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會戰內幕:日軍將領到底偷走國軍什麼機密?
日本在侵華戰爭時期使用的軍用地圖只有極少量是日軍自行測量、繪製的,絕大多數是利用偷竊、繳獲中華民國測繪的地圖翻版印製的。成洋收藏的30張侵華日軍印製的長沙地區地圖,基本上是根據中華民國當局測繪的地圖而來。
長沙東、北部重點鄉鎮和關隘都專門單獨繪製了地圖,連一條鮮為人知的羊腸小道都可以在地圖裡找到,「日軍70多年前繪製的長沙地區地圖,精密、詳盡,有些地圖至今還很準確」。1939年9月到1942年1月期間,中國軍隊與侵華日軍在長沙進行了3次大規模的激烈攻防戰。8年前,愛好收藏的市民成洋先生在一家古玩市場淘得30張侵華日軍長沙地區地圖。
涉及戰略要地的地圖都有編號並特別註明「軍事機密」字樣
30張發黃的老地圖上大多有些水漬的痕跡。說起這些地圖的由來,成洋告訴記者,8年前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在一家古玩市場轉悠時,看到一位老人在兜售侵華日軍使用的軍用地圖。「我想著這些地圖不僅具有收藏價值,而且有警示和教育意義。就硬纏著那位老人,最終買了下來。」
30張地圖中,有17張的背面有某測繪局收藏的印章和收藏文件編號。「這些地圖當時既能作為民用地圖,也可作為軍用地圖使用。」成洋淘得這些地圖後,曾找到湖南省測繪局有關專家鑒定,專家們都稱這些地圖繪製真實可靠。「可見當時日軍為侵略中國,在偵察和勘測上下足了功夫。」
這些地圖主要涉及長沙城區和長沙、寧鄉、瀏陽、湘陰、益陽、沅江、平江、湘潭等周邊地區。有長沙城區、青山市(今長沙縣青山鋪鎮)、金井(今長沙縣金井鎮)等戰略要地等10張地圖特別註明了屬於「軍事機密」字樣。同時,這10張地圖也有編號,長沙城區地圖的編號為「長沙九十一號」,寧鄉縣地圖編號為「衡州一號」。
每一張地圖上都註明了測圖、製版和印製時間,如長沙城區地圖就標明是中華民國8年(1919年)測圖,昭和13年(1938年)製版等字樣。測圖時間最早的是中華民國8年,最晚的為中華民國26年(1937年),時間跨度18年。其製版和印製時間最早的為中華民國9年(1920年)5月印製,最晚的為中華民國34年(1945年)6月印製,時間跨度25年。其中,大部分地圖在1936年至1938年印製。
「待地圖印製完畢,日軍發動了長沙會戰。1939年9月,日軍突破汨羅江和新牆河兩道防線,從東、北兩個方向直撲長沙而來,第一次長沙會戰打響。」成洋認為,日軍前後發動3次長沙會戰,絕對不是打到哪兒是哪兒這樣簡單,確實是依據早前準備好了的地圖有備而來。
日制老地圖用五萬分之一比例尺標明橘子洲頭東邊對岸碼頭
30張地圖上清晰地標示了不同區域的等高線、標高及戰略要衝和交通要塞,就連散落的村莊、獨居的農舍、山間羊腸小道、平地小溝渠及其通向何處等也無一不在標注之列,足以說明早在長沙會戰前,日軍就對長沙及其周邊地區資源、文化、兵要地誌進行了大量細緻、隱蔽的偵察。
「長沙九十一號」地圖標明了水陸洲(橘子洲頭)東邊對岸所有碼頭,其中,連接長沙東西兩岸、位於橘子洲頭上遊(當時此段叫牛頭洲)的渡口作了特別註明。地圖用的比例尺竟是五萬分之一,也即是說,地圖上的1厘米等於實地500米。「在作戰地圖中,這是20世紀最精密、最實用的了。」湘江東岸的重要街道都作了標注,湘江西岸的一座山丘、一條小溪、一個村莊、一塊水田、一條小路、一座廟宇、一片樹林……都在圖上畫得清清楚楚。地名一律用漢字,山頂制高點和山腰等高線一律用阿拉伯數字標明了若干米,所有道路也都標明了分段里程……
