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唐宋朝歷史上的名臣何以多貶於海南?
在海口市區與瓊山市接壤處,有一座五公祠,被海南人親切稱之為「海南第一樓」,樓裡供奉並祭祀著唐宋年間被貶海南的五位賢臣名相、忠義之士,他們是李德裕、李綱、趙鼎、胡銓和李光,除了李德裕之外,其餘四人均為南宋高宗時期反對奸相秦檜議和,主張抗金的仁人志士,他們共同之點就是被主和派迫害而遭受貶謫。其中客死海南島而魂歸故里的只有李德裕和趙鼎兩人。李德裕,唐朝中期的著名政治家、詩人,在文宗和武宗期間兩度為相,主政期間,重視邊防,裁抑藩鎮,鞏固中央集權,緩解了唐朝內憂外患的政治局面,為大唐王朝中期一度中興的迴光返照立下汗馬功勞。李德裕在軍事上也有所建樹,輔助武宗討伐起兵興亂的節度使劉縝,計將安出並連克五州,深受武宗寵信。在任期間,內平河北藩鎮,強藩觫手;外破邊境回紇,威震土蕃、南詔。
在歷史上,李德裕與其父李吉甫為首的李黨,與李宗閔及牛僧儒為首的「牛黨」進行了艱苦卓絕的政治鬥爭,前後延續40餘年,後人稱為「牛李黨爭」。後世史家認為,李黨執政務實,功勳卓著,威震天下。而牛黨碌碌無為,國勢日弱。這就好比現代社會的執政黨與在野黨的殘酷爭鬥,一方勢起,一方必被削弱。待到宣宗繼位,李黨功高震主,牛黨捲土重來,李德裕政治生涯終於走到了盡頭,先是被貶荊南,次貶潮州,再貶崖州,即今海南省瓊山區。公元850年,在被貶崖州兩年後,在憂憤之中,李德裕終死貶所,享年63歲。李德裕在瓊期間,著書立說,獎善嫉惡,深受海南人民敬仰,生前代表作有《會昌一品集》、《左岸書城》、《次柳氏舊聞》等。李德裕還是唐朝中期一位著名詩人,其在貶所所作《登崖州城作》一詩,「獨上高樓望帝京,鳥飛猶是半年程。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繞郡城。」詩文清新自然,情調悲愴沉鬱,流露出其眷戀故國的深厚情思。
李綱,北宋末,南宋初期抗金名臣,詩人。熟知岳飛抗金歷史的人們一定不會忘了這位一生主張北上抗金,恢復宋室江山的賢臣。早在靖康年間,李綱就在汴京組織軍民擊退金兵,後被投降派排斥,高宗即位後,曾被任命為宰相,力圖改革弊政,可惜只有七十五天即再遭貶斥,一生數次旋起旋貶,最後被流放海南島,直到建炎三年即1129年才獲自由。李綱一生關心國事,一再上疏陳述主戰政見,反對屈辱投降,是岳飛事業上堅定不移的支持者,可惜其政治主張與以代表投降派的高宗政見不和,終被棄用,一生鬱鬱不得志。趙鼎,南宋政治家,詞人。他力薦抗戰派的岳飛、韓世忠等人,曾事欽宗和高宗兩朝,官至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使,極力主張抵禦金兵,反對議和,遭到秦檜等人的打擊迫害,被貶到海南島的吉陽軍中,趙鼎在海南仍不忘主戰的政治主張,曾上書宋高宗「白首何歸,帳餘生之無幾;丹心未泯,摯九死而不移。」堅強的意志讓投降派的秦檜膽寒,加緊了對趙鼎的迫害,趙鼎以死抗爭,絕食而死。死前,自書「身騎箕尾歸天上,氣作山河壯本朝」。大義凜然,彪炳春秋,為世人所欽仰。
胡銓,南宋賢臣,江西人,在樞密院編修任上,上書彈劾秦檜弄權誤國,遭貶謫,一生中多半流放嶺海,好在秦檜死於其前,後被詔為工部侍郎,胡銓對經史百家之學均有所得,而且通曉繪畫藝術。一生推崇韓愈和歐陽修,主張文以傳道。其文章卓然有正氣,曾上書高宗,文中有「不與檜等共戴天,願斬此三人之頭,以及臣有赴東海而死耳,寧能處小朝廷求活耶?」其慷慨陳辭,氣節高義,志士振奮,奸佞失色,千百年讀其文仍讓人為之動容。胡銓與趙鼎友善,惺惺相惜,有悼念趙鼎時所作的《哭趙鼎》一詩,「以身去國故求死,抗議犯顏今獨難。閣下大書三姓在,海南惟見兩翁還。一丘孤塚寄窮島,千古高名屹泰山。天地只因慳一老,中原何日復三關?」。胡銓78歲卒於故里。
