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1958年之後史學大師陳寅恪為什麼不再教課
顯赫而寂寥的國學大師:陳寅恪
沒有俗世聲名,也不像梁啟超、胡適、馮友蘭等家喻戶曉,陳寅恪的一生顯赫而寂寥,吳宓在《吳宓文集》裡回憶說,宓於民國八年在美國哈佛大學得識陳寅恪,驚其博學、服其卓識,馳書國內友人謂,合中西新舊各種學問而統論之,吾必以寅恪為全中國最博學之人。寅恪雖系吾友而實吾師。就是這樣一個「最淵博、最有識見,最能用材料的人」,1925年走進了美麗的清華園。
梁啟超為推薦陳寅恪與清華校長舌戰
陳寅恪出任研究院的導師,一說是國學研究院主任吳宓推薦,還有一說是梁啟超提名的,據說梁啟超為了推薦陳寅恪,還曾與清華校長有過一番舌戰。陳寅恪一無大部頭的著作,二無博士學位,校長說,國學研究院的導師怎麼能連這些都沒有呢?
陳寅恪13歲被父親送到日本
這個中國近代歷史上的顯赫門庭,走向了與傳統仕宦截然不同的結局,父親陳三立不要孩子硬科考、求功名,在陳寅恪13歲時,就把他和哥哥送去了日本,自小博聞強記,打下堅實舊學基礎的陳寅恪,因此並行不悖地接受了西方文化,後來陳寅恪因病從日本回國,考入復旦公學,這是上海的一所新式學堂,相當於現在的高中。
陳寅恪1926年走進清華園 成為「四大導師」之一
陳寅恪,在1926年走進清華園成為四大導師之一,每逢上課陳寅恪總是抱著很多書,吃力地走進教室。他講授佛經文學、禪宗文學的時候,一定是用黃布抱著書來的。而講其它課程,他帶來的書則是用藍布包裹著的。他的講課旁徵博引,慕名而來的學生常常聽不懂,聽課的人數也就越來越少。但只要是從國學院畢業的學生,都一定是後來的大家。
陳寅恪學術研究第一次轉型:中古史
值得注意的是陳寅恪至死都堅持文言寫作,文言的不足是與中國人的口語差別太大,在貧弱的中國許多先進知識分子都把語言的改造作為民族進步的先決條件,但陳寅恪卻關注漢語的文化特徵和世界地位。他對民族傳統語文充滿自信,後來陳寅恪又把目光投向了魏晉南北朝和隋唐,也就是學術界通常稱的中古史,這是陳寅恪學術研究的第一次轉向。
日軍入北平 陳寅恪85歲老父絕食身亡
盧溝橋事變爆發後的22天,日軍逼近清華園車站,北平即將不保。父親陳三立這時已85歲了,這位在上海「一二八」十九路軍抗戰時夢裡狂呼「殺日本人」的老人,開始絕食。
陳寅恪女兒:父親在茅草房裡做學問
陳美延:他工作的時候是非常苦的,汗流浹背在一個茅草房子裡,我們那是茅草房啊,不是說假的茅草房,那是真的茅草房,風雨一來把那個房子都刮塌掉的,是這種樣子的房子,他在這種房子裡頭也沒桌子,就在箱子那裡工作,就是一個箱子,搬個小凳寫文章。
用眼過度 陳寅恪雙目失明
當他輾轉來到成都燕京大學的時候,由於長期用高度近視的左眼工作,視力急速下降,到學期期末考試評卷時,他已經難以把學生的成績及時無誤地填入欄格細小的成績單裡了,為避免出錯,他只能極其無奈地讓大女兒代他把批好的分數抄到表格上。1944年12月12日陳寅恪唐代三稿的最後一稿《元白詩箋證稿》基本完成,但就在這天早上陳寅恪起床後痛苦地發現他的左眼也看不清了,他只得叫女兒去通知學生,今天不能上課了。他在成都的醫院做了眼科手術,但沒有成功。半年後二戰結束,依然記得他的牛津大學請他請他赴倫敦治療眼疾,然而數月奔波他的雙目還是沒能看見光明,遠在美國的胡適是把西方醫生的最後診斷結果寫信告知陳寅恪的人,他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我寫此信很覺悲哀,他聯想到三十多年前看過的一部名劇《滅了的光》不勝感慨。
