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索斯威當年英姿

將狄索斯威藏在自家中的孫加賓老人（已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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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抗日戰場，飛虎英雄遇險，幸得農民相救，留下傳奇篇章。昨日，二戰後曾任美國駐歐空軍司令的四星上將狄索斯威將軍的兒女飛抵鄭州，前往新鄉，踏訪昔日戰場，尋覓父親舊友。本報記者隨同前往。

飛虎英雄跳傘獲救念舊兒女來華探源

11月10日16時45分，上海飛往鄭州的ＭＵ5383航班安然著陸，一男一女兩位美國老人走下飛機。男士叫約翰·狄索斯威（下稱約翰），今年61歲，女士叫漢娜·朱迪斯·狄索斯威（下稱朱迪斯），是男士的姐姐，今年69歲。63年前，他們的父親以不同於他們今天的方式，冒著槍炮聲和硝煙，曾經降落在河南新鄉的土地上。

「歡迎你們來到中國，來到河南。相信即將開始的新鄉之行會滿足二位的心願。」河南一家旅行社的工作人員通過翻譯向他們表示歡迎。「謝謝！」兩位老人微笑著說。

約翰和朱迪斯的父親，是前美國空軍駐歐洲司令、四星上將加布裡爾·狄索斯威（下稱狄索斯威）。二戰期間，狄索斯威作為美國飛虎隊隊員來華支援中國抗戰，在新鄉的一次戰鬥中，戰機被彈片擊中，他跳傘逃生，落地後受到新鄉縣、獲嘉縣中國抗日軍民的掩護救援，和中國人民結下了深情厚誼。狄索斯威被救回到當時的西安基地後，未到戰爭結束就調回美國，繼續在美國空軍服役。之後，他因戰功卓著步步高陞，獲授和平時期美國軍隊的最高軍銜——四星上將，1963年到1965年任美駐歐洲空軍司令，2001年去世，享年91歲。

隨行翻譯介紹說，約翰從小就熟悉父親在二戰援華抗日戰爭期間的英雄事跡，長大後也從事與飛行有關的工作，現在是美國一家航空公司的機長。他深受父親的影響，一直希望有機會來華訪問，去看看父親當年戰鬥過的地方，拜訪一下幫助過父親的村民，但因種種原因，一直未能如願。幾天前，約翰因航空公司工作的原因，有機會駕機飛臨上海並作短暫停留。約翰的姐姐朱迪斯已經退休，獲悉弟弟有機會在中國逗留，儘管已經69歲了，還是決定與弟弟同行。兩人隨後乘坐民航客機飛抵鄭州。

從鄭州機場前往新鄉的路上，姐弟倆為這次懷舊之旅興奮，但因時間緊張，在新鄉僅能待一天多，兩人在言語間流露出不能盡興尋訪的擔心。由於飛機晚點一個多小時，到新鄉時天已經黑了，但姐弟倆並不停歇，趁夜前往父親曾經執行轟炸任務的車站去看看。

當年，狄索斯威被中國農民救起的大致經過是：狄索斯威跳傘後，被當地農民藏在離日軍據點不到一公里的家裡月餘，隨後村民又在日軍眼皮底下，用半個晚上的時間修好臨時機場，並把他送上接他的美軍飛機。

1997年10月，中央電視台《焦點訪談》播出了狄索斯威獲救的故事，這段鮮為人知的歷史才被揭開，成為中美友好的一段佳話。而幫助揭開這一段歷史的，一個是曾調查過此事的新鄉人崔來州，一個是空軍指揮學院教授華人傑（已故）。華人傑教授是抗戰空軍老兵，北京航空聯誼會原常務副會長，不僅參與了調查史實，還曾聯絡中美航空界，幫助尋找兩地當事人。

農民掩護折翅飛虎當地尚存回憶材料

姐弟倆對這段歷史有一定瞭解，除了父親生前常給他們講，他們還攜帶了翻譯成英文的有關資料和故事發生地的地圖，並細心地做了標注，擬定了一個尋訪的線路。他們還帶來了父親當年和當地農民的合影。

車到新鄉，天已黑透，如約等待的崔來州先生和姐弟倆見面了，約翰和崔來州握手時說：「感謝您調查這一段歷史。」

按照約翰和朱迪斯的意願，車向故事發生的第一站——當年的小冀火車站、如今的七里營火車站駛去。路上，崔來州向他們介紹了這段傳奇發生的背景——

1945年3月，世界反法西斯戰爭正處在勝利前夕，盟軍戰略大反攻節節勝利。

在中國戰場，日軍在1944年5月攻佔鄭州、洛陽，意圖打通粵漢線，直達東南亞，進一步搜刮佔領區物資，以圖垂死掙扎。

在這種形勢下，河南的戰略地位凸顯起來，不僅陸地上出現國共兩黨武裝和敵偽武裝佔領區犬牙交錯的情況，美國陸軍航空兵的空中力量也頻頻出動飛機，向河南和平漢路沿線出擊，破壞日本搜刮戰爭物資北運的計畫。

河南省新鄉縣位於豫北平原，境內有平漢鐵路和一條小鐵路在縣城交會，西部有一飛機場。1938年淪陷後，日寇在這裡有重兵駐守，自然成為中國和美國空軍轟炸的目標。

1945年3月20日下午5時許，3架美軍戰機轟炸新鄉縣境內的小冀車站及日本軍列，這些軍列表層載的是煤，煤下卻藏著軍火。飛機扔下的炸彈引爆了軍火，頓時火光沖天。

當時，新鄉和獲嘉兩縣有老百姓看到，一架美軍飛機俯衝下來，冒險進行超低空轟炸。炸彈命中了，但軍火爆炸飛起的彈片卻擊中了飛機，飛機的油箱立即起火（一說戰機被日寇防空炮火擊傷）。

