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正雄之死:中國軍隊崑崙關如何擊斃中村正雄
中村正雄手中的那把指揮刀,非同一般。在日軍中,指揮刀的規格,代表著指揮官的級別。這種差異主要反映在指揮刀的把手上:鑲金、鑲銀、鑲銅、鑲銠,不同的軍銜不同的刀。日軍的指揮刀,不單是用來指揮,它還體現一種日本的武士文化,是歷史和民族精神的一種象徵。
中村正雄手裡這把刀,刀柄是鑲銀的,論級別,他應該佩掛鑲銅的軍刀,侵華日軍除岡村寧次外,極少有人佩掛鑲金的指揮刀。就是鑲銀的指揮刀,一般師團或旅團級軍官也不多見,大多使用的是鑲銅或鑲銠的。日本天皇為表彰皇軍作戰部隊的優秀指揮官,專門製作了20把鑲銀柄的軍刀,贈予他們。中村正雄的部隊號稱「鋼刀」,有無堅不摧的作戰精神。中村得了20把中的其中一把,是當之無愧、順理成章的。今村讚譽中村正雄的部隊「能劈開鋼鐵和頑石」;安籐利吉則說他是「折不成的軍刀」。
12月24日上午,九塘方面,中村正雄增援支隊主力,經過一夜衝殺,終於衝入七塘附近公路以西的山地,但又陷入國民黨軍隊的包圍之中。在國軍節節阻擊之下,經過數小時強行突破,終於接近九塘,與被圍在崑崙關的三木吉之助的部隊遙遙相對。 中村正雄滿臉纏著繃帶,穿著佈滿血跡的少將軍服,在九塘西面3公里的水橙西北高地上,用望遠鏡觀察敵情。瞭望了一會兒,他疲憊不堪地坐了下來,伸直兩條穿著皮靴的腿,用拳頭在腿上砸了砸,然後出了一口長氣,抬眼良久地仰望著天空。
中村正雄對身旁的參謀說:「我們20日早晨從南寧出來,在不到50公里的路途上,我們在重慶軍層層阻擊下,整整走了5天,犧牲那麼多勇敢的士兵,現在終於離九塘還有3公里,下一步我們只要強行衝過公路,就可以和三木的守軍會合,然後增援崑崙關了。」
中村正雄說完,又從地上站起來,往高處走了走,繼續用望遠鏡觀察。中村身後的參謀對他說:「中村閣下,你現在處的位置很危險,請你快下去,還是讓我來觀察吧。」中村沒有理會參謀的勸告,當參謀再次提醒他時,他說:
「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就應該隨時親自掌握敵情,而不是在指揮所聽匯報」。參謀仍舊對他說:「中村閣下,敵人子彈是不認人的,它不是只打士兵,不打將軍的,請你下來。」中村正雄扭臉沖參謀笑了笑:「我們皇軍與重慶軍的差別是,他們機槍手的射擊,用的是食指尖扣扳機,既打的子彈多,又不靈活,只會掃射而不會點射。一個優秀的軍人在對方機槍響成一片時,完全用不著害怕。而我們皇軍的機槍手,是以食指的第一關節扣動扳機,射擊靈敏,又不浪費子彈,優劣太顯而易見。這是點射的威力,我在士官學校時專門學的就是點射。」
此時,擔任阻擊的榮一師第一團和第三團一部分別在六扒、六尋附近和枯桃嶺阻擊陣地上向中村的部隊猛烈開火。中村「嗖」地抽出指揮刀,向前一舉,命令部隊:「前進!拿出信心,不要怕犧牲,一定要衝過公路,前進!」中村再次用望遠鏡了望部隊衝鋒時,突然他發現望遠鏡中對方的火光似乎對著自己閃了一下。他腦子裡當即閃過一個念頭:「機槍點射!」
