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宮絕戀:唐武宗與王才人的愛情故事
唐武宗即李炎。本名瀍,即皇帝位前被封為穎王,臨死前改名炎。唐穆宗第五子,文宗弟。王才人,邯鄲人,唐武宗李瀍的寵妃。
王氏出生平民,後因家貧被送入宮中,成為樂伎,能歌善舞,穎王李瀍十歲時出宮建府,唐穆宗將十三歲的王氏賞賜給他做侍女,因為自小生活在一起遂日久生情,李瀍做親王之時行為放蕩不羈,不喜歡讀書,經常騎馬遊樂,還常常帶著他王氏到教坊飲酒作樂,與樂人諧戲,和平民混處,就好像老百姓家一般。如果不是晚唐動盪的政局或許他們二人會醉生夢死的虛度一生。開成五年唐文宗駕崩,早在開成三年唐文宗的兒子就已經早夭,因此宰相與宦官們圍繞著文宗的侄子陳王成美,文宗五帝穎王李瀍,文宗八弟安王李溶展開了皇位角逐。最終手握兵權的仇士良看中了平時放蕩不羈且孤立無援沒有積極參與皇位角逐的李瀍,認為他比較好控制,於是假傳聖旨,將文宗的五弟穎王瀍立為皇太弟,從十六宅迎入宮中。穎王柩前即位,這就是唐武宗。
還有一種說法穎王得以得到帝位,是王氏暗中為穎王策劃,唐末民間野史流傳一個故事,原文是文言文,我把它用白話文表述吧。
仇士良催親信將領速速趕往十六宅(唐代親王們居住的地區),接殿下入宮。望著中尉鐵青的臉,幾位神策軍小將沒敢多問,飛也似地點齊人馬,出了轅門,絕塵而去。匆匆趕到千門萬戶的十六宅,他們才猛然發現,自己竟然沒弄清要迎接哪位殿下。蝸居在這片金碧輝煌的牢獄中的宗室諸王老的老,小的小,再不然和帝系過於疏遠。公認有望入主大明宮的,只有穎王李瀍和安王李溶。在幾位兄弟中,李涵也最看重他們倆。幾年前,宮裡傳詔,專門指明兩位殿下按百官的成例,逐月賞賜料錢——看來,十六宅裡的幸運兒不是安王,就是穎王。
聽到了外邊的喧嘩,兩位王爺心裡明白,決定命運的時候到了:被選中的人一步登天,君臨天下;落選的則難逃一死——歷史上,角逐帝位失敗的人從來沒有能苟全性命的。在謎底揭曉前,誰也不敢貿然行動。
就在大家莫衷一是的時候,從宮中尾隨而來的宦官在人群後面尖聲喊叫著:迎接大的!迎接大的!
傳說,年長的安王李溶臉上的表情頓時一鬆,抬起腿,就要坐上神策軍士卒抬來的肩輿。千鈞一髮之際,穎王李瀍的身後突然閃出一個女子。那是侍女王氏,本是邯鄲歌伎,口才和膽略在庸人如雲的十六宅無人可及。她款款地走到宦官和神策軍將士面前,一字一句地說:宮裡所說的「大的」,應該是穎王殿下吧。穎王身材魁偉,宮中都呼他為「大王」。再說,我們「大王」與仇將軍可是生死之交呀。這等大事,你們要謹慎呀。一旦出錯,可是滿門抄斬的罪名!
