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傳》結局最好的一個:浪子燕青的完美人生
燕青是《水滸傳》中的經典人物形象,綽號「浪子」,直隸大名人(今河北省邯鄲市大名縣),原是盧俊義的心腹親隨,會吹簫唱曲,又射一手好箭,有百步穿楊之功,平方臘後,燕青感於政治紛爭複雜難測,便獨自隱退。
浪子燕青的出場可謂姍姍來遲,第六十一回才現身,而且身份僅是盧俊義的一個家奴。三十六天罡中,比燕青出場遲的還有關勝、張清、董平等人,但刻畫單薄,作為文學形象基本上立不起來。燕青在第六十一回出場,似乎是有意的安排,《水滸傳》後六十回實際上只塑造了一個人物,就是燕青。
施耐庵對這個人物顯然十分鍾愛,出場詞沁園春一首如此介紹燕青:唇若塗朱,睛如點漆,面似堆瓊。有出人英武,凌雲志氣,資稟聰明。儀表天然磊落,梁山上端的誇能。益州古調,唱出繞樑聲,果然是藝苑專精,風月叢中第一名。聽鼓板喧雲,笙聲嘹亮,暢敘幽情。棍棒參差,揎拳飛腳,四百軍州到處驚。人都羨英雄領袖,浪子燕青。這首詞誇燕青無非三層意思:其一,英俊瀟灑;其二,武功高強;其三,多才多藝。
既然是梁山好漢,就得從武功講起。燕青的武功,不似林沖、呼延灼之輩,立馬橫刀,統率三軍;也不像魯智深、李逵等人,蠻力蓋世,排頭兒砍人;燕青的武功有兩個特點:很個性化,很有技術含量。
燕青的功夫並不適合疆場作戰,只適合一對一的單挑。他的看家本領是「相撲」——不是日本的那種相撲,而是一種類似現在柔道、空手道之類的摔打功夫。「自幼跟盧員外學得這身相撲,江湖上不曾逢著對手」。盧俊義是他師父,但過起招來未必是他的對手,就像現在很多體育項目,教練只能教,真與隊員過招是不行的。黑旋風李逵在梁山上天不怕地不怕,翻了臉宋江也敢罵,唯獨怕燕青。「李逵若不隨他,燕青小廝撲,手到一交。李逵多曾著他手腳,以次怕他,只得隨順。」擎天柱任原身長一丈,貌若金剛,有千百斤力氣,在泰安擺擂兩年未遇對手,結果被燕青「頭在下,腳在上,直攛下獻台來」。不帶兵器的單打獨鬥,燕青只怕會打遍天下無敵手。
燕青還有一手絕活:拿著一張川弩,只用三枝短箭,百步穿楊,箭到物落。在林子裡救盧俊義,一箭一個,結束了董超、薛霸的性命。後來學弓,向空中射雁,箭箭不空,須臾之間,射下十幾隻鴻雁。這功夫,梁山好漢中也只有小李廣花榮堪比。
李逵、任安力氣都比燕青大,且任安是專業撲手,曾揚言「相撲世間無對手,爭交天下我為魁」。燕青能降伏二人,靠的是智慧,用燕青的話說:「相撲的有力鬥力,無力鬥智,不怕他長大身材,只恐他不著圈套。」在泰安獻台上,就是設了一個局,才將擎天柱扔下台去。射弩只帶三枝短箭,天大的問題,只在三箭內解決,像謀殺戴高樂的豺狼,只有三顆子彈。寸鐵殺人,非世界級的殺手,敢如此托大?
