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北方叢林現「毛人」:見人問「秦皇還在乎」
秦始皇嬴政的身世就留給了我們很多遐想的空間,這正是謠言滋生的溫床。東周時期,嬴政的父親異人作為秦國的公子而按照貫例被秦人送到趙國當人質,後來,一位叫呂不韋的商人發現了異人,並搜集關於秦國宮廷的資料,最終得出一個讓他大喜過望的結論,這個異人是秦國國王唯一的兒子,秦王百年之後,異人必將是下一界國王。為了籠住這個「奇貨」呂不韋煞費苦心,先給異人無數的好處,包括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然後是跑到秦國上下活動,終於在嬴政5歲那年,異人回到了秦國。後來,嬴政繼承父親的王位,還沒有與六國正式開戰時,就有人造謠說,這位國王有兩個父親。一個自然是異人,另一個則是大權在握的呂不韋。
也許,這一謠言並非是空穴來風。因為造謠的人有證據:呂不韋在把自己心愛的女人送給異人的時候,就已經懷上了嬴政。所以,呂不韋就是嬴政的父親,而異人不過是代人養孩子而已。這種把自己已經懷孕的女人送給別人,在當時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楚國的考烈王當時沒有兒子,戰國四君之一的春申君很是憂慮。他當時把所有的工作都放下,專門去民間挑選一些生育過的婦女,進獻給考烈王。但考烈王就是不爭氣,仍舊沒有兒子。一個叫李園的趙國人聽說了這個消息後,就帶著自己如花似玉的妹妹來見春申君,希望春申君能娶了自己的妹妹。不久後,這位女人懷了孕,李園對春申君說道:「楚王對你的尊寵是無以復加的,可現在的問題是,你身為楚國的國相,卻讓大王二十多年來沒有後繼者,這顯然就是你的失職。失職事小,失去尊寵事大。楚王死後,肯定是他其中一個弟弟繼承王位,您想想,您還能有今天的榮耀嗎?」春申君很慌張,問李園計策。李園就獻計說,不如把我妹妹送給楚王,反正她現在肚子裡是你的孩子,如果真的是個男孩,你不就是楚王的父親了嗎?
戰國四君的智商在今天看來其實都不高,尤其是春申君。他居然就同意了李園的計策,後來,李園造反,城門失火,春申君則成了池裡的魚被殃及而遭到誅殺。
我們只需大致對比這兩個故事,就會發現它們有異曲同工之妙。對有「兩個父親」的謠言,始皇帝是無計可施的。他無法闢謠,只能是在謠言四起之時,用最殘忍的手段對自己的母親和另外一個父親進行或明或暗的打擊。這說明,始皇帝相信這一謠言是事實。正是這種對謠言的消極抵抗,才有了始皇時代謠言紛紛的出現。
始皇帝三十六年(前211)秋天,一個對其人身攻擊的謠言出現。秦朝的一位使者在華陰平舒道遇見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這個老人手裡拿了一塊晶瑩透亮的玉壁,在那個沒有月光的黑夜,照徹天空。老人問這位使者:「可曾認得水神池君?」使者為之一驚。老人立即遞過玉來,說道:「替我送給他。」使者還沒有反應過來,老人又說了一句話:「今年祖龍死。」說完這句話後,老人就平地消失了。
按時人的解釋,祖,始也;龍,人君像;謂始皇也。
老頭的話就是,秦始皇今年要死了。
使者把玉和這句話一同帶給了秦始皇,秦始皇對這一謠言的態度居然是:沉默許久,然後說道:「山中鬼怪只不過能預知一年的事。」
我們知道,作為暴君的典型人物,秦始皇對待任何不利於自己的行為乃至言辭都是以血還血的。滅六國時所用的殘暴手段不用說,即使是在帝國建立後,其所執行的法律就讓人不寒而慄。秦律中規定的僅死刑就有斬(如戍邊失期者「法皆斬」)、戮(先施刑受辱後斬首)、車裂(俗稱「五馬分屍」)、梟首(懸首級示眾)、棄市(在市井當眾處死)、腰斬、釜烹、坑殺(活埋)、夷族(不僅夷三族,還夷九族)等十餘種;肉刑(刺面、割鼻、斷足、去勢等)則是小菜一碟,受刑者「不可勝數」,以致「劓鼻盈(筐),斷足盈車」。還有大量的勞役刑。在築阿房宮、驪山墓乃至長城的工地上,就役使近百萬刑徒,這些人很多都沒有回到家鄉。清代《房縣志》記載了這樣一件事,有人在北方叢林中發現了一群全身長毛的「毛人」,經過溝通,得知這些人的祖輩是逃避築長城的勞役犯,他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長城築完乎?秦皇還在乎?
