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齊齊武帝遭遇了什麼打擊導致其最終病故?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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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齊齊武帝遭遇了什麼打擊導致其最終病故?

2016年10月22日 風雲人物 暫無評論 閱讀 307 次

永明十年夏四月十五日辛丑,大司馬豫章王蕭嶷薨,年四十九。這是齊武帝蕭賾自父親蕭道成死後遭受的最大打擊。蕭賾與蕭嶷一母所生,兄友弟恭,關係十分融洽,正如蕭賾自己所說,「友於之深,情兼家國」。無論接見故交好友,還是機密事宜,即便在蕭賾所喜愛的景陽樓這樣的私密場所,往往也「唯豫章王一人在席」。對這樣貼心手足兄弟的死,齊武帝悲痛萬分,半年之間,詔書累下,不能自已,「哀痛特至,至冬乃舉樂宴朝臣,上歔欷流涕」,以至於再次登上景陽樓時,悲從中來,下令毀去。一直到來年初,太子蕭長懋依舊能感覺出父王的悲傷,試圖為蕭嶷鐫勒一通極好的碑文,以慰藉其痛苦。

永明十一年春正月,正辛勤奔波於豫章王蕭嶷碑文的文惠太子蕭長懋忽然抱病。雖然蕭長懋由於肥胖,身體一向不好。但這一次明顯不同,齊武帝在探視之後,被近臣察覺面有憂色。很快,太子的病情急轉直下,二十五日丙子,文惠太子薨。還沒能從蕭嶷的死中恢復的齊武帝蕭賾,又遭遇當頭一棒。

蕭嶷的死,在親情上重創了齊武帝;蕭長懋的死,則從感情與政治兩方面沉重打擊了蕭賾的精神。蕭齊王朝從草創之初,便確定了「系廢興於太子」的方針,從父親蕭道成到自己,在太子蕭長懋的培養上,花費了無數的心血。而如今皇帝已經五十四歲,垂暮遲遲,朝野上下,從皇帝到百官,都已經認為太子「旦暮繼體」,國家將順利地延續下去。突然之間晚年喪子,國家無嗣,多年辛苦毀於一旦。蕭嶷之死,皇帝還能夠詔書累下,痛訴哀思;蕭長懋之死,便已經口不能言,「上幸東宮,臨哭盡哀」,只能到靈前痛哭一場。非但是哭喪子之痛,更是哭國本動搖,無以為繼。

而上蒼似乎也降罪於皇帝本人,從永明十一年三月開始,陰雨綿綿,中間又或夾雜冰雹、大風等等,水旱成災,風水為禍。五、六、七月,皇帝不僅僅要傷心於家事,還憂心於天下,詔書不斷,賑濟災民,免除賦稅,忙得不可開交。

這一年,是蕭齊永明十一年,北魏太和十七年,齊武帝蕭賾五十四歲,魏孝文帝二十六歲。在齊武帝焦頭爛額之時,並沒有想到,萬里之遙的北方,另一場大風波正在等待著自己。

從兩年前的太和十五年起,剛剛親政一年多的魏孝文帝,在北疆的平城開始了自己「四海移風,要荒革俗」的政治、法律、禮儀等改革。然而舊貴族強大的阻力讓孝文帝明白,在舊勢力集中的平城進行改革是不可能的。在和元澄等親貴心腹交流中,孝文帝說:「國家從北方興起,雖然現在富有四海,但畢竟是用武之地,不利於文治,移風易俗,太過困難。唯有中原,才是一個大一統王朝適合的核心。」為了減少來自保守的鮮卑貴族的壓力,用南征的名義進行遷都,成為魏孝文帝的高明手段。太和十六年四月之後,原本計畫將平城建設為萬邦來朝中心的計畫宣告停止,伴之以秘密的南遷籌劃。

經歷了一段時間的醞釀之後,從太和十七年春天開始,魏孝文帝大會群臣,親令龜卜,正式將「南伐」提上議事日程。並且特別關注了逃亡北方的劉宋王朝遺脈劉昶,將弔民伐罪、為劉氏復仇,作為一個很好的戰爭借口。

