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印象

早報記者 王靚 魏星 發自朝鮮平壤 「大部分的朝鮮公民，對自己一直被餵食的文宣攻勢，到底是全然接受、相信一半或是恨到要死？實在無從得知。最有可能的是，由於他們努力活下去都來不及了，根本沒花多少時間去質疑，也沒理由相信他們能改變什麼。顯然他們對外頭世界的實情，知道得很少很少。」

至今訪問過朝鮮的美國最高級官員、美國前國務卿奧爾布賴特在自傳《國務卿女士》中寫道。奧卿是在2000年訪問平壤，逗留了三天。

生活：國家全部「包辦」

如今的朝鮮很像20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中國，一切都是配給制。當地人除了用錢買菜之外，國家幾乎「包辦」提供給人們全部的生活資料，大到住房，小到衣服鞋帽。也有一些商店出售商品。

朝鮮女孩小金說，朝鮮人普遍享受著「三大免」的福利，其中之一就是住房免費。分房時不論級別高低，統一分配，一般在150平方米左右，只收取水電使用費，一般占收入的2%~3%。農村不收水電使用費。第二種免費是從1973年起實行的教育免費，包括學齡前一年，小學四年，中學六年（不分初、高中），大學四年。中、小學期間的學習用具和服裝也免費按期發放。第三種免費是1953年戰爭結束後就開始實行的全民醫療免費。

年輕人結婚後都能馬上分到房子，一般都有50多平方米。「不過我們這裡通常都是由男方向單位申請。而且根據我們的傳統，長子即使成家後，父母都會和他住在一起。」小金笑著說，「我們這裡還是有很濃厚的重男輕女思想，而且朝鮮男人大多數還是大男子主義的。」據說，年輕人結婚，男方只要穿一套西裝就行，其他都由女方負擔。結婚以後，男人下班回家也什麼都不要做，等著老婆服侍是天經地義的。這麼看來，朝鮮人「重男輕女」也就很好理解了。

平壤市中心區寬闊的道路兩旁，到處是這種國家統一規劃分配的高層住宅樓，有早在上世紀70年代初期建的，也有近兩年新建的。反倒是一些間雜在周邊高樓中的外觀老舊的多層建築多為平壤人工作和購物的地方。

在平壤市區，外國人找不到商店，因為它們通常隱蔽在某個建築不起眼的側門裡；當然也沒有廣告，更沒有大型商場或商業區。

無論是大街小巷，還是人來人往的金日成廣場，目光所及之處都很整潔，沒有垃圾也沒有人隨地吐痰。而奇怪的是，平壤市內的街道上甚至看不到垃圾箱。

朝鮮人說話相比較韓國人而言，語氣更硬，更加類似中國東北的朝鮮族口音。

穿著：禁止「奇裝異服」

街上的行人穿著統一，多數是黑、灰、藍等深色服裝，但不時可以看到一抹色彩明快的年輕姑娘的身影。據說，朝鮮官方對本國人民的著裝有嚴格的規定，禁止奇裝異服，這包括：不能染髮；女士不能穿超短裙，不能穿露肩的裙子；男子不能穿短褲等。

城市裡的男人，基本上是中山裝，還有夾克衫，夾克衫拉鏈都拉得緊緊的，也有穿西裝系領帶的，這一般都是商業人士，經常和外國人打交道。女性穿得倒很有特色，一類是套裙，以黑色為主，下面是短襪和皮鞋，也有運動鞋，還有大量穿民族服裝的，色彩就豐富多了，黃，紅，綠，各種顏色，很是好看。而在韓國街頭，穿民族服裝的就很少。韓國女性基本沒有首飾，但是顯然很喜歡化妝，臉上都塗得很白，幾乎人人面白唇紅。但在農村，人們的穿著明顯差了很多，很髒，也很破。

朝鮮媒體近來特別關注對人們的穿著打扮。其出發點是：任何人的穿著打扮都是同他（她）的生活方式密不可分的；要倡導「社會主義生活方式」，就有必要倡導與之相適應的穿著打扮；而倡導適當的穿著打扮，就是對社會主義生活方式的一種提倡。從這種理念出發，朝鮮媒體在倡導「好典型」的同時，還對「壞典型」進行了嚴厲的批評。從2005年12月底開始，朝鮮中央電視台就不斷地批評那些寧可長髮披肩而不願意梳辮子的婦女。「打扮怪異」、「頭髮超過三厘米」的男青年遭受了更加嚴厲的批評。部分「壞典型」甚至在電視上曝光，指出他們的姓名和住址，讓人們引以為戒。