在這張地圖上,現在位於金源大酒店南邊的小林子沖路的東端連接著梓園路。4月30日,記者依據這張地圖,很快就從小林子沖路走到了梓園路。「可以說,長沙老城區的主要格局與當年沒有什麼變化,一些老街老巷都在這張地圖裡有標注。」成洋多次依照這張地圖在長沙老城區穿行,「幾乎沒有失算過,不得不驚訝日制『老地圖』的精密」。
1942年1月1日凌晨5時,長沙東郊失守,日軍開始集結兵力攻擊阿彌嶺陣地。戰況非常激烈,激戰中,國民黨軍隊損失慘重,只能向侯家塘、小林子沖邊打邊撤,撤退中,日軍居然從一條小巷奇襲抄了國民黨軍隊的後路,致使一個營的國民黨軍隊幾乎全軍覆沒。
第三次長沙會戰中,日軍與國民黨守軍在長沙城區的開福寺、上潘家坪、唐家巷、上大垅、湖積渡等處發生了激烈的拉鋸戰和巷戰,而這些地名在這張地圖上一眼就可以看到。
在這些地圖中,有一大部分是緊鄰長沙東、北兩個方向的重要關隘和鄉鎮詳細地圖,如瀏陽市的鎮頭鎮、永安鎮,長沙縣的金井鎮、安沙鎮、梨鎮等。三次長沙會戰,日軍都是從長沙東、北兩個方向進攻長沙,幾乎每次都是從這幾個鄉鎮狂奔而來。
第一次長沙會戰,日軍一路從金井鎮駐紮到了長沙東部永安鎮,另一路從安沙鎮打到了撈刀河鎮。1941年12月31日正處在第三次長沙會戰白熱化階段,日軍第3師團一路急進,到達梨鎮後,就直接徒步從磨盤洲渡過了瀏陽河,兵臨長沙城下。「這些都說明日軍是依據長沙周邊鄉鎮的地圖發起進攻的。而且,每次戰敗後,他們也是依據這些路線有條不紊地後撤。」成洋說,他看過不少三次長沙會戰的資料,發現日軍進攻和撤退的路線「驚人的一致」。
日軍是如何繪製長沙地區地圖的,至今還是個有待破解的謎
據離休老軍人章明回憶,抗戰時期,由於國民黨對八路軍等部隊限制提供地圖,而且國內繪製的地圖遠沒有日軍地圖精良,因此,從抗戰時期起,共產黨領導的軍隊使用的作戰地圖,多是從日寇手中繳獲來的。每次戰鬥打敗日軍,首先是搶佔他們的電台,然後是搜繳他們的地圖,繳槍倒是其次。「當時,繳獲的日本軍用地圖範圍很廣,可以覆蓋整個中國領土;數量也非常大,幾乎每個團都可以配一幅完整的中國地圖。」
長沙地區處於中國腹地,為什麼日軍能弄得一清二楚?日軍的這些軍用地圖到底是怎樣繪製出來的?這項龐大的工程是怎麼完成的?成洋說,這至今還是一個值得研究、有待破解的謎。
當時偵察衛星還沒發明,飛機高空攝影技術也十分幼稚。成洋猜想,日本人應該是主要靠手工操作的方式完成測繪。這就必須派遣大批特務間諜,收買漢奸,窺探五湖四海,竄遍中華大地,收集資料,竊取情報,年復一年,才能「大功告成」。
那時,國民黨當局關防不嚴,國內護衛不力,也給了日寇可乘之機。「這種處心積慮、不惜一切的狂熱,恐怕在世界間諜史上也是空前的,或許日本特有的『武士道』和『忍者』才有這股邪勁兒。」成洋說。
「作戰地圖本是日軍的侵略武器,有了它們,日軍才會對我國地形瞭如指掌,長驅直入,如入自家庭院。」時至今日,大批軍用地圖肯定還整套地在日本珍藏,只需借用最新衛星偵察手段加以修正完善,就可以製成符合我國現狀的新版本了。
