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雍正皇帝的「遊跡」:繼位後其為何少出巡?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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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雍正皇帝的「遊跡」:繼位後其為何少出巡?

2018年05月12日 歷史紀事 暫無評論 閱讀 110 次

  武陟油茶是河南有名的傳統風味食品,外包裝上多有介紹油茶歷史的文字。筆者見到其中的一種是這樣寫的:

  清代雍正皇帝至武陟視察黃河險工,知縣吳世碌以武陟油茶進奉。雍正食之大喜,稱讚「武陟油茶潤如酥,山珍海味難媲美」,並傳旨廣開油茶館,武陟油茶由此盛名遠揚。

  筆者多年前去山東曲阜,在孔林內一石牌坊前,見導遊興致勃勃地說著雍正帝來此的故事,遊客們也聽得津津有味。

  問題是,雍正帝真的到過武陟和曲阜嗎?

  「出遊」之由來

  雍正帝還是皇子時,確曾隨父康熙帝多次外出,包括南巡江浙,西巡五台,塞外巡狩,以及前往盛京(今瀋陽)祭拜祖陵。即位後,除了去清東陵(今河北遵化馬蘭峪)安葬、祭奠康熙帝外,他在位十三年間只在京城及周邊活動,主要是紫禁城和圓明園,這與其父康熙帝、其子乾隆帝經常出巡,形成了鮮明對比。

  終雍正帝一生,既沒有到過河南,也沒有到過曲阜。但上述兩則雍正「出遊」的故事,卻並非全是無稽之談。

  「吳世碌」史有其人,正確的寫法是「吳世祿」,據雍正《河南通志》記載,他是湖廣江夏(今湖北武昌)人,雍正元年(1723年)任武陟知縣,二年調任嵩縣知縣。

  武陟是黃河和沁水的交匯處,康熙末年河水數次氾濫,雍正元年再次黃河漫決,附近州縣大面積遭災。雍正帝命副河道總督嵇曾筠專駐武陟,並在武陟建龍王廟,賜名嘉應觀。他還特別頒賜祭文,後刊於銅碑之上。總之,雍正帝對於武陟的河工是極為重視的。

  而雍正帝「遊」曲阜的說法,也是事出有因。雍正二年六月初九日,曲阜孔廟的大成殿因雷擊而燒燬,這事對雍正帝震動很大,他在上諭中說:

  孔子道高德厚,為萬世師表,所以維世教、立人極者,與天地同其悠久。朕臨御以來,思極尊崇之典,以申仰止之忱。今闕里聖廟被災,豈朕尊師重道之誠有未至歟?

  為此他親前往京師的孔廟祭奠。六月十三日,雍正帝令派遣工部官員前往與山東巡撫等籌議重建事宜,務期「規制復舊,廟貌重新」。他同時承諾「告成之日,朕將親詣行禮」。

  雍正帝極關注曲阜孔廟大成殿的修復,由中央特撥款項。雍正七年冬,有大臣上奏說,大成殿上梁的前兩日,曲阜天現慶雲。雍正帝很為此高興,覺得是自己的「誠敬微忱」感動了上帝及先師。

  雍正八年十月,大成殿修復工程告竣。但雍正帝並沒有兌現自己的諾言,只是命皇五子弘晝等前往曲阜參加落成告祭典禮。

  食言有苦衷

  雍正帝的即位不論合法與否,他統治之初,內部形勢確實很嚴峻。他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以皇考之心為心,以皇考之政為政」。「皇考」就是他的父親康熙帝。但康熙帝生前一些出巡活動,包括進行木蘭秋獮,也就是塞外狩獵,雍正帝並未能效而仿之。雍正二年時,他派怡親王允祥及皇四子弘歷等前往圍場,並十分關注他們的狩獵情況,而他不曾親往。《上諭內閣》記載, 雍正四年十月,雍正帝對此有過解釋,一方面承認不如父親,另一方面說明原因在於防範的需要:

  國家武備關係緊要,不可一日廢弛。朕之不往,乃朕不及皇考之處,朕自知之。蓋以朕之兄弟阿其那(指允祀)、塞思黑(指允禟)等密結匪黨,僭蓄邪謀,遇事生波,中懷叵測,朕實有防範之心,不便遠臨邊塞。

  同樣道理,他不可能於繼位初期前往河南武陟視察河工,享受油茶,並謅上兩句順口溜的。

  到了雍正八年十月,雍正帝的統治形勢已十分穩固,且他曾承諾親往曲阜,為何又食言了呢?這應與此一時期其身體狀況大有關係。從雍正七年冬天開始,雍正帝大病一場,八年九月,他甚至將秘密傳位一事告訴了大臣張廷玉,算是交待後事了,這表明病情相當險惡。讓他一個月後就拖著病體去曲阜,的確不現實。

  以上解釋了雍正帝不可能去河南武陟以及未能親往曲阜的原因,但這仍無法回答:雍正朝十三年間,他何以未能像康熙帝一樣出巡,畢竟他也有統治安定且身體健康的時候。

  雍正三年(1725年),盛京將軍噶爾弼赴任時,雍正帝告訴他:來年將前往盛京(今瀋陽)謁陵。四年四月二十日噶爾弼上奏說,盛京風調雨順,地方安謐,望皇帝幸陵。雍正帝的朱批是:「候旨,未定。」

  這一時期,曾經權勢顯赫的年羹堯業已自裁,隆科多也遭到打壓,離心離德的兄弟允祀、允禟將定大罪,雍正帝的統治日益安定。然而他對於前往盛京還是猶豫未定。結果,這次沒去,而且一直未去。