有人逗他們,說秦皇還在,「毛人」就嚇得逃入叢林。這種可怕的傳說被人們世代相傳,它映證了當年始皇帝確實把全國變成了「赫衣塞路、囹圄成市」的恐怖大監獄。
且不說這一謠言赤裸裸的人身詛咒,只是民間流傳的對帝國與他稍有不滿的言辭,秦始皇都無法忍受。秦朝實行告密法,略有不誹之辭的人就會受到極其嚴厲的酷刑。可秦始皇卻偏偏對這個惡毒的謠言採取了平和,甚至是溫和的態度。
謎底很容易被揭曉,但現在還為時過早。我們接著來往下看。
當他把那塊玉璧仔細觀看後,大為驚訝。原來,那塊玉璧正是他八年前出外巡視渡江時沉入水中的那塊。當時,他曾扔下許多人去尋,卻沒有找到。秦始皇當即就斷定,能在那麼污濁的水中把這塊玉尋找到的必定不可能是人,而是山鬼。
用今天科學的眼光來看,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神的。所以,我們可以得到這樣一個結論:當時的人們為了給秦始皇製造謠言,可謂不辭辛苦,煞費苦心。一定有那麼一群人始終跟隨著秦始皇巡遊天下的蹤跡,如同幽靈一樣。所以,秦始皇在什麼地方失去的玉壁,他們都一清二楚,並且使盡了九牛二虎之力下水去把這塊玉撈了上來,然後給秦始皇炮製了一個惡毒的謠言。
這種謠言在這年年初就有過。當時,一塊隕石降落在了帝國的東郡。地方官員在隕石降落後不久,就去觀察。可有人還是走在了他們前面。這些地方官發現,石頭上刻了六個大字:「始皇死而地分」。
秦始皇和帝國官員都明白,這必定是凡人所為,最大的嫌疑就是六國後人。「地分」二字正是六國後人的希冀,而「始皇死」則是對秦始皇殘暴滅掉六國的憤怒。
對這一謠言,秦始皇的反應是極為迅速與殘忍的。他下令御史查案,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又下令軍隊把大石旁邊的所有居住人口全部殺掉,並將大石燒成灰燼。如果你瞭解隕石的構成元素鐵紋石和鎳紋石(化學家認為,此二種元素都耐灼熱),你就知道,在當時的條件下把隕石燒成灰燼是多麼難的一件事。但秦始皇做到了,用無數的人力和無可阻擋的信心。
這裡就該有疑問了,兩個性質相同的謠言,為什麼,秦始皇所採取的手段卻大相逕庭呢?
答案很簡單,因為在秦始皇看來,「始皇死而地分」是人間的謠言,而「今年祖龍死」則是天上的謠言,神鬼造謠並非情有可原,始皇帝之所以對這份謠言採取了溫和態度,是因為他是個相信鬼神的人。
用今天的話來講,秦始皇太迷信。隨著年紀的增長,他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仙,有長生不老藥。對神仙的追慕讓他曾有過這樣的話:如果真能遇到神仙得以長生不老,放棄老婆孩子就如同扔掉破鞋一樣。
秦帝國時代,東周所延續下來的神仙學說大有市場,秦始皇所以相信,也是順應了時代的大趨勢。當然,他始終相信有不老藥,還跟他的自負,特殊的經歷和至高無上的權威有關,這一切不同凡人的經歷和地位造就了他自以為是,獨斷專行的性格。他的私慾無限膨脹,慾壑難填,大概也只有成仙才能長生,才能使自己的慾望無限度地擴張。也就是說,他相信自己必能成仙,如同他相信自己當年可以滅掉六國一樣。於是,他派出大批術士到海上去尋找神仙和長生不老藥。前210年,他在琅琊召來了幾年前就派到大海去尋找長生不老藥的徐福。徐福並沒有找到長生不老藥,不過按照徐的說法,本來是找到了,但有一條大魚保護著不老藥,凡人根本無法靠近。
秦始皇很是煩躁不安,焦慮導致他做了一個夢,他夢到了一條大魚化作人樣與自己交戰。醒來後,他找來巫師問。巫師告訴他,此魚是水神,若能將其誅滅,定能得長生不老藥。
這或許是個巧合,但秦始皇覺得此正是上天的旨意。這年夏天,他親自帶領士兵登上大船入海,在航行了三天後,果然海中有一條大魚冒出,秦始皇大喜,下令士兵放箭,射死了那條大魚。他欣喜異常,對徐福說,你可以放心地去取不老藥了。
但是,徐福仍舊沒有找到。可秦始皇的虔誠蒼天可鑒。他並不怪罪任何人,只是覺得自己還沒有得到神仙的垂青。之所以得不到,是因為自己有些地方還沒有做到。在聽取了一個術士的建議後,他恬淡為上,稱自己為真人,不稱朕。並在咸陽旁邊二百里內建神仙所居住的房子,還作了一首他認為的神仙歌,讓人唱給他聽,並且還學著唱。
如此種種,足可以說明秦始皇對神鬼的信奉以及敬畏。所以,當他聽到那個神秘老頭「今年祖龍死」的謠言後,不但沒有大發雷霆,反而謹慎地請來巫師占卜。巫師把占卜結果告訴他,說遷徙就可以避過災難。秦始皇立即將咸陽城的三萬戶人家遷移到了北河、榆中地區。
今天足夠聰明與理性的我們,可以看出,「始皇死而地分」與「今年祖龍死」的謠言並沒有本質的區別,都是對秦始皇惡毒的人身詛咒。只是在秦始皇看來,一個來自人間,也就是那些刁民故意製造的謠言,而另一個則是來自天上,神鬼給他的警示。這也是中國歷史上謠言的一大特點,幾乎大多數造謠者都以上天的名義來炮製謠言。秦始皇可謂是開了個好頭,他對謠言的兩種態度,使得後世者,無論是帝王還是普通百姓都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炮製謠言的訣竅一定要是「天上的和尚好唸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