王氏不由分說,硬是把藏身畫屏後的李瀍推到了神策軍將士面前。神策軍將士本就沒有主見,看到穎王的確身材高大魁梧,又聽眼前這位小女子言之鑿鑿,先信了七、八分。停了一下,他們見四下裡一片沉默,就連安王李溶也躊躇不前,就再沒什麼懷疑了。誰都不敢在波詭雲譎(音jue)的時刻多說一句話。神策軍將士簇擁著穎王李炎,興沖沖地回宮覆命去了。
講故事的人告訴我們,仇士良、魚弘志選中了安王李溶。萬萬沒有想到,事情在最後關頭出了個岔子。如果指出這個錯誤,整件事情將傳為笑談。考慮了片刻,他們覺得無論安王還是穎王,都少不了自己一份功勞,就將錯就錯,假傳聖旨,冊立李炎為皇太弟。
一個女子伶俐口齒和過人膽略,能對皇位繼承起到決定性作用?司馬光認為這是荒謬的——這並不是一個讓人信服的理由。晚唐帝位傳承中,荒謬的情形比比皆是。不過,這個很富戲劇性的故事確實是虛構的。在一個關鍵性的細節上,它有明顯的紕漏:安王李溶是唐穆宗的第八子,李炎是第五子。也就是說,無論「大的」是指年齡還是身材,都輪不到安王李溶。這屬於一些晚唐和唐末的民間文人為滿足普通市井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而惡搞皇室的遊戲之作。
不過,如果把這個故事和其他史實比照,不難發現,虛假的情節裡包含了兩個真實的信息:一是王氏的敢作敢為的性格,還有她在李炎心目中佔據了一個特殊的位置;二是這個故事從一個側面說明了安王李溶當時的確是皇位最有力的競爭者。唐武宗即位後就冊封王氏為才人,王才人(電視劇宮心計中的王貴妃就是以王才人為原型,不過此劇對唐武宗夫婦多有詆毀)是唐武宗生命裡最重要的女性。她不僅歌喉如鶯、舞姿如鶴,而且王才人身材纖頎,很像唐武宗。唐武宗每次在苑中遊獵,王才人必定跟隨,穿上和唐武宗一樣的男裝,騎馬射箭,衣著光鮮華麗,和皇帝的大致相同,唐武宗和王氏縱馬馳騁,觀看的人都分不清楚哪個是武宗,那個是王才人。宰有時候大臣呈上的表章,會誤送到王才人手上,王才人不知所措,但唐武宗不但不介意反而大笑。
武宗欲立其為皇后。宰相李德裕上諫,稱其無子(唐武宗與其他嬪妃育有五子七女,唯獨王才人不能生育),家世又淺薄,不應立為皇后,武宗只得作罷。但武宗閒置中宮、終身沒有立皇后。王才人實際是後宮地位最高的女子,後宮佳麗的恩寵無人能超過她。
我猜測,李德裕是擔心這位頗有才幹的深宮女子會干預政治,甚至象武則天那樣牝(音pin雌性)雞司晨、「女主天下」。這應該是多慮了。在我們記憶中,侍御史潘好禮曾反對唐玄宗(李隆基)立武惠妃為皇后。不過,兩件事情不可相提並論。武惠妃血緣上是武則天的娘家侄孫女,氣質上又繼承了女皇的強悍。如果立她為皇后,會勾起皇族和士大夫對武周恐怖統治的痛苦回憶。所以,潘好禮的觀點得到朝野上下一致響應。王才人沒有複雜的政治背景,也沒有證據表明她別有圖謀。在晚唐,女性的影響早已式微,再沒有呼風喚雨的能量了。等唐武宗駕崩後,王才人殉節,更贏來普遍的同情。
所以,李德裕反對王才人晉位皇后,帶著一點任性,無法讓人心服……
總體來說唐武宗是晚唐一位較有作為的皇帝,他做了皇帝之後就變得很勤政,一改以前放蕩不羈的性格,甚至臣下公開頂撞他,他也會虛心納諫。他在位的第三年就強迫仇士良交出權利。27歲繼位的他征服回紇,鎮壓昭義鎮叛亂,削弱各鎮割據,限制宦官專權,雖然他做了六年皇帝卻使日落西山的晚唐呈現出中興的跡象,史稱會昌中興。《舊唐書》因此稱讚唐武宗,「能雄謀勇斷,振已去之威權;運策勵精,拔非常之俊傑。」但是,他也有個缺點,就是特別崇尚道術,對長生不老之術和仙丹妙藥十分迷信。結果搞的自己形容枯槁,面無人色,反而加速了自己的死亡。中國的帝王經常這樣自殘,抱著長生的願望,結果更早的去見閻王。
在唐武宗煉丹服藥之後,身體消瘦,為了讓武宗早日省悟,王才人經常對唐武宗說:「陛下每天想著長生,可是卻形容消瘦,我很為此擔心啊。」唐武宗尚說無妨。會昌六年初唐武宗因為服食丹藥身體的多個器官都出了問題,但因為擔心被大臣們知道他在服食丹藥,因此仍然假裝無事堅持上朝,會昌六年殘臘唐武宗,武宗疾已大漸,已經無法上朝,身邊王才人侍立榻旁,白玉帳寒,紫陽宮遠,李炎的生命之火正在灰燼中慢慢微弱下去。一想到眼前人從此幽明異途,人天永隔,往日的玉笑珠香終成無痕春夢,病榻上的天子悲從中來,傷心地問王才人:我死後,你打算怎麼辦?