為了對內掩飾遷都的真正戰略意圖,魏孝文帝並沒有對齊武帝蕭賾隱瞞「南伐」的舉動。《南齊書·魏虜傳》稱「宏亦欲南侵徐、豫,於淮、泗間大積馬芻。十一年,遣露布並上書,稱當南寇」。在大會群臣之後,正月十四日乙丑,魏孝文帝派遣邢巒、劉承叔二人帶領使團,於四月抵達南京,將「露布」即戰書,和孝文帝的親筆信送到了蕭賾的面前。

與此同時,南朝前線的情報人員也向齊武帝發回消息。永明十一年二月二十二日癸卯,晉安王蕭子懋出任雍州刺史,齊武帝敕以邊略稱:「吾比連得諸處啟,所說不異,虜必無敢送死理。」顯然,此時的齊武帝錯誤地理解了魏孝文帝傳遞的信息,認為北軍只是虛張聲勢,不會大舉南侵。對於北方的部分異動,蕭賾讓雍州、荊州、郢州各自準備了數千人以作應對,同時吩咐「可使人數往南陽舞陰諸要處參覘」,將工作重心放在了打探消息和預警上。與此同時,還賜蕭子懋「杜預手所定《左傳》及《古今善言》」等書,並稱「知汝常以書讀在心,足為深欣也」。可見,此時的蕭賾最關心的是兒子的成長,並沒有將北方的異動放在心上。

在邢巒等人抵達南京,拿到戰書之後,齊武帝蕭賾依舊判斷北方只是虛言恫嚇。四月初三日癸未,邢巒、劉承叔等率領使團到達建康。二十三日癸卯,以劉靈哲為兗州刺史;五月二十一日庚午,以蕭惠休為徐州刺史。二十七日丙子,以宜都王鏗代替廬陵王子卿為南豫州刺史。仔細觀察這幾項變動,劉靈哲乃宿將劉懷珍之子,史傳中有其孝義之行而無一絲戰功;蕭惠休乃蕭齊皇室恩主蕭思話之子,此前亦無任何戰績。廬陵王子卿,在鎮荒唐,嬉戲軍事。宜都王的任命顯然是因為廬陵王實在不像話。從上述軍政調整,我們可以很容易判斷出,蕭賾對於魏孝文帝的「南伐」是沒有太看重的,邊防將領、佈置並沒有什麼大的改動,否則不應僅安排幼王與功臣宿將之後駐守徐州、兗州這樣的前線重鎮,而不安排朝廷的主要武將。顯然,齊武帝蕭賾此時的形勢判斷,依然以為北方「必無敢送死理」。這是蕭齊王朝對於魏孝文帝戰略意圖的一次重大誤解。

魏孝文帝的步伐,並沒有受蕭賾主觀意志的影響。經過一段時間的政治與輿論準備,太和十七年六月初七日,「六月丙戌,帝將南伐,詔造河橋」,魏孝文帝正式啟動了南征計畫。與此同時,「徵兵秦雍,大期秋季閱集洛陽」,調動各地州鎮兵,向洛陽集結。七月初十日戊午,「中外戒嚴」。一個月的時間,完成了部隊調配等工作。北方的戰爭機器全面開動起來,各地軍隊調動越來越頻繁。到了八月初九日丁亥,「帝辭永固陵」。十一日己丑,「車駕發京師,南伐,步騎百餘萬」,兵鋒直指南方。

在萬里之遙的平城緊鑼密鼓籌備南伐時,迭經喪兄失子之痛又焦心於水旱成災的齊武帝蕭賾病倒了。七月,上不豫。二十日戊辰,「虜侵邊,戊辰,遣江州刺史陳顯達鎮雍州樊城」。顯然,在二十日之前,齊武帝蕭賾得到了一條重要的邊疆警訊。根據前文蕭子懋出鎮雍州時蕭賾的吩咐,很容易推斷出是南陽舞陰等地傳來了魏孝文帝詔造河橋、各地州鎮兵向洛陽雲集的確切消息。這一情報,讓朝野上下「憂惶」萬分,認為 「戎事不小」,又將孝文帝的南伐解讀為一場嚴肅而來勢洶洶的戰爭。