梁山泊裡。粗人多,武夫多,燕青卻是個雅人,吹拉彈唱,樣樣精通。扮個山東貨郎,「一手拈串鼓,一手打板,唱出貨郎太平歌,與山東人不差分毫來去」。與一代名妓李師師琴簫和奏,玉珮齊鳴,黃鶯對囀。師師不住聲喝彩:「哥哥原來恁地吹得好簫!」唱起歌來,聲清韻美,字正腔真,宋徽宗聽了,青眼有加,「命叫再唱」。徽宗、師師何等人物,燕青以一不速之客,僅憑幾分才藝,讓二人喝彩,水平之高,自不待言。
燕青是梁山泊第一流的外交人才。
燕青的功夫並不適合疆場作戰,只適合一對一的單挑。他的看家本領是「相撲」——不是日本的那種相撲,而是一種類似現在柔道、空手道之類的摔打功夫。「自幼跟盧員外學得這身相撲,江湖上不曾逢著對手」。盧俊義是他師父,但過起招來未必是他的對手,就像現在很多體育項目,教練只能教,真與隊員過招是不行的。黑旋風李逵在梁山上天不怕地不怕,翻了臉宋江也敢罵,唯獨怕燕青。「李逵若不隨他,燕青小廝撲,手到一交。李逵多曾著他手腳,以次怕他,只得隨順。」擎天柱任原身長一丈,貌若金剛,有千百斤力氣,在泰安擺擂兩年未遇對手,結果被燕青「頭在下,腳在上,直攛下獻台來」。不帶兵器的單打獨鬥,燕青只怕會打遍天下無敵手。
燕青還有一手絕活:拿著一張川弩,只用三枝短箭,百步穿楊,箭到物落。在林子裡救盧俊義,一箭一個,結束了董超、薛霸的性命。後來學弓,向空中射雁,箭箭不空,須臾之間,射下十幾隻鴻雁。這功夫,梁山好漢中也只有小李廣花榮堪比。
李逵、任安力氣都比燕青大,且任安是專業撲手,曾揚言「相撲世間無對手,爭交天下我為魁」。燕青能降伏二人,靠的是智慧,用燕青的話說:「相撲的有力鬥力,無力鬥智,不怕他長大身材,只恐他不著圈套。」在泰安獻台上,就是設了一個局,才將擎天柱扔下台去。射弩只帶三枝短箭,天大的問題,只在三箭內解決,像謀殺戴高樂的豺狼,只有三顆子彈。寸鐵殺人,非世界級的殺手,敢如此托大?
梁山泊裡。粗人多,武夫多,燕青卻是個雅人,吹拉彈唱,樣樣精通。扮個山東貨郎,「一手拈串鼓,一手打板,唱出貨郎太平歌,與山東人不差分毫來去」。與一代名妓李師師琴簫和奏,玉珮齊鳴,黃鶯對囀。師師不住聲喝彩:「哥哥原來恁地吹得好簫!」唱起歌來,聲清韻美,字正腔真,宋徽宗聽了,青眼有加,「命叫再唱」。徽宗、師師何等人物,燕青以一不速之客,僅憑幾分才藝,讓二人喝彩,水平之高,自不待言。
燕青是梁山泊第一流的外交人才。
第七十一回梁山英雄排定座次後,宋江要到京城看花燈,實則是為自己的招安探探路。此時燕青的外交才幹還未顯山露水,宋江也沒打算帶他,只是李逵鬧著要去,宋江只好要燕青陪去,任務無非是看住李逵。沒料想燕青是那種給點陽光就十分燦爛的人物,一到東京就粘上了徽宗皇帝的寵姬李師師,而且引宋江進了檔,與此花魁娘子對坐飲酒。徽宗從地道來時,宋江一夥「閃在黑暗處」,偷窺了皇帝與師師的幽會,得睹天顏。因為這一次的突出表現,後來的招安之事,宋江幾乎交與燕青一手操辦。浪子燕青果然不負重托,以琴簫之和迷住李師師,憑一唱一哭打動了徽宗,進而將宋江欲受招安的意思和盤托出,使徽宗瞭解了童貫、高俅等人兵敗梁山的實情,下定了招安梁山好漢的決心。