「收藏地圖就是收藏歷史的瞬間,妄改歷史也罷,篡改教科書也罷,地圖會原原本本地圈點出歲月的痕跡,戰爭鐵證白紙黑字,這些地圖為駁斥當前一些日本人否認日本侵華歷史,又提供了一件歷史鐵證。」成洋如是說。
1882年日軍就繪製了《清國湖南省圖》
記者查閱資料發現,日本繪製中國地圖、對中國進行軍事偵察,始於1872年,即明治五年。日本學者小林茂的《外國地圖——日本帝國的亞洲地圖》、牛越國昭所著《對外秘密軍用地圖的潛入盜測——外國測量和村上筆記研究》對此有詳盡記錄。
1872年,日軍池上四郎少佐潛入中國東北進行秘密偵察。包括地理、兵備、民政、人心傾向、語言、貨幣、物價等。1873年至1874年日本派樺山資紀、「漢學家」福島九成等對中國沿海進行偵察測量,繪製了《清國渤海地方圖》和《陸軍上海地圖》。1875年至1882年,日本軍方完成了《清國北京全圖》、《清國湖南省圖》。1878年5月,「漢學家」島弘毅第三次到中國,具體校正日本軍用地圖中的謬誤之處。
1883年,日軍參謀本部少佐梢山鼎介潛入中國繪製了鴨綠江至奉天(今瀋陽)沿途地形圖。甲午之戰前的1893年以藥商為掩護的日本間諜石川伍一到北京、內蒙古、張家口、大同、煙台和晉、豫、陝、鄂各省的主要城鎮進行軍事情報搜集,並測繪軍用地圖和兵要地誌以及《遼東半島沿海水深潮汐的資料》。1895年至1897年日本臨時測圖部對遼東半島和台灣進行測繪。甲午戰爭,義和團運動,日俄戰爭等時期,日本更是大張旗鼓地對中國進行秘密測繪。
由此可見,從1982年日軍派人到中國東北進行秘密偵察至1931年9月18日,日本駐中國東北地區的關東軍製造了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進而走上侵華的道路,日本為侵華進行的準備有近60年。
岡村寧次是偷地圖的「高手」
除了偷測,侵華日軍地圖的另一個來源是偷竊。日本在侵華戰爭時期使用的軍用地圖只有極少量是日軍自行測量、繪製的,絕大多數是利用偷竊、繳獲中華民國測繪的地圖翻版印製的。成洋收藏的30張侵華日軍印製的長沙地區地圖,基本上是根據中華民國當局測繪的地圖而來。
日本侵華的最後一任中國派遣軍總司令岡村寧次就是偷地圖的「高手」。
侵華戰爭爆發前,岡村寧次曾18次進入中國從事情報工作。他在其回憶錄中說,當時中國各方都極珍視為數不多的軍用地圖,按極密文件保管,嚴禁出售,因而極難獲得。在他給孫傳芳當顧問時,孫及其手下的大部分指揮官都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6期留學生。由於岡村寧次曾擔任過他們的區隊長,因此他們稱岡村寧次為老師,極為尊重。1926年秋,蔣介石率軍北伐。孫傳芳在九江、南昌地區佈防攔阻,連遭挫敗。儘管孫傳芳身邊的人一再向岡村寧次咨詢作戰事宜,但軍用地圖卻從來沒給過他。
但是,機會終於來了。有一天,岡村寧次去最前線的南昌。當地的指揮官把華中中部地區1︰5萬比例的地圖全部借給岡村寧次,委託岡村寧次制定作戰指導方針和計畫。岡村寧次按其要求提出了計畫方案,卻把地圖徑直帶回到九江的司令部。不久,孫傳芳軍節節敗退以致全軍覆沒,倉促間,岡村寧次丟棄了所有的行李,卻未忘記帶上這套1︰5萬比例的軍用地圖。回國後,岡村寧次把地圖交給參謀本部,為此獲得了一筆巨額秘密賞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