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抗戰的敵我損失:中國軍隊傷亡6萬殲敵6千
早在1931年制定《虎卷》計畫時,「滿洲青年聯盟」所勾畫的偽滿洲國版圖,就包括一個塞外小省熱河,和沿長城延伸的一條「非武裝走廊」。「滿洲新秩序」建立後,石原、板垣、土肥原等人立即著手這一新的征服。
1933年2月23日,日軍2萬餘人分三路進犯熱河。10天時間,熱河全境淪陷。3月3日,日軍6師團一部128騎,佔領熱河省會承德。該部在承德大肆劫掠。這個師團意志頑強、作風凶狠,4年多以後,正是他們成為「南京大屠殺」的首凶。
「保衛長城」的聲音,在這一年3月一下子成為華北大地最蒼勁悲愴的聲音。風雨飄零中,戰爭在長城的300里隘口間鋪開,每個關隘都有惡戰。幾十萬人馬往來衝殺,只有蒼天、黃土、長城、夕陽才靜默無聲。
在這樣的恢弘時空裡,「滿洲青年聯盟」和藍衣社終於在長城兩側,用炮火、大刀、思想和身體進行碰撞。兩大青年軍人集團、兩大秘密組織成為這個戰爭的主角。
「賀衷寒時代」就在這樣危急的背景下開幕了。
2月底,「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在十餘條軍列邊,鐵石般地挺立著一個將軍的身影。他的手一直舉在帽簷邊,表情嚴峻,目光森冷。在他的身邊,鐵流一般地,望不到盡頭的持械軍人湧進站台,湧過他的身邊,湧上火車。
這一天是霉雨天氣。雨水不斷地沿將軍的帽簷、肩章上淌下,他的軍裝早就濕透了,但仍然一動不動。火車站喧天的鑼鼓,無數市民、學生、記者的注視,似乎一點都不能驚動他。彷彿他的心已經在遙遠的華北了。
2師、25師官兵的長龍已經到尾巴上了,關麟征、黃傑走過來了。此時,他的身體微微地、不被人覺察地顫抖了一下,隨後,他的目光由森冷轉向熱烈,幾名衛士為他鋪展開了一幅白布。
他咬破手指,用鮮血在白布上寫下了一個大大的筆畫。隨後,是關麟征、黃傑,隨後是百餘名出身農家、視野多少有些狹隘的士兵。他們紛紛咬破手指,你一字、我一句,以拙劣字體續成了一闋《滿江紅》。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不知道是哪個學堂的學生率先唱了起來。隨即,將軍沙啞的嗓音加入了,無數人加入了,歌聲撞擊著南京廣漠的天空。將軍的眼睛裡先是蒙上了一層水汽,接著這水汽凝固、擴大,化作了滿眼的淚。
這眼淚感染著站台,這是南京罕見的眼淚。將軍沒有去拭抹它。
2師、25師官兵後面,是一隊一隊更加威嚴、潮水一般靜默湧過的憲兵。罕見的鋼盔、儀仗,襯托著將軍的淚花。此時,人群激動喧鬧了起來:「憲兵三團!大英雄!」「憲四團的兄弟,好好地打鬼子!……」
兩個姑娘衝破衛兵的警戒線,給蔣孝先、吉簡章這兩個憲兵團長,佩帶上了姑娘連夜編織的絨線花。
一個當過私塾教師的老先生,顫巍巍的身軀也靈活地穿過衛兵的警戒線,把有著「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字樣的錦旗,披到了將軍的身上。隨後,聚集著數萬民眾的車站沸騰了,男女老少都試圖衝破衛兵的警戒線。衛兵的臉上熱淚縱橫,但仍然不肯放行,苦苦地勸說著人群。
這個將軍,就是賀衷寒。
這一天,在南京火車站的幾萬民眾,還很少有人知道,賀衷寒,以及他所送行的關麟征、黃傑、蔣孝先、吉簡章四人,都是讓市井開始驚恐的藍衣社首腦。但即使知道,一個多月後再次出現在南京火車站的一幅令人肝膽俱裂的圖景,也足以使億兆蒼生,依舊把那遠征的2萬餘人,那個在火車站用淚眼送行的將軍,當作是自己的兄弟姐妹。
依舊是十餘條軍列,軍列邊依舊站立著賀衷寒。然而這一天的賀衷寒,卻沒有戴軍帽,他的頭上刺眼地紮著一條雪白的布帶。他眼中淚水所蘊涵的悲慟,似乎折射著五千年和四萬萬的痛楚。
在賀衷寒淚水的襯托下,花圈和白幛,輓聯和松柏,靜默無息地和一直延伸到火車站廣場的幾萬人,等待著一個個黑色匣子的捧出。飄揚的青天白日旗,高遠的南京天空,迎接著近2萬個幽靈。然而捧回的不過是一千多個象徵性的骨灰盒。大多數人的軀體,已經融進長城與黃土了。
就在這一個多月裡,在長城,藍衣社控制的2萬餘名出征軍人,損失了三分之二的人馬。
《關麟征傳略》簡潔地描述了古北口作戰的情形:「……關麟征奉命率25師北上至古北口抗日。是役,他親率149團猛烈反擊日軍,雙方短兵相接,戰鬥慘烈,關麟征被炸五處受傷,渾身是血,身邊官兵全部戰死……」
3月12日下午3時,古北口失守。關麟征師傷亡過半。其副手、「軍人會」成員張耀明接替負傷的關麟征,再次集結部隊,在口內南天門一帶阻擊。此後20餘日,「……起初是關麟征25師在第一線,被打殘了。黃傑第2師頂上去,換下第25師。第2師被打殘了,劉戡的第83師又頂上去,換下第2師……」
至3月底,3萬軍人幾乎不成建制。同時殲敵5千餘人。《時世月報》第二卷第二期在戰後曾刊登中日雙方戰果,稱整個長城抗戰期間,中國軍隊共傷亡、失蹤6萬5千餘人,其中關麟征等所屬的「徐廷瑤軍傷亡65%」,達2萬餘人。
日本方面,共傷亡6千餘人,大部為關麟征等人所殲滅。
近2萬人死去了,陣亡的700名軍官,絕大多數是藍衣社軍人會成員。一個個往昔音貌尚存、生龍活虎的人,先是身體上穿透了密集的槍眼,隨後又化作了一把土、一股煙,再也看不到了。
它也化做了賀衷寒在站台上的聲音:
「弟兄們,我們回家了!……我們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