在朝鮮，接觸到的人，胸前都有一個標誌，大致分兩種，一種是金日成頭像，是都比較小，不像我們過去講究質地，講究大小。還有一種可能是勞動黨的黨徽，當然也有人戴兩個的。這是外國人到朝鮮後第一個直觀的印象。他們非常珍愛這個徽章，不管什麼衣服，必須佩戴，而且據說丟失了以後很麻煩，而且嚴禁賣給外國人。

交通：單車很奢侈

平壤主要公共交通工具是公共汽車、無軌電車、有軌電車以及由前蘇聯和中國援建的捷運。朝鮮公路上汽車很少，主要是能源短缺。行駛的汽車分為幾類：一類是貨車，很多都是中國的解放牌卡車，解放牌ca141比較多，還有就是日本的HINO貨車，後面加了固定貨艙。小汽車：一類是吉普車，前蘇聯的嘎斯還比比皆是，北京212也到處都有，一般都是軍綠色。轎車分幾類，大部分都是老爺車，奔馳有不少，都是1980年代的型號，VOLVO更有1970年代的，日本車也有，相對比較新，記者坐的旅遊大巴都是日本車—FUSO，車齡也都十幾年。而且，朝鮮的車左右盤混行，但是行車規則和中國一樣，靠右行使。朝鮮的車輛中，黑牌是軍用，白牌是政府官員用車，褐色車牌是私家車。

因為公交車車次較少，間隔時間長，隨處可見排隊等車的幾十米長龍。這裡的人行道與單車道是合二為一的，但單車很少，路邊看不到停放單車，只是有人騎車一閃而過。單車應該算是奢侈品。後來才聽說，因為騎單車曾經引起過幾起交通事故，朝鮮國家領導人金正日遂發出號召，鼓勵人們走路上班，鍛煉身體。因此，在上下班高峰的時候，可以看到平壤街道上到處是腳步匆匆的人群。步行兩個小時上班並不稀奇。

不過，從4月開始，朝鮮下令各機關、企業、軍隊等禁止使用日本產二手汽車，違者罰款，據說該措施的原因在於「與日本之間的感情問題」。也有傳說是，今年元旦，金正日拜謁錦繡山紀念宮後在下山途中巧遇一輛因故障被橫置在路上的日本產轎車，隨後便發出《國防委員會令》，要求在全國範圍內回收日本產轎車，但是以金正日的名義獎勵給電影明星和運動員的日本車和人民保安省工兵局等部分機關裝備的日本車例外。

在外國遊客眼中平壤最有特色的一景莫過於遍佈路口的女交警。

儘管行人和單車決定著這座220萬人口的城市街景，但小汽車的數量也明顯增加了。「私人的車都是國家配給個人的，比如博士、教授和得獎的運動員。」小金說。來往的機動車不乏奔馳、豐田等名牌，但基本都是上世紀90年代初的車型，看來有些老舊。

信息：「《大長今》很好看」

顯然是基於禁止使用手機同樣的理由，朝鮮的普通民眾還沒法使用互聯網。他們所說的上網，只是國內局域網，不和外界的網絡相連———雖然無論是手機或互聯網業務，對朝鮮來說都不存在技術上的障礙。據說金正日本人每天都上互聯網。

記者入住的羊角島酒店是平壤市的兩家高檔涉外賓館之一。房間內的衛星電視能收到中國中央電視台的第一、第二套節目，鳳凰衛視中文台，BBCWORLD，日本NHK，還有俄羅斯的兩個台HTB和POCCHR（R應該是反寫的）。朝鮮的中央電視台播放的新聞基本都是黨政軍的新聞，播音員的語調深沉而激昂，令人感覺到緊張和嚴肅。除新聞之外，電視播放的多是反映抗美的電影和電視劇。有時也播放歌曲、舞蹈等文藝節目。

後來和朝方的陪同人員聊天時瞭解到，除平壤之外的地區，人們只能看到朝鮮中央電視台這一套節目，平壤市民還可以收到平壤電視台。前兩年，《渴望》、《紅樓夢》、《水滸》和《籬笆、女人和狗》等中國電視連續劇都曾在朝鮮引起轟動。

很難接觸到互聯網和大眾傳媒的不發達，讓朝鮮人對「流行偶像」這個說法極其陌生。和記者年齡差不多大的小金無法理解所謂的偶像文化，甚至都沒有聽說過距離自己最近的韓國的當紅偶像Rain和宋慧喬。「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們），」朝鮮女孩小金有些羞澀地笑笑說，「但是聽說有一部韓劇《大長今》很好看，女主角很漂亮。」她說，她同學前兩年去中國時看過，回來後告訴她的。

