,求屍塘中,斂葬於安慶西門外。元朝追贈余闕攄誠守正清忠諒節功臣、榮祿大夫、淮南江北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柱國,追封豳國公,謚忠宣。朱元璋建立明朝後,也「嘉闕之忠,詔立廟於忠節坊,命有司歲時致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