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的九弟曾國荃:晚清官場上最叛逆的官員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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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的九弟曾國荃:晚清官場上最叛逆的官員

2016年04月28日 帝王將相 暫無評論 閱讀 283 次

  鍾叔河先生整理編輯的《曾國藩往來家書全編》上中下三冊,足有七八十萬字。這套書我買了數年,當年也曾看過一次,開卷即拋。不是書的內容不好,我提不起興趣,不然我何必破費去買?問題出在書籍的質量。

  我買的書並非毛邊,但這三卷書居然書頁有無數處沒有裁開。這個毛病,在我喜歡躺著閱讀的人,真是要命。讀上三兩頁,就不得不抬起身來,找可以裁頁的尺子或刀子,而這些東西,床邊照例不備,於是只能手撕,從上到下,往往撕得歪歪扭扭,大為喪氣,不堪其擾,看不多久,就拋開了。

  今夏重新拿出這三卷大書,決定從頭到尾細看一番。看這書,大抵是學習曾國藩的齊家治國之道,看一個不世出的「古今完人」是如何自律律人,如何忠君愛國,如何忠孝兩全,如何孝悌忠信,如何在身後建專祠,配享文廟吃冷豬肉。曾國藩這人,是堅定的孔孟信徒,儒家精神貫注其間,不但忠信孝悌,還不貪不淫,愛民如子,關心照顧族人,從品格上看,簡直很少瑕疵,然而這種「完人」,生活中並不可愛,因為律己嚴,自然律人也比較嚴苛,左宗棠看不慣他,李鴻章與他也不能始終,大家最熟知的就是催李早起之事,他可知矣。咸豐同治間,曾國藩文治武功,聲望高到極點,影響廣被遐邇,為很多讀書人效仿。其實,曾國藩是很難效仿的,即使是他的弟弟們,家書這麼循循善誘,簡直可說是絮絮叨叨,但聽者不無邈邈也。試想,如何真的照他說的做,說一遍就可以了,何必反覆三復直到無數遍呢?就拿澄弟(曾國璜)和沅弟(曾國荃)兩人來說吧,這兩位與曾國藩性情和興趣一點都不相近,曾國藩叫他們請人種菜,澄弟就找理由推托,叫他們不要住在城裡,澄弟一度跑得很勤,沅弟更是桀驁不馴,曾國藩做翰林時,曾一度叫曾國荃到京城讀書,曾國荃受不了那種拘束,鬧著要回家,使這位老兄大為不滿和難堪,自己的言傳身教竟然很難對乃弟施加明顯的影響。

  曾國藩認為照他這麼做人,是人生正道,立德立功立言才能成功,其他都不行,其實,這是相當錯誤的,左宗棠何嘗不成功,曾國荃何嘗不成功?

  九弟曾國荃不是讀書科舉的料,他後來也只是一個優貢,相當於舉人,還不及舉人過硬。但他善於打仗,特別是圍點打援,攻堅克難,下安慶克金陵,曾國荃的是將才,這點曾國藩遠遠不及。當曾國荃還沒有功成名就時,曾國藩長兄如父,又身居高位,對弟弟們要求這,要求那,兄弟們唯唯諾諾,不敢反駁,或偶有反對意見,也不敢多說,因此他們的回信並無精彩,後來,弟弟們年齡大了,曾國荃且也高官厚爵,還為曾國藩擋了無數流言暗箭,在乃兄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今非昔比,慢慢高大起來,曾國荃的信也就真心情流溢,精彩起來了。

  曾國荃雖然八股文、古文不怎麼出色當行,但文學才能則不在乃兄之下,甚至有所超越。不妨看看曾國荃的這段談懶的文字:

  弟去年匆匆又懶一年,今且四十六歲矣。懶也懶不出一個明堂,做好漢也做不出一個明堂。未曾一日發憤,便要三月耳聾,五日背疼,七日心忡。惟全不問書和籍,也不理筆和墨,偏能一覺睡到大天光,一餐兩個半碗飯,滿行滿走,快樂無憂。可見天生我,教我懶一世,且再懶四十六年,便是九十二歲,值得值得。懶得我此心活潑坡地,大儒氣象或亦不是過也。程氏謂溺於漢學者為玩物喪志,弟初不知有漢,無論唐宋。凡屬積字成句,積句成文之類,謂皆不可玩,玩則未有不喪志者也。兄聞此語,得毋笑其狂悖,而憐其終身昏盲不醒不睹乎?兩兒蠢鈍,過於乃翁。懶則無愧肖子,然則墳山房分之說,或亦有征歟?只得聽其自然而已。把背問解,非吾性之所能任也,負之負之。(同治七年十二月廿一曾國荃致曾國藩)

  這一段說得太暢快了,簡直就是對曾國藩屢屢訓誡的一個反抗:我和我兒子都是又懶又蠢,言下之意卻是我不是同樣享受了成功的快樂,而且還活得比您更自由自在。「和尚」也要伸伸腳了。這是作為弟弟的曾國荃的揚眉吐氣之時,曾國藩也拿他毫無辦法。

  在同治十年三月二十日的信中,曾國荃針對曾國藩的理學語道學氣,又用這樣的話擋了回去:

  此次又蒙以理學語相勖,弟又漫聽而漫應之,其實弟踐履專尚不理之理,不學之學,日日以閒耍快活為務,俟兄七十歸田之日,始知此為真樂矣。

  這樣的信是曾國荃真情的偶一發抒,也是對曾國藩人生觀的大不以為然。兄弟異途,是性情與興趣的先天相斥,也是對乃兄過去的「壓迫」的總反擊。

  我喜歡這樣的曾國荃,這是理學的叛逆,也是晚清官場的叛逆,難怪他做官總做得那麼不順,備受各方的攻擊,但,這是保持個人真性情必需的代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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