而在朝鮮農村，可以偶爾看到村莊裡伸出的電視天線。

5月1日晚上，在羊角島飯店的商店裡，一個由4人組成的外國電視台的攝制組正在拍攝節目，營業員也有求必應。

在酒店和一些旅遊景點裡，會有書店，出售一些朝鮮的報紙和雜誌。有英文的《平壤時報》，10元人民幣一份，4開8個版，買到一份《425閱兵專號》。還有一本類似中國的人民畫報的《朝鮮畫報》，10元人民幣一份。這本畫報還展示在一些旅遊場所和涉外飯店，供外國遊客翻閱，內容主要是反映領袖動態、中央高層動態、經濟建設偉大成就、先進分子事跡等等。

其他書籍包括金正日和金日成的著作，思想全集，有各種文字版本，朝鮮文，日文，英文，中文，相比較其他的書，領袖著作無論是裝幀還是印刷質量，都明顯好很多，還有硬書皮。

還有一類就是親朝派的作者寫的一些研究朝鮮的書。在酒店床頭，有一個收音機，裡面播放朝鮮歌曲和新聞。

在平壤火車站候車室、平壤捷運站站台，有朝鮮勞動黨機關報《勞動新聞》的閱報欄，每個車站都有，每天更新，在街道上沒有看到過報刊零售亭。

2月2日刊發的英國《經濟學家》雜誌在題為《奇怪但卻有聯繫》(weird butwired)的一篇文章之中介紹，金正日曾在2000年時向訪問朝鮮的前美國國務卿奧爾布賴特詢問她的電子郵箱地址，並透露了朝鮮在網路發展方面的一些情況。他將電腦盲、吸煙者和音樂盲稱為21世紀的三種傻瓜。

信仰：對領導人狂熱崇拜

那10年的崇拜狂熱已經在中國逝去了30年之後，在朝鮮卻依然如故。記者在平壤逗留期間，朝鮮人慶祝金日成誕辰95週年暨「太陽節」（4月15日這一天為金日成生辰）的熱情還遠未褪去，含有「4·15」的大幅標語和口號隨處可見。「太陽節」是朝鮮一年中最盛大的節日，接下來的就是慶祝金正日生日的2·16、4·25建軍節、9·9國慶節和10·10朝鮮勞動黨建黨節。

但即便不是這樣一個特殊的時期，那裡無數的金日成頭像和大大小小的金日成偶像化設施，也清晰傳達著朝鮮人對這位已經去世10餘年的國家領袖敬愛之情的訊息。絕大多數朝鮮人都會在胸前佩戴金日成或金日成和金正日父子兩人的像章。像章由各單位統一發放，真正是「有錢買不來」。

在朝鮮為外國遊客設計的旅遊線路上，與金日成相關的景點佔據大半。朝鮮旅遊的一大特點是「寓教於樂」，每到一個名勝景點都會接受朝鮮革命史的講解。平壤的凱旋門面北朝南，上面鐫刻著1925和1945兩個年份，作為金日成革命生涯的永久紀念。

建在妙香山的國際友誼展覽館更是保留景點，遙遙相對的兩個展館分別存放來自世界各地贈送給金日成和金正日的禮物，佔地一萬多平方米，大小五百多個房間。無論是來自哪裡的遊客，進去後都首先要隨朝鮮導遊一起，恭恭敬敬地向金日成塑像一鞠躬。整個建築宛若銅牆鐵壁，據說是用了幾個億的投資。

在平壤大同江畔聳立的「全體朝鮮人為偉大領袖金日成主席70大壽的獻禮」———主體思想塔下，鑲嵌著來自全球以個人或組織名義贈送的青銅或大理石牌匾，頌揚主體思想是全人類的指路明燈。「我們只有一個主席，金日成主席是我們永遠的主席。他創立的主體思想揭示了這樣的真理：人是一切的主人，人決定一切。」站在塔下，小金一臉嚴肅地說。朝鮮官方把金日成誕生的1912年定為「主體元年」，雜誌封面上除了標明這是公元2007年X月號之外，還會寫上「主體96年」。

也許恰逢金日成誕辰95週年，或攜帶著花束，或抬著花籃的朝鮮人也源源不斷地湧向位於市中心的金日成故居萬景台。他們會非常自覺地在金日成銅像前排成一列列隊伍，把鮮花擺放在銅像的基石上，把花籃擺放在銅像前，然後根據現場人員的口令，低頭靜默，鞠躬致敬，默默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