接下來的問題,是要解決誰去招安。朝廷第一次招安不成,就是用人不當。宋江等在山寨就議定,非宿太尉出馬不能成功。燕青面見天顏後,和戴宗去見太尉。但太尉「是今上心愛的近侍官員,早晚與天子寸步不離,歸早歸晚,難以指定。」燕青當機立斷,在街上跪下擋駕,用一封舊友書信和金珠寶物,將宿太尉搞定。招安的準備工作,至此被燕青做得滴水不漏。梁山一夥接受招安,已是水到渠成。
宋江人生中的頭件大事,就是招安,而招安的關鍵人物就是燕青。在整個事件中,其察言觀色的明慧、八面玲瓏的機巧、見風使舵的急智、當機立斷的果敢、操控大局的魄力,叫人擊碎唾壺。可以說,無燕青則無梁山的招安。至於招安的對錯,本不是燕青的責任。以他的身份,只是個業務幹部,不能影響梁山的決策。因此,燕青在梁山招安中的作用,類似二戰中的山本五十六。作為戰略,日本發動太平洋戰爭是錯的;但在戰術層面,山本的指揮堪稱戰爭史上的經典。只可惜燕青身在江湖,通身才膽,只能用於招安了。
燕青之為人,可謂錦口繡心。在大名府時,他是盧俊義的家奴,只有忠誠於盧一人即可。上得梁山,人際關係就得十分複雜,有多重關係需要處理。首先是與盧俊義的關係,從最後他離開盧俊義時的情形看,他們的主僕身份是沒有變的,他自始至終保持了對盧的忠誠。第二層是與宋江的關係。宋江是梁山的首腦,燕青是他的部下,因此,燕青在梁山除了要處理好與盧俊義的主僕關係,還得處理好與宋江的上下級關係。燕青上山不久,即取得了宋江的高度信任,成為宋江最主要的心腹。宋對他的倚重,超過了很多江州時期的弟兄。
第三層關係是與梁山上的各位弟兄。盧俊義在梁山上,處境其實非常尷尬。盧才上山,宋江就要讓位於他,被李逵、武松等一頓吵鬧,只得作罷。打下曾頭市後,宋江又要讓位,結果吳用、李逵、劉唐、魯智深等人,唱的唱紅臉,唱的唱白臉,又給攪和了。後來雖然坐了第二把交椅,盧俊義和這些人的關係,能好到哪兒去?以燕青的身份,很容易兩頭受氣,裡外不是人。燕青卻智義雙修,把這些兄弟都擺平了。反對盧俊義當一把手的急先鋒李逵,和燕青幾乎成了最好的朋友,左一個「小乙哥」,右一個「小乙哥」。燕青到泰安打擂要跟著去,燕青進城看燈也要跟著去。柴進、戴宗與宋江是生死之交,梁山上的資深頭領,都與燕青十分友好。燕青下山去辦招安事,戴宗主動要「幫他去走一遭」;打方臘時,柴進欲入虎穴,到方臘身邊當臥底,對宋江提要求:「只是得燕青為伴同行最好。」宋江特地行文從盧俊義處調來了燕青,使與柴進一同前往。從時間上看,燕青與這些人實在交淺,但他們都視燕青為生死之交,燕青為人水平之高,梁山泊裡實無能出其右者。
這廝聰明絕倫,吹拉彈唱,樣樣精通,會享受生活。最大的特點,就是能看透世事,所以他才拜了李絲絲為乾姐,待藏弓烹狗之時,才浪跡天涯去也。
現在得說說燕青的風流了。對於燕青的成長過程,《水滸傳》交代得很少,只說「北京土居人氏,自小父母雙亡,盧員外家中養的他大」。但從出場詞中,可以窺出他平時生活的一些端倪:益州古調,唱出繞樑聲,果然是藝苑專精,風月叢中第一名。可見經常出入青樓,憑著口舌便利、能吹會唱,風月叢中左右逢源。燕青在大名府的生活狀況,指為「風流」應該是恰當的。