說到這裡，1992年起受華人傑教授委託調查這段歷史的崔來州告訴約翰，他參與調查時，許多參與營救的人還健在，而且，當年的見證人和參與人寫有回憶材料。

說話間，約翰他們乘坐的尋訪車輛已來到當年的小冀車站。藉著車站的燈光，姐弟倆在交談：「啊，當時車站上空應該是敵人的火力網。」「是的，父親很勇敢。」

車站方獲悉是援華抗戰的美國老兵子女來訪，破例允許他們到站台上看看。在站台上，姐弟倆問崔來州戰機受傷後飛往了哪個方向，崔來州指向了西南方向。約翰說，父親曾經告訴他們，飛機受傷後，呈蛇形沿鐵路飛行。

崔來州說，當地老百姓說，那架美軍飛機從低空拉起，帶著濃煙向西南方向飛去，在距小冀車站西南約8公里的亢村（當時稱郭堤）車站附近，飛行員被迫跳傘……

飛行員跳傘後，30餘名日偽軍向跳傘方向跑去。這時一架美軍戰鬥機及時趕到，以猛烈火力向他們掃射，掩護跳傘飛行員暫時逃脫了敵人的追捕。

亢村車站附近獲嘉縣劉固堤村3名王姓青年，王俊瑞、王振興、王兆業，目睹飛行員跳傘後，也向這個方向找去，路遇剛剛逃脫敵人搜捕的美軍飛行員，三青年做手勢要飛行員跟他們繞過村莊，沿低窪地中的田間小路向北轉移……

約翰和朱迪斯來到狄索斯威當年駕機轟炸並遇險的小冀車站

狄索斯威當年和當地農民的合影

星夜輾轉藏身農家聯繫基地設法營救

天色太晚，約翰和朱迪斯只好在11月11日接著尋訪。但他們對故事的細節興趣非常濃厚：後來呢？

回新鄉市區的路上，崔來州給出了「後來」的部分答案——

王振興知道，在南務村有一位曹文華先生曾在省政府做過事，想找他出個主意。曹問明情況後，指點他們去找獲嘉縣的抗日政府。

黎明，縣長張建成見他們帶來一個人高馬大的美國人，大吃一驚。馬上派人去新鄉縣西營村告知新鄉縣抗敵自衛團團副郭家林。

黃昏時分，郭家林帶上參謀李承之、孫加賓等人乘馬車赴十多里外的南陳莊。由李承之當翻譯，他們和飛行員簡短交談後立即給飛行員穿上中國農民的大棉袍，戴上大帽子，前往西營村。

在西營村，他們知道了這名美國飛行員名叫加布裡爾·狄索斯威，是一名機長，是從西安美空軍基地起飛來新鄉轟炸日寇車站的。

郭所在的西營村，周圍的敵人據點星羅棋布，萬一走漏消息，後果不堪設想。孫加賓的家在東營村，和西營村相隔二里路，離日本兵據點更近。一陣沉默後，孫加賓主動提出要狄索斯威藏在自己家中。

崔來州講到這裡，約翰有點不理解地問：離日軍據點更近，那豈不更危險嗎？

崔來州說，據他調查，孫加賓的理由是：越是日寇經常出入的地方日寇就越不懷疑，就越安全，於是狄索斯威就被秘密轉移到孫家的炮樓中。

日偽軍第二天糾集更多人馬武裝搜捕，接連幾天派出大批漢奸特務在新鄉境內秘密活動，同時張榜懸賞10萬大洋緝拿美國飛行員。

孫家是村中較富裕的農戶，為防禦土匪搶劫或綁票，家中修了一座小土炮樓。炮樓共分3層，狄氏被安排住在2層。第3層沒有蓋頂，平時可以曬太陽。

狄索斯威住進孫家炮樓後，日常生活起居由孫加賓的胞弟孫加相照顧——後來，孫加相為此寫了回憶錄。狄索斯威不會使用筷子，孫就為其買來勺子和刀叉；狄索斯威吃不慣當地的飯菜，孫傾其所有做他愛吃的荷包蛋、煮雞蛋、牛羊肉和油炸麵條。為滿足狄索斯威的口味，郭家林之子郭慶廷還以學生身份到縣城買來蛋糕、麵包、餅乾等點心，每次送給狄索斯威，他都要高興地伸出拇指，說幾聲「好」。狄索斯威的大小便，解在室內便盆裡，由孫加相送往外面廁所。為了確保狄索斯威的安全，孫加賓還在附近及村周圍佈置武裝崗哨，晝夜注意周圍動靜。

狄索斯威住進孫家後，李承之是唯一能與他交談的人。焦急的狄索斯威常常對李承之吼叫，講他遊泳技術特別好，要李帶他去渡過黃河返回西安基地，李承之一個勁地勸解。

此時，中國友人在緊張設法與西安聯繫。抗敵自衛團找到了中國政府駐豫北地區特派員牛平章的同事李鶴年，隨後，李赴湯陰縣用秘密電台向西安方面發電報。

西安美軍基地接到電報後，馬上派代表田樹信到新鄉與抗敵自衛團策劃營救行動。田樹信英語較好，見到狄索斯威時，狄索斯威非常高興。幾個人研究了脫險方案，之後，田轉回湯陰縣發電報同西安聯繫。

焦急的等待中，狄索斯威免不了煩躁，甚至對中國朋友的營救能力產生了懷疑，而當地農民們想出了一個最中國化的方法穩定了他的情緒，這是個什麼方法？請繼續關注「美國飛虎隊英雄後人新鄉尋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