前邯鄲歌伎回眸凝睇,哽咽地說:願跟隨陛下到九泉之下。
見李炎惘然若失,王才人停了一下,想起什麼似的:讓我再為陛下唱一曲吧。
天子點了點頭,什麼也沒說。王才人輕啟朱唇,宛轉的歌聲在重樓復殿間迴響,聽得人心傷淚落。那是一曲《何滿子》。相傳,從前滄州有位歌者叫何滿子,犯罪當誅。臨刑前,他進獻這首曲子給天子,希望能贖罪免死。他的願望落空了,不過聲聲《何滿子》卻流傳下來。白居易寫過一首詩,說的就是這個故事:
世傳滿子是人名。臨就刑時曲始成。
一曲四詞歌八疊,從頭便是斷腸聲。
有人說,唱完一曲斷腸聲後,王才人就倒在金磚地上,再也沒起來 。太醫聞訊匆匆趕到,為玉體橫陳的美人把脈。李炎焦急地詢問結果,太醫難過地說:「肌尚溫而腸已斷」。美人香銷玉殞,在歌聲中耗盡了自己。也有人說,歌唱完後,王才人回寢官精心打扮一番,還將自己的東西分送宮中上下人等,才從容地在雕樑上繫好一條白綾巾……幾年後,詩人李商隱感慨萬千地寫了一首詩:
神仙有分豈關情,八馬虛隨落日行。
莫恨名姬中夜沒,君王猶自不長生。
當王才人的淒婉故事傳到揚州,漂泊在綠楊城郭下的詩人張祜(音hu)有感而發,寫下一首小詩:
偶因歌態詠嬌顰,傳唱宮中二十春。
卻為一聲何滿子,九泉須吊舊才人。
在唐武宗的葬禮上護靈大臣想要把梓宮移到龍楯(音shǔn,載棺木的車)上,派了多少人也抬不起了。要是誤了欽天監選擇的時辰,可是很重的罪名。當年,一場大雨讓唐文宗的龍楯陷入泥土。李玨就是以這個罪名被貶的。就在眾人議論紛紛,誰也不知發生了什麼。突然,有個聲音從人群中傳來:莫非大行皇帝再等王才人?
人們恍然大悟。等王才人的棺木抬到,梓宮突然沒有那麼沉重了。護靈人抬起了它,緩緩移動在靈幡素幔間……
聽說王才人的故事後,唐宣宗李忱唏噓良久,追贈她為貴妃,還下詔讓她葬在端陵柏城內。大明宮的一對鴛鴦侶,可以在地下永遠相依相偎。在唐武宗親近的人中,王才人也是唯一得到李忱褒獎的。只是多少年後,誰還記得那聲聲《何滿子》,曾在大明宮的雕樑畫棟間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