綜觀《水滸傳》一書,其仇視女色的傾向十分明顯。著墨最多的兩個女子潘金蓮和潘巧雲,是禍水,是淫婦。梁山上的三個女英雄,一個是「母夜叉」,一個是「母大蟲」;稍有幾分姿色的扈三娘,也被宋江活生生發配給了矮腳虎王英,似乎是用王英的猥瑣平白無辜地懲罰扈三娘的美麗。而好漢只要好色,便是大節有虧,不能頂天立地。王英搶個美婦,要留做押寨夫人,宋江便說他:「原來王英兄弟要貪女色,不是好漢的勾當。」梁山好漢中還有一人也堪當「風流」二字,就是雙搶將董平,自己打的旗號是「英雄雙搶將,風流萬戶侯」。此君本為東平府兵馬都監,貪戀程太守女兒姿色,欲娶為妻;太守不允,於是兩人有隙。董平降梁山後,帶領梁山人馬衝進城去,「董平徑直奔私衙,殺了程太守一家人口,奪了這女兒」。書中對董平之行徑,不著一句評說,但其人格之卑污躍然紙上。因此,面對女色,只有兩種情況算得「好漢勾當」:一種如李逵、魯智深之類,性功能似乎還未成熟,只知打打殺殺,不知憐香惜玉;武松也可歸為此類,其拒絕潘金蓮雖然是出於倫理的考慮,但他本來對女色似乎也是毫無感覺的。第二類是宋江、盧俊義、楊雄之流,雖有妻妾,但「平昔只顧打熬氣力,不近女色」;而且最後都是步調一致地剮妻殺妾,落草為寇。
燕青衣食無憂而廝混於煙花之地,其形狀較之王英出於解決性飢渴而搶個壓寨夫人,性質要惡劣得多,但作者卻讓他在第八十一回完成了一次靈肉的涅槃。李師師為燕青風度才藝所迷,春心已動,「口兒裡悠悠放出些妖嬈聲嗽,來惹燕青」。即便燕青當年在大名府覽盡春色,但李師師這樣的尤物投懷送抱,何曾得遇?此時的燕青,幾乎可以說是面臨著《水滸傳》裡最大的一次誘惑。但燕青「怕誤了哥哥大事」,巧妙地提議與師師結為姐弟,對她拜了八拜,「拜住那婦人一點邪心」。後來住進師師家,也坐懷不亂——何等定力!拈得起,放得下,出於「色」之泥淖,綻開「義」之蓮花,梁山川108將,唯燕青具有這種人性的圓滿。所以,浪子燕青是《水滸傳》裡最人性化的形象。
梁山英雄的結局,一言以蔽之——「不得好死」。明睿地激流勇退而得善終者,只有燕青。魯智深聽潮信而圓寂,因為他是空門中人,逃不脫宿命。武松留在六和寺,因為已成廢人,而且他本來也是出家人。李俊帶著童猛童威乘駕出海,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江洋大盜,而且是帶了一彪人馬,到海外暹羅國稱王稱霸去了。只有燕青的離去,是因為洞透了人生的底蘊,「若燕青,可謂知進退存亡之機矣。」他最後留給宋江一紙辭書並四句口號:「燕序分飛自可驚,納還官誥不求榮。身邊自有君王赦,灑脫風塵過一生。」這裡提到的「君王赦」,是指他在梁山辦招安外交時,順便要徽宗皇帝為自己寫的特赦文書,此事也可見燕青心思之縝密。《水滸傳》第七十四回,有一句對燕青的評價,最為精當:「話說這燕青,他雖是三十六星之末,卻機巧心靈,了身達命,都強似那三十五個。」施耐庵從九紋龍史進起,縱橫捭合,波瀾壯闊,寫了多少英雄多少事,然而他的理想只在燕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