剎那間他只覺得腹部一熱,低頭一看,鮮血伴著肚腸湧了出來,他手捂肚子哼了一下,說:「重慶軍學會點射了。」話音未 落,他一下子蹲在地上,手裡的指揮刀扎進泥土裡,但他的手並未放開。他用指揮刀支撐著想站起來,沒做到,他兩眼一黑, 栽倒地上。中村正雄的部隊,像潮水一樣湧上公路,但在中國軍隊機槍的點射聲中,成批成批的士兵,和他們的司令官一樣,橫七豎八地相繼栽倒下去。
近在咫尺的中村部隊,無疑給三木聯隊樹起了最後的信心,他們苦苦死守,就是盼望中村到來。儘管三木手下士兵已經所剩無幾,不斷有人中彈或因飢餓而倒下,處在四面包圍中,但是他們還是憑借有利地形作困獸之鬥。短短的3公里啊,對增援部隊和防守部隊來說,簡直像萬水千山。公路上到處橫著屍體,看上去這麼多的屍體就能擋住日本士兵的路。三木吉之助絕望了。
中村正雄說完,又從地上站起來,往高處走了走,繼續用望遠鏡觀察。中村身後的參謀對他說:「中村閣下,你現在處的位置很危險,請你快下去,還是讓我來觀察吧。」中村沒有理會參謀的勸告,當參謀再次提醒他時,他說:
「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就應該隨時親自掌握敵情,而不是在指揮所聽匯報」。參謀仍舊對他說:「中村閣下,敵人子彈是不認人的,它不是只打士兵,不打將軍的,請你下來。」中村正雄扭臉沖參謀笑了笑:「我們皇軍與重慶軍的差別是,他們機槍手的射擊,用的是食指尖扣扳機,既打的子彈多,又不靈活,只會掃射而不會點射。一個優秀的軍人在對方機槍響成一片時,完全用不著害怕。而我們皇軍的機槍手,是以食指的第一關節扣動扳機,射擊靈敏,又不浪費子彈,優劣太顯而易見。這是點射的威力,我在士官學校時專門學的就是點射。」
此時,擔任阻擊的榮一師第一團和第三團一部分別在六扒、六尋附近和枯桃嶺阻擊陣地上向中村的部隊猛烈開火。中村「嗖」地抽出指揮刀,向前一舉,命令部隊:「前進!拿出信心,不要怕犧牲,一定要衝過公路,前進!」中村再次用望遠鏡了望部隊衝鋒時,突然他發現望遠鏡中對方的火光似乎對著自己閃了一下。他腦子裡當即閃過一個念頭:「機槍點射!」
剎那間他只覺得腹部一熱,低頭一看,鮮血伴著肚腸湧了出來,他手捂肚子哼了一下,說:「重慶軍學會點射了。」話音未 落,他一下子蹲在地上,手裡的指揮刀扎進泥土裡,但他的手並未放開。他用指揮刀支撐著想站起來,沒做到,他兩眼一黑, 栽倒地上。中村正雄的部隊,像潮水一樣湧上公路,但在中國軍隊機槍的點射聲中,成批成批的士兵,和他們的司令官一樣,橫七豎八地相繼栽倒下去。
近在咫尺的中村部隊,無疑給三木聯隊樹起了最後的信心,他們苦苦死守,就是盼望中村到來。儘管三木手下士兵已經所剩無幾,不斷有人中彈或因飢餓而倒下,處在四面包圍中,但是他們還是憑借有利地形作困獸之鬥。短短的3公里啊,對增援部隊和防守部隊來說,簡直像萬水千山。公路上到處橫著屍體,看上去這麼多的屍體就能擋住日本士兵的路。三木吉之助絕望了。
19時15分,日本守軍200餘人幾乎全部被消滅,當最後兩名機槍手東井正治和小西勝之進再次搖起白旗從最後一個地堡裡鑽出來時,憤怒的二營二排的士兵一起衝上去,掄起了大刀。「捉活的有重賞!」 一排長陸漢卿大叫衝了上去。但二排的士兵已顧不得許多了,大叫:「我不要大洋,我要為咱喻排長報仇!」一刀劈下,走在前頭的來井正治的前胸鮮血直冒。他接著又向走在後面的小西勝之進劈了一刀,小西一下子嚇癱了,身子一偏,刀砍在肩膀上,立即鬼哭狼嚎般地在地上滾動。要不是陸排長攔得快,小西勝之進準被砍死。
