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揭秘新中國相聲改革秘聞
資料圖片:1962年侯寶林、郭全寶(右二)在河北省遵化縣為群眾表演相聲。
新中國成立以後新的生活不是一帆風順的,道路是不平坦的,我克服了很多困難,才開創了自己的新生活。
首先碰到的一個問題,就是新社會裡相聲向何處去。相聲在新社會裡有沒有前途?新相聲不容易寫。當時前門箭樓上開闢了一個曲藝演出場所,演出節目中就取消了相聲。相聲處於絕境。面臨這種情況,相聲界非常緊張,怎麼辦呢?難道新曲藝就沒有相聲了嗎?我們今後怎麼活下去呢?這怎麼行呀?
我當時不相信相聲不能為新中國服務,我自己創作了《婚姻與迷信》、《一貫道》兩個段子,證明相聲是可以為新中國服務的。我想只要寫出符合新社會需要的相聲段子,群眾擁護它,它是能夠站得住的。我寫的這兩個段子,最初是在西單遊藝社演出。這兩個段子一出來,我就發現它站得住。儘管它還不夠成熟。今天回過頭看看,也許它是新中國最早的新相聲吧!後來我們挪到前門外鮮魚口迎秋茶社演出。我發現光是少數人搞新相聲是不夠的,人要愈多愈好。這時候孫玉奎、劉德智、羅榮壽等幾個同志和我商量,怎麼把北京的相聲藝人團結在一起,大家來搞相聲改革,我們需要一個組織。哪個節目能演,哪個節目不能演,要有人領導大夥兒來評定,大夥兒真正發揮「臭皮匠」和「諸葛亮」的作用,把舊節目改好,去掉舊相聲中不健康的東西,使相聲事業發展起來。
於是我們決定建立北京相聲改進小組。我們向市政府文藝處申請,於1950年1月19日正式建立北京相聲改進小組,由孫玉奎、羅榮壽、劉德智、侯寶林等11人為發起人。相聲改進小組旨在改革舊相聲、創作新相聲,推進相聲工作。
組織起來以後怎麼辦?如果還像過去一樣,你在天橋,我在東西兩廟;你在朝陽門,我在西安門;你在台上,我在地上,這不行,我們的相聲還是不能改進。我想了一個辦法,把大家組織到一塊兒。我們在大李紗帽胡同租了一個場子,大約能坐兩百人,名叫新華遊藝社。我們在那兒邊改進邊演出,我原來在迎秋茶社演出,每月可以掙兩百元錢。這樣,我就辭去了那兒的演出任務,參加北京相聲改進小組的演出。我跟大夥兒一樣,掙零打錢。所謂「零打錢」,就是每說完一段,跟大家要錢。每天掙來的錢每天分,或者三天一分。我們的相聲節目演出時,每天有人負責監聽,哪句不合適,哪段不合適,哪個情節不合適。怎麼改,大家研究。共產黨領導的天下是勞動人民的天下,我們決不讓有損勞動人民形象的相聲節目出現在舞台上。
我們這樣做以後,群眾立刻擁護我們,新華遊藝社的觀眾擁擠得很,他們覺得高興。花幾個錢能聽那麼多的相聲,過去侯寶林在劇場裡一場只演一次,現在在這兒一晚上能聽到兩次,這多好!給錢的時候,我們是零打錢,拿著笸籮跟人家要錢,你給一分也好,給五分也好,給多少,我們都說:「謝謝您,謝謝您。」真有聽一段相聲給幾角的。那陣劇場賣票才賣四五角錢一張。迎秋茶社的票賣五六角一張。我們組織起來以後,一人一次也能分幾元錢,生活可以維持了。相聲改進小組一直保持到1952年,由於演員參加北京市曲藝工作團,才解散。
我們是個群眾組織,經濟上是獨立自主、自力更生。我們團結了相聲藝人,解決了大家的生活問題。到後來,我們還發展到招收學員。我們招收了七八個學生,都是藝人子弟,由我們管吃管住。我們也聘請了一些年老有病的老藝人,請他們教學生以及那些已經說了相聲但是技術還不過硬的同志。老藝人照樣拿份兒,但不上台,只管教就行。我們這些年輕力壯的人是主角。我們努力演出,掙錢來維持這個組織。實際上,相聲改進小組後期有點像個相聲學校的樣子。
在北京相聲改進小組成立後兩年多的時間裡,有件事是難忘的。它使我們的相聲事業在困難處境中邁出了新的一步,打開了局面,獲得了新生。
新華遊藝社一開始生意不錯。大家能分到一些錢。時間一長,不行了,聽眾少了,給的錢也少了。我一天只能分到八角錢,我從西城跑到南城說一天相聲,這錢只夠我吃一頓飯。大家不安起來,都問我:「怎麼辦?怎麼辦?」我說:「沉住氣,有辦法。」我又說,願意跟著相聲改進小組一起走的人,咱們一起干;實在不想留的話,您就請便。沒有人願意離開相聲改進小組。說句老實話,離開相聲改進小組去單干,不好辦,你說相聲時還使用那些不健康的語言,觀眾不答應,會把你送到派出所去。只有和相聲改進小組在一起,改革相聲,使用健康的語言,才有前途。
我那時精力旺盛,我想為相聲事業找條出路。我開了個節目單,人名兒,節目名兒,都有了。我首先來到長安戲院,找到管業務的人。我說:「給我們兩天日子,搞兩場相聲大會。」
那時戲院對待劇團有兩個方案:其一你這劇團業務軟,他就不跟你劈賬,他跟你要租金。這場子租給你,要三百元的租金。你賣八個人他也不管。其二你這個劇團的演員有號召力,他就跟你劈賬。戲院知道我們有號召力,最後決定還是劈賬,同意我們賣八角的票價。
糟糕的是,那時候正是夏天雨季。星期五這一天,從天亮就下起雨來,而且下的是瓢潑大雨,這暴雨一直下到下午兩點才停,我坐立不安,晚上相聲演出能賣出多少座兒呢?我不知道。耗到三點多鐘,我出門去。那時候,我家住在絨線胡同西口,離長安戲院很近,走著、走著,來到了長安戲院。我直奔票房那個小窗戶,去看票圖上賣了多少座兒。我一看,心裡有底了,賣了五成座兒,都是前邊八角票價的,我的心踏實下來了。等我從長安戲院出來,剛下台階兒,看見羅榮壽從西邊過來,兩眼發直。我在台階底下,他走到我跟前才瞧見我,說:「喔,您也來了!」我讓他估計估計今晚形勢怎麼樣?他說:「現在起碼有半座兒,您估計呢?」我說:「只要從現在起不下雨,晚上包你滿座兒。要再下,下小雨,不是暴雨,包你七成座兒。」那天果然沒有再下雨。到開場時,滿座了。
星期五滿座,星期六更沒有問題。兩天演完之後,我就到吉祥戲院,跟他們要兩天園子。我們到東城再演兩場,日期是星期二、星期三,也賣了兩場滿座。這四場下來,大家一分錢,腰板都挺起來。我說:「所以我跟大家說過,我們要沉住氣,有辦法。這就是我們的辦法。」確實從那以後,新相聲就打開了局面,我們到處演出,賣座率不低。很多晚會演出需要相聲節目,都來找相聲改進小組,由我組織統一安排。大家情緒很高,演新相聲的勁頭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