確實,魏孝文帝的遷都,「外示南討」,為了脅迫舊貴族南下,動員天下百萬大軍,聲勢浩蕩。當年苻堅、拓跋燾的南征,也不過如此。那兩次南北之戰,雖然最後都是南方得勝,但無論淝水、瓜步,南朝都是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淝水戰勝,謝安尚且斷屐齒而不知;瓜步之危,宋文帝北望而悔封狼居胥。如今,這樣的國家危亡關頭,又出現在齊武帝蕭賾與滿朝文武的面前。這就是齊武帝蕭賾為首的蕭齊王朝,對於北方的行動產生的第二次誤讀。

根據上面的分析,我們可以很清晰地勾勒出永明十一年七月二十日前後的情形。邊疆警訊傳來,北方大舉南侵,來勢洶洶,皇帝原來的形勢判斷失誤,錯過了應對的大好時機。皇帝為此憂懼疾篤,緊急派遣陳顯達這樣「當今將略,足委以邊事」、「身極鼎將」的朝廷「爪牙柱石」前往北方前線,替代雅好文事的晉安王子懋,統籌戰事;朝野上下惶恐萬分,如竟陵王蕭子良之流開始招募私兵,王融等人開始謀劃擁立蕭子良,並得到了士族輿論的理解(「若不立長君,無以鎮安四海。王融雖為身計,實安社稷」)。可以想見,當其時,整個南朝朝廷與皇帝,其內心驚慌失措與憂懼惶恐到了何等地步。

由於年代的久遠,並沒有材料可以告訴我們蕭賾究竟是何時病倒的。但根據情理推斷,從蕭嶷、蕭長懋的相繼去世,從永明十一年開始,蕭賾的身體就已經開始走下坡路,這是毋庸質疑的。本紀稱七月,蕭賾開始不豫,並沒有明確係日。緊接著稱「虜侵邊,戊辰,遣江州刺史陳顯達鎮雍州樊城」,「戊辰」放置在「虜侵邊」之後,不禁讓人遐想,蕭賾恰巧在此時病倒,究竟是偶然,還是必然。然而無論蕭賾的病情源於何時,在七月二十日發展到什麼程度,北朝南侵的消息無疑給了他最沉重的一擊。

豫章王蕭嶷曾對齊武帝蕭賾說:「古來言願陛下壽偕南山,或稱萬歲,此殆近貌言。如臣所懷,實願陛下極壽百年亦足矣。」齊武帝蕭賾回答稱:「百年復何可得,止得東西一百,於事亦濟。」齊武帝蕭賾並不是一個碌碌無為的皇帝,在位期間「治總大體,以富國為先」、「府藏內充,民鮮勞役」,在統治的後期,甚至開始規劃北伐,準備收復中原失地,其雄心與國力,彰顯出永明之治是自宋文帝元嘉之後,南朝又一個強大昌盛的年代。然而蕭嶷、蕭長懋的相繼去世,讓皇帝處於一種極度虛弱的狀態,而魏孝文帝來勢洶洶的南伐,把虛弱的齊武帝逼上了絕路。

永明十一年,七月二十九日,躺在延昌殿的齊武帝,或許正在回望自己的一生,但更多是在糾結眼前的困境。自己病重垂危,命不久矣;皇太孫剛剛冊封,立足未穩;朝野上下,憂心忡忡,流言紛紛。嚴重而無解的時局,深深地了傷害蕭賾的身心。他無法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憂心於「皇業艱難,萬機事重」,更害怕於「魏軍將至」,病情急劇一發不可收拾。就在北邊警訊傳到不到一個月,派遣陳顯達出鎮之後僅僅十天,七月三十日戊寅,齊武帝蕭賾,留下了「不能無遺慮耳」的遺言,駕崩於延昌殿,終年五十四歲。而在他死後僅僅七年,烜赫一時的蕭齊王朝,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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