「讓我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陸排長抱住又哭又喊的戰士,大聲命令:「得留一個活口瞭解情況,這是命令!」 「什麼他媽的命令,我們死了那麼多人,都是他幹的,什麼他媽的命令,嗚嗚嗚……」 陸排長緊緊抱住那個戰士,哭了,所有二排的戰士也嚎啕大哭起來。友軍上來幫助打掃戰場時,陸排長請友軍用擔架把小西勝之進與東井正治送到軍部去。東井正治傷勢過重,流血太多,在半途中斷了氣。
小西勝之進成了唯一的活口。小西勝之進由於失血過多,也處於昏迷狀態。他懷裡那只中將的口琴被搜繳了。在軍部的戰地衛生所,軍醫給他輸了血漿,作了治療。他甦醒後驚恐萬狀,眼前彷彿老有大刀片在晃動。他問站在他身旁的翻譯:「我會被槍斃嗎?」「不會,」翻譯嚴厲地告訴他:「但是,你會被作為侵略者受到審判。」
小西勝之進閉上眼睛,嘴裡喃喃地說:「我想回家……我想吃飯……」杜聿明軍長聽說抓來一名俘虜,當即指示要認真治療,嚴加保護。當小西醒來之後,杜聿明派作戰參謀前去詢問口供,多瞭解一點崑崙關主峰陣地日軍的情況。小西勝之進吃完了大米飯後,被帶到軍用帳篷裡,接受審訊。
下面是對小西勝之進的審訊口供:
問:「你的姓名、年齡、籍貫、軍籍、原來職業?」答:「我叫小西勝之進,年齡23歲,籍貫廣島市人,高小六年畢業,未當兵前是開汽輪船的。」問:「你的親屬,被俘日期,被俘地點,受傷情況?」答:「我父母俱在,兄弟九人,被俘日期是12月24日,地點在崑崙關羅塘高地,右肩被大刀砍傷。」問:「你所屬的部隊,階級,來自何處?」答:「我屬二十一聯隊第三大隊第一中隊,階級為一等兵輕機槍手,今年十月我部在廣州附近集結,後轉北海,進攻南寧,後來攻佔崑崙關。」問:「說明崑崙關九塘方面的日軍兵力情況。」答:「有四十一聯隊兩個大隊、二十一聯隊一個大隊、炮兵一個中隊(附炮四門)、騎兵一個中隊,四十二聯隊也在九塘附近。」……
小西勝之進一一回答了提問,此時他也在仔細觀察審訊他的這些中國軍人。他發現其中一個審訊者很像他在廣島開汽輪船裡的一位夥計。中國人和日本人如果不說話坐在一起,穿同樣的衣服,大概是難以分辨的,難道真是一個祖宗?小西在想。杜聿明看了俘虜的口供,然後對作戰參謀說:「小西勝之進提供的情報有價值,正面與我作戰之敵,確為第五師團四十二聯隊的兩個大隊,及二十聯隊的一個大隊,而且還有隱藏的重炮4門,這樣正面敵人的兵力情況基本清楚了,和我們情報部門提供的情況相吻合。」
「這個俘虜怎麼辦?」作戰參謀說:「據送他來的士兵說,他的槍口下至少死了我們十幾個官兵。」杜聿明沉重地說:「他是軍人,在執行作戰命令,侵略者也是人,將他送到鹿地亙等反戰工作隊去,傳我的命令,今後不准濫殺俘虜,日軍不講國際公法,我們要講。」杜聿明理解戰爭的殘酷對人心理上造成的扭曲,當一個士兵目睹他的夥伴一一倒下後,他心理所受的扭曲是無可非議的。但軍人畢竟是軍人,他們不是街坊鄰居為雞毛蒜皮打架,他們雙方都是在執行統治集團的命令,無論是對是錯,他們的職責就是殺人,殺所有持刀握槍的敵人,而不是俘虜。