陳寅恪:國可以亡史不能斷
在抗日戰爭如此嚴酷的境遇裡,陳寅恪頑強地為後世留下了,他對中國唐代歷史的系統研究,這是後人難以企及的成就,他在大災難面前恪守著一個民族的史學傳統,國可以亡,史不可斷,只要還有人在書寫她的歷史,這個民族的文化就綿延不絕。
陳寅恪第二次學術轉型:明清文化
1953年,在清華時的學生蔣天樞給自己的老師寄來了長篇彈詞《再生緣》。陳寅恪聽了受到震動,《再生緣》的作者是陳端生,這個清代的杭州才女,用彈詞的形式講述了一個十分離奇曲折的故事。一個封建時代的女性,女扮男裝考科舉,連中三元,竟坐到了宰相的位置上。這個故事,被改編成戲劇《孟麗君》變得家喻戶曉,陳寅恪是在病中用口述的方式撰寫《論再生緣》,他由此開始了探索明清的歷史和文化,這是他的第二次學術轉向。
陳寅恪:我帶的徒弟要有自由的思想
這是1953年11月21日的晚上,他們開始談得很好,但馬上就談崩。事後清華有人批評汪籛,不能用教育開導的口吻與老師談話。陳寅恪確實受不了,他感受到這個「順應時代」的昔日門生,已經摒棄了自己恪守的治學為人之道。他怒斥道,你不是我的學生。
1958年陳寅恪成了學術界「拔白旗」對像
「文章我自甘淪落,不覓封侯但覓詩」,全書結尾處陳寅恪用自己的兩首詩,隱喻心境和志趣。在陳寅恪的晚年,像他這樣學問和思想都很高的人越來越少。聽他課的學生也越來越少,他所看重的學生也不跟他了,到了1958年,他竟成了學術界「拔白旗」的對象。陳寅恪不再教課,有人勸他復課,他說,是他們不要我的東西,不是我不教的。
陳寅恪為「煙花女子」立傳:真實身份是女諜
陳寅恪把自己的著作《論再生緣》油印本作為禮物送給吳宓,還透露自己正在撰寫的一部著作的大綱,這就是後來的那部大書《柳如是別傳》。在以往的歷史敘述中,柳如是不過是明末清初的一個煙花女子,但陳寅恪的研究發現,柳如是其實是一位有主見的才女。在那樣一個大變動的年代裡,從事著地下的反清復明運動。陳寅恪很感慨,他又頌紅妝,為這個被士大夫輕蔑的奇女子柳如是立傳。一個倚門賣笑的弱女子,在明清易代之際,竟比五尺男兒更看重家國大義,陳寅恪以此表彰我民族獨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
陳寅恪「生命之托」:披露晚年最隱秘心跡
當許多昔日的學生紛紛遠離之後,這位出身清華的老門生的造訪,對年邁的陳寅恪是巨大的慰藉。他鄭重做出了一個「生命之托」,請蔣天樞來將來他編寫一套文集,他把自己晚年最隱秘的心跡,寫進了這篇送給蔣天樞的文章中,這種臨別贈序是中國文化中古老的傳統。18年後《陳寅恪文集》問世,這是蔣天樞在自己80歲的時候,完成的恩師的囑托。
陳寅恪之死:淚流不語且不留遺囑
1969年10月7日,陳寅恪走完了他79年的生命歷程,彌留之際,他一言不發,只是眼角不斷地流淚。45天後,夫人唐篔追隨他而去。陳寅恪沒有遺囑,但他取得的學術成就卻垂范著後世的中國,他留下的著作,以繁體字豎排出版,一如他生前期望的那樣。這些文字,烙刻著以學術為生命的獨特印記,留贈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