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家書背後的委屈:咸豐皇帝罵他虛偽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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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家書背後的委屈:咸豐皇帝罵他虛偽

2016年11月10日 帝王將相 暫無評論 閱讀 198 次

  老曾這人本性是爭強好勝的,但他喜歡表現出溫良恭儉讓的姿態。大家都不傻,你喜歡裝,總有人戳破你。例如咸豐四年,公元1854年,湘軍攻克武漢,這是天大的喜事,老曾也掌握實權了,掌管湖北一方—署理湖北巡撫,有了一方的財權和人事權,手裡還有兵,應該得瑟了吧?然而,老曾想得挺遠,一則覺得正在戴孝,二則覺得要顯擺謙遜的美德,於是上書向朝廷辭官。本以為咸豐皇帝會表揚一番,沒想到咸豐是個聰明人,一道諭旨戳破老曾的假謙虛:「朕料汝必辭。」你肚子那點小九九我知道,辭官是意料中的事。「好名之過尚小,違旨之罪甚大,著嚴行申飭」,直接罵曾國藩好名,而且事情性質很嚴重—抗旨不遵。結果既要免官,同時還要嚴肅批評。這是咸豐給他的一棒,皇上的批評你還能回嘴嗎?悶氣是生定了。

  曾國藩對自己平生受的悶氣有一個總結,我們看日記:「余庚戌辛亥間,為京師權貴所唾罵;癸丑甲寅,為長沙所唾罵;乙卯丙辰為江西所唾罵。」遭遇的都是唾罵,在京城被權貴罵,不能還嘴;在長沙被綠營兵罵,還是不能還嘴,還嘴就必死無疑;在江西籌集糧草,像叫花子一樣被人罵,又是不能還嘴。老曾都忍了,禍是沒惹了,但氣卻上來了,一層層堆積在心裡,這不是揣度,而是有曾國藩自個的心聲為證:「慪氣從不說出,一味忍耐。」慪氣了,不說,只管忍,這明擺是在生悶氣,多壓抑,多難受啊。愛生悶氣的他,該怎麼排遣?如何將其轉化為正能量?受了氣,說不得,只能「徐自圖強」,圖強是長遠的事,但眼前的情緒總得有個疏通的管道,老曾在這個時候就得依靠文字了。

  例如在前文提到的曾國藩被咸豐痛斥「好名」,老曾的情緒就在當年九月寫給四個弟弟的家書中宣洩了出來,他是這樣寫的:「人之好名,誰不如我?」大家都好名,誰都跟我一樣,明明就是針對咸豐的批評而寫的,傾訴心中委屈。但總不能在家書中抱怨萬歲爺吧?於是自我解釋寬慰一番:「我有美名,則人必有受不美之名與雖美而遠不能及之名者,相形之際,蓋難為情。」皇上罵老曾「好名」,老曾心裡難堪,但從辯證的角度一想,老曾我有了美名,必定有人因此承受罵名,原因很簡單,你的能耐顯示了別人的無能,相比之下,人家比我老曾更難為情。老曾在家書裡,這麼一比較,心裡也就釋然了。接著,老曾上升到人格修養的程度:「兄惟謹慎謙虛,時時省惕而已。」以後一定謹慎謙虛,把尾巴藏得更深。緊跟著又化為對以後工作的憧憬:「能速將江面肅清,蕩平此賊。」能將長江水面的太平軍肅清,平定這場兵亂。心中的不確定感消除了,也就是不怕了。

  本來被皇上罵了一通,心裡發虛,可這麼一寫,怨氣散了,辦法找到了,自己給自己壯膽,不怕了。可見老曾的家書功能很大,既能化解悶氣,又能提升品質。你煩惱什麼,就寫出來,把它文字化、物質化,置放在你的眼前,成為一個可以客觀觀察的對象,也就是說將主體客體化,從「只在此山中」到「旁觀者清」,其實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如果自說自話,可能起不到排遣的作用,但如果是面對自己的家人、晚輩,要擺出兄長和家長的架子來教育他們,那肯定要植入正能量,找到解決悶氣的法子,於是不知不覺中昇華了自己的牢騷,在變成家人的精神財富同時,也克服了自己的恐懼。曾國藩在江西,飽受同僚欺凌,他帶的兵也是受氣包,咸豐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的家信中,老曾哀歎自己的團隊「每次上城,必遭毒罵痛打」,但自己畢竟是大哥,在向弟弟們傾訴煩惱時,總得給弟弟們一個好榜樣,於是清醒地指明自己應有的態度:「惟忍辱包羞,屈心抑志,以求軍事之萬有一濟。」對待侮辱,只有忍著不吱聲,把業務干漂亮才是王道。

  利用家書也可以幫自己傳達愧疚和抑鬱。老曾一生最不痛快的是在江西,咸豐七年(1857年)他給弟弟的信就提到:「余在外數年,吃虧受氣實亦不少,他無所慚,獨慚對江西紳士。」老曾在江西受困,正在煎熬關頭,他老爸的死幫了他的忙,他藉著奔喪守孝一溜煙走了。好幾年後,老曾這塊心病難去,便藉著向正在江西當官的弟弟寫信,表明自己的內疚。得罪一個省的精英,心裡肯定發虛,有這封家書傳達,也算是給內疚的自己壯一下膽。家書既給老曾自己壯膽,也給親人壯膽。曾家兄弟自攻破南京,天下以為湘軍橫行無對手,還沒緩過勁來,卻又殺出一對頭—捻軍。這支機智英勇的北方騎兵隊伍打得曾氏兄弟摸不著北,連續喪師失地,朝廷對此甚是震怒,下旨痛罵老曾的弟弟曾國荃「調度無方」。

  同治五年(1866年)十一月十八日的深夜,老曾寫信給弟弟壯膽,提出他的處世名言:「打掉牙齒和血吞。」他認為弟弟被捻軍大敗,「頗有打脫門牙之像」,他建議弟弟「惟有一字不說,咬定牙根,徐圖自強而已。」同治六年,在表弟戰死的情況下,又給弟弟寫信,勸導他此次戰敗是「天之磨練英雄」,要「咬牙勵志」。這番話表面是給弟弟壯膽,其實也是給自己壯膽,弟弟打敗仗受處分,他老曾能沒事嗎?當然,要給弟弟壯膽,自己得有料,他列舉歷次失敗受辱的教訓,然後跟弟弟說:沒事,哥不也是這麼走過來的嗎?曾國藩的家書,其實是將自己的恐懼、煩惱和壓力文字化、物質化,在訓導子弟的同時,也訓導了自己。所以,曾國藩的家書,也是寫給自己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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