崑崙關大戰之殘酷,從繳獲的日軍陣中日記中可見一斑: 「數日以來,當面之敵,對我猛烈攻擊,其戰鬥為對華作戰以來從未遭遇者,因此傷亡極重,實足寒心。」中村正雄所部的臨時野戰衛生所,就設在九塘附近一家民房之中。這是一處典型的南方高大院落,青磚細瓦、斗拱飛簷,很是講究。正堂屋裡供著菩薩,主人是個土財主,戰火未來到早已逃走。堂屋兩邊的偏房,作了手術室。中村正雄傷得很重,抬到這裡後,軍醫立即給他作手術。由於麻藥不足,對他只用了局部麻醉,在麻醉效果不好的情況下,手術已進行了好幾個小時。他的腹腔已被完全打開,軍醫用手術刀割去了他被子彈打得破碎的腸子,再將剩餘的部分縫合起來。由於腸子斷了幾截,所以手術很麻煩。
四野響著槍聲與炮彈爆炸聲,中村正雄牙關緊咬,他臉色蒼白,頭上滿是大顆的汗珠。麻藥效力開始減退,中村閉緊的雙唇在微微地顫抖,他一聲不吭地硬挺著,聽著四野的槍炮聲。年輕的衛生兵用手巾輕輕給他擦了擦汗,小聲地問:「長官,挺得住嗎?」中村顫動的臉上努力露出一個微笑,鬆開緊咬的牙關,說:「放心吧,我能挺住,不要擔心我。」
年輕的衛生兵輕輕拉起中村的手:「長官,您握住我的手,感到疼痛就使勁捏我的手。」中村又努力笑了一下,用顫抖的聲音說:「江戶時代的武士切腹自殺時,穿著雪白的和服跪在地上,用刀將自己肚子斜剖十字大的口子,腸子流出來後,人還要跪著,不能倒下。比起江戶時代的武士道,我差多了……」
年輕的衛生兵聽完中村的話,哭了。炮彈從房頂呼嘯而過,爆炸聲似乎越來越近,野戰衛生所的牆壁在爆炸聲中抖動著。中村吃力地問:「是敵人又進攻了吧?」年輕的衛生兵:「長官,不論怎樣,也要把您的手術做完。」年輕衛生兵話剛說完,一顆迫擊炮彈打中了房子的山牆,將山牆和屋頂炸開個口子,破碎的瓦片、磚塊、泥土紛紛落下。手持手術刀的軍醫和旁邊的醫務人員,同時用身體和胳膊蓋住中村打開的腹部,但還是有塵土落在裡面。
野戰衛生所四周槍炮聲大起,機關鎗子彈打得院牆「嗖嗖」直響,保衛野戰衛生所的士兵不斷在院門口栽倒。 年輕的衛生兵抓起了靠在牆角的三八槍,要往外衝時,被中村正雄叫住:「孩子,按年齡你可以做我的兒子了,我回不到日本了,見不到我日夜思念的家人,雖然我是少將,你只是下等兵,但作為一個日本人生命的價值,都應該像富士山一樣。我不行了,你還很年輕,不要為我到危險的地方去,你要注意啊,一定早日回到日本去……」
中村正雄沒有力量往下再說,但他已經清醒地認識到,作為侵略者是征服不了這塊土地的。年輕的衛生兵含著淚水,哽咽著:「放心吧,長官。」他衝出院門,舉起三八槍還沒來及射擊,便中彈倒下了。緊接著,野戰衛生所裡所有醫務人員,統統拿起武器,接二連三地往外衝,但都被子彈擊中……
日本軍士們保衛著他們的司令官,手術在槍林彈雨中進行,直到晚上20時30分才做完。翌日清晨5時18分,當東方的晨光在崑崙關上露出微熹時,日軍第五師團第二十一旅團旅團長中村正雄卻無可奈何地閉上了眼睛。這把被認為是日本戰無不勝的「軍刀「,在崑崙關前折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