李光,南宋越州人,進士出身,官居縣令、參知政事、資政學士等職,因極力反對秦檜而被貶海南,一生事徽、欽、高宗三代,李光也是在秦檜死後復得朝庭起用,李光不只反對秦檜,也是保守派代表,對於歷史上的王安石變法也有著較為清醒的認識,反對盡逐元老。在金兵大舉南侵時,曾義釋潰兵。有意思的是李光一生反對秦檜,竟然被後來任相的呂頤浩、朱勝指責為檜黨遭免,李光被貶瓊州,是與秦檜奸黨重要人物萬俟羅陰懷怨望相關的(此人也是陰謀陷害岳飛的罪魁禍首),在海南八年間,李光論文考史,怡然自得,後又被奸黨告發與胡銓詩賦倡和,譏訕朝政。年八十,卒於故里。
說起歷史上被貶海南的最大牌人物,當屬蘇東坡無疑,蘇氏一生中被貶無數次,都與其豪放曠達,仗義執言有關,其生平第一大禍事當屬「烏台詩案」,北宋年間最有名的文字獄,新黨人士借其詩句指責蘇東坡譏謗新法,毀譽君父,告密者中有一人竟然是他的好友即歷史上最為有名的科學家沈括,人性的惡之花實在讓人訝異。但導致其被貶海南的真正原因卻在於政治上的不合時宜,新黨在位時,其指責所變之法不能惠民便民,而保守勢力上台後,其卻認為不過是「一丘之貉」,並多次向皇帝諫議,惹得新黨和舊黨都對其都不能容忍,而一貶再貶,蘇東坡為他的放浪形骸付出了代價,終被貶儋州,即今海南。宋朝時,流放海南是僅次於滿門抄斬的次重量級刑罰。
不過,蘇東坡這個人比較有意思,不管到什麼境地,其苦中作樂的本事縱觀古今,當屬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而且其無論是被貶何處,都能澤惠地方,所以蘇東坡的舊聞逸事層出不窮,據傳蘇東坡在海南羈留了三年之久,當他得知當地人飲水困難時,開鑿了俘粟泉和洗心泉,至今泉水甘甜清冽,泉上有蘇東坡讀書遺址,被後人改名為「東坡書院」。院內修祠,供東坡畫像,又名蘇東祠。蘇東祠與五公祠相鄰甚近,亭台樓閣連成一片,素有「瓊台勝景」之稱。歷史上對於犯事大臣多有唐宋貶謫海南,明清流放寧古塔的說法,唐宋名臣何以多貶海南呢?其實並不奇怪,在唐宋時,海南無論是叫儋州還是崖州,都是邊遠偏僻,蠻荒險峻之地,相比中原的富庶,這裡戴罪立功的艱辛都令人談之色變,加之瓊州海峽在古代時就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天墊,風高浪急,流放者在統治階層眼裡,都是要冒著九死一生危險才能抵達的,從精神上消滅不了你,就從肉體上摧殘,可見古代皇權的殘酷,至於蘇東坡這樣的另類,苦亦樂,樂亦樂,那也叫統治階層無計可施了。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縱觀歷朝歷代,宋朝是對文人士大夫最寬厚包容的時代,據傳宋太祖趙匡胤建國初期就曾立下國策,不擅殺文人士大夫,尤其是犯顏直諫的言官,所以除非大臣們有犯上作亂叛國的必殺之罪,一般是能保得住腦袋上吃飯的傢伙的,宋朝的官員膽子都很大,敢於直疏國政,與此亦不無關係。而觀宋之名臣,少有不幾起幾落的,至於歐陽修、王安石以及蘇軾之類性情中人,你方唱罷我方登台,均數次三番沉浮於政治舞台,至於多次被貶謫,那更是家常便飯了。後來到了南宋,版圖就只剩下了那一點點了,實為歷史上最憋屈的朝代,海南已是南宋小朝廷所能抵達的最偏遠地方了,如此一來,反倒成全了海南流放史上璀璨的名臣賢相了。海南的歷史,真是饒有趣味,海南人更有心,把這些曾經到過海南戍邊的名人一網打盡,刻石為碑,生生留下了今人欲說還休的滄桑和歷史無以復加的厚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