  「未遑他出」

  雍正七年夏,雍正帝因派兵征討準噶爾,第一次到南海子(現在北京永定門外二十里的南苑)進行誓師。離京城如此之近的外出閱兵活動,對於雍正帝來說,竟屬頭遭。

  雍正帝不出巡的問題,是雍正史研究的一個疑團。答案是否如雍正帝對於上述閱兵之舉所解釋的「朕御極七載,宵旰萬幾,未遑他出」呢?這自有其道理,但肯定不是全部答案。

  首先應說的是,帝王出巡絕非百姓外出一樣簡單。比如清朝守成之君的嘉慶帝,以遵從祖制而聞名,他塞外巡狩,西巡五台,又前往關外拜謁祖陵。可他當皇帝後沒有去曲阜和江南,儘管他不是沒有此計畫的。

  我們從孔府檔案得知,嘉慶十四年(1809年)十月初三日,嘉慶帝在乾清宮召見七十三代衍聖公孔慶鎔時說:「我赴曲阜還得五年,我要瞻謁廟瞻仰聖墓。到臨時山東巡撫自然知會你,你再準備。」

  十年後的嘉慶二十四年十月二十五日,在勤政殿,嘉慶帝又一次召見孔慶鎔,他說:

  我登基已是二十四年, 總不能去是個大缺典,我從前雖然跟著高宗去過兩回,到底不能算我到你那裡。去容易,就是路上難,水路罷難去,一路行宮也都破壞了。現在黃河、運河開口子,山東水又大。

  不出一年,嘉慶帝就辭世了,他親往曲阜的意願,終究沒有實現。

  「去容易」——皇帝去哪裡似乎都不應是難事,嘉慶帝對孔慶鎔說的「路難走」「行宮都破了」「山東水又大」等,絕非他不去曲阜及南巡的真實原因。有學者研究,乾隆帝的一次南巡,其社會組織與動員,相當於一場中小型戰爭,開銷在白銀三百萬兩以上。這是每個理智的皇帝必須認真考量的問題。

  嘉慶帝說完上面的一番話後,孔慶鎔對答了一句:「臣來的時候還沒有水。」這位衍聖公答得真不得要領,呵呵。

  雍正帝對於自己的出巡,說得很少。雍正八年七月,他再次提及出口行圍打獵之事:

  從前皇考每歲行圍,令人學習技勇,服習勞苦。及朕即位,仰思皇考付託之重,八年以來,勵精圖治,未及巡幸郊外。而武職大臣侍衛官員兵丁,技力亦漸不如前。不可不急為整飭。

  雍正帝強烈地意識到了自己未行圍所帶來的問題,但他卻始終不曾那樣做,這背後肯定有隱衷。

  「洞悉下情」

  還是回到上次引過的雍正四年十月的上諭吧。關於雍正帝不能如乃父那樣行圍校獵,除了政治鬥爭需要外,他還承認自己的精力、射技不及等原因。然後他接著說:

  朕事事不及皇考。而惟有洞悉下情之處,則朕得之於親身閱歷而皇考當日所未曾閱歷者。朕在藩邸四十餘年,凡臣下之結黨懷奸、夤緣請托、欺罔蒙蔽、陽奉陰違、假公濟私、面從背非,種種惡劣之習,皆朕所深知灼見,可以屈指而數者。

  雍正帝這種話在許多場合都說過,但緊接著出巡的話題言此,還是有深意在的。「朕得之於親身閱歷而皇考當日所未曾閱歷者,」這話其實是在批評自己的父親。類似批評的話是極少見的,或許是注意到這一點,乾隆帝在編寫雍正朝實錄時就將「而皇考當日所未曾閱歷者」這幾個字刪去了。我們可以認為,雍正帝看到了康熙帝常常出巡造成的種種弊端,而這正是他自己「勵精圖治」要加以改變的。雍正帝決心提升八旗官兵的技力,但不是通過出巡校獵來解決。

  若是如此的話,我們對以下情況也就容易理解了:雍正八年十月,雍正帝雖未能親臨曲阜孔廟大成殿修復工程落成告祭典禮,但對代他出席的皇五子弘晝一行做了特別的規定:

  此次皇子等往來經過地方,凡一切應用車馬、口糧、食物、芻牧等項, 俱系遣官動用錢糧, 一一備辦, 絲毫不取給地方。若地方官有借名科派累及民間者,定行從重治置。若隨從人員有借端需索、騷擾地方者,亦從重治罪。……地方大小官員不許饋送禮物,即食物亦嚴行禁止。

  為此,他預先將諭旨通知有關各省官民人等知悉,還專門派滿漢御史各一員隨往稽查,對於不遵規定者要隨時參奏。

  在外的弘晝也著重奏報了這一點:「自大臣、官員乃至跟役均皆謹遵皇父訓諭,每日悄悄而行,不曾耳聞勒索地方官員、擾害百姓等事。」「地方百姓來軍營交易者,均皆照時價,因略有超時價付給者,百姓忭悅,爭先恐後,與日增多。」

  筆者認為,擔心自己出巡所帶來的種種負面影響,包括出巡本身的大筆支出,是雍正帝不出巡的重要甚至是根本的原因。

  筆者不清楚,雍正帝前往武陟品嚐油茶的故事是早已有之,還是新近出現的,但見諸油茶外包裝上的宣傳應該不會太久,因為近些年雍正帝才突然在民間「火」了起來。今天百姓的眼中,過去雍正帝道德有虧、殘忍毒辣的固有形象已經改變。他既然是一位勤於改革的好皇帝,其野史軼事也就值得津津樂道了。

  雍正帝乃務真求實之人,若他看到了武陟油茶外包裝上的介紹文字,真不知做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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