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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血腥的最後一戰:解放海南島

2016年05月11日 戰史風雲 暫無評論 閱讀 304 次



1950年4月16日,人民解放軍依然靠著簡陋的木帆船與國民黨精銳的海陸空立體防禦作戰,強渡瓊州海峽,並於17日凌晨突破「伯陵防線」,勝利完成瓊島北部的敵前登陸。隨後,人民解放軍向縱深進軍,相繼解放了大部分沿海城鎮、控制了海南島北部長達400里的海岸線。4月30日,人民解放軍解放了三亞等重要城市。5月1日,解放全島。


船是課堂,海是操場


從長白山追打到海南島,歷史在槍炮聲中隆隆前進。


1949年12月底,當初四野南下先遣兵團的兩個主力軍,先後進至雷州半島。


地處熱帶的海南島,為中國僅次於台灣的第二大島,面積32200平方公里,環島海岸線1500多公里,北端隔道瓊州海峽,與雷州半島遙遙相望。


這時,島上除原有守軍64軍外,主要為廣東戰役後逃去的余漢謀集團的4個軍的殘部,總兵力約10萬人。另有海軍陸戰隊一個團,各型艦艇50餘艘,空軍4個大隊,有戰鬥機、轟炸機、運輸機45架,還有一些地方保安團之類。


海南島防衛總司令薛岳,統一指揮島上海陸空三軍。


解放軍到雷州半島後,立即發動群眾搞船——沒船怎麼打海南島,各部隊都有弄船的任務。


起先抓了些船和船工,後來覺得這種方式不合適,又採取和地方聯手徵集船隻,動員船工的辦法,3月初潿州島也打下來了,奪回300只大船,解決了大問題。


為了建造更有作戰力的機帆船, 40軍修械所所長全白雲,一夜之間成了造船廠廠長。


12兵團副司令兼40軍軍長韓先楚,親自交代任務,要這個由修械所變成的造船廠,8天造出第一批12只機帆船。


他們看到海灘上有個破機帆船做樣子,把上面的零件,分水葉子、推進機、翻水泵……一件件拆卸下來畫出圖樣,重新製造(發動機都是從十輪卡車上拆下的汽車發動機)。


受命第三天後,第一隻機帆船就下水了。


突突的馬達聲中,大家屏住呼吸,提心吊膽地站在船上,看著它駛離船塢,像只老牛漂浮在海上,最大時速只有20里。這樣慢騰騰怎麼行,什麼毛病呀,大家「開諸葛亮會」,集思廣益,最後認定是分水葉子葉片的斜度不夠。將葉片的斜度加大5倍,機械船的時速一下子就大到40里。


第一批12只機帆船下水,用了7天時間。第二批20只只用12天,第三批20只只用4天。又和炮兵戰友一道,將57戰防炮,92步兵炮安裝到船上,再給木船包上鐵皮。一隻隻土炮艇乘風破浪。


對於船工,部隊非常重視,在待遇上也高於部隊官兵,渡海作戰,船工作出了很大的貢獻,一些船工還在戰鬥中犧牲了。


由於80%以上的官兵,是第一次見到大海,所以說,面對茫茫大海,從士兵到林彪,都成了新兵蛋子。


這回是渡海作戰呀,咱們是木船,敵人是軍艦,空中還有飛機,登陸前更是一場惡戰。


可什麼樣的困難把咱共產黨擋住了?


張仲先老人說:


那時主要有三怕:一怕暈船,二怕木船鬥不過軍艦,三怕船翻了,沉了,「旱鴨子」就完蛋了。


於是開始了一場10萬大軍海上大練兵。


練遊泳、練登船、練起渡、練搖櫓、練打軍艦、練救護、練搶灘、練登陸。


先近海,後遠海,先單船,後多船。根據船的大小,組織「四組一船」、「六組一船」、「八組一船」的戰術訓練,從連到營到團的多船聯合演習。


土炮艇大隊聯繫如何護航,攻擊敵艦,特別突出近戰。


翟文清老人說:


船是課堂,海是操場,越練越有信心。


有人還戲稱自己是「陸軍海戰隊」。


第一次渡海作戰, 印象最深的還是海戰的慘烈


帶部隊登上海南島,完成偷渡任務,是前所未有的任務,是帶著一種赴死的決心而去的。


雖然在革命軍隊中度過了十幾年的戎馬生涯,爬雪山,過草地,經歷過無數艱苦卓絕的戰鬥。但是,乘木船,渡大海,面對擁有鐵甲艦和飛機大炮的優勢敵人,把伴隨我同生同死的799名戰友帶到目的地,完成祖國人民賦予我的重任,這對我來說確是一次新的重大考驗。


這是當時的118師參謀長苟在松在回憶錄中談到海南島戰役的兩段文字。


坐在原北京軍區政委劉振華上將家裡,聽他一口略帶山東味兒的國語,把你帶去波翻浪滾、血雨腥風的瓊州海峽。


40軍第一次偷渡一個營,指揮員是師參謀長苟在松。


第二次偷渡一個加強團,指揮員是師政治部主任劉振華。


第一次渡海作戰,印象最深的還是海戰的慘烈。


355團3營指揮船,是只4桅大船,後左舷被一顆重迫擊炮彈擊中,當即傷亡25人。眼看船尾下沉,船頭翹起,營長楊立明下令涉水登陸。炮火硝煙,水柱沖天,水珠濺臉,也看不清海水深淺,也顧不得深淺了,200餘人全部跳水。好在已快搶灘了,基本都遊上岸了。


俺那個船是第3個靠岸的船,第4只船從俺的左側登陸。這時天已經大亮,敵人飛機也飛過來。飛機來時用機槍朝還沒上岸的船上掃過一遍,回去又掃一遍。這樣來回掃了幾遍之後,船上的人就被打死三分之一,副教導員也被重機槍攔腰打斷,當時就一頭栽倒在船上犧牲了。這時正是上午9~10點鐘的時間,俺們前3個船的人已經衝到了山上,後面那些隨沉船落入海中的人就像葫蘆一樣在海裡漂。他們都是俺原先四連的戰友,俺們曾在一塊兒生死與共過。俺們那會兒的救生圈都是竹子做成的,人浮在上面,隨波漂流。這時,國民黨的炮艦靠過來,準備撈人。四連連長閻玉堂因為身披金黃色的指揮帶,肩挎手槍,因此,敵人一眼就看出他是個軍官。於是,首先靠近閻玉堂。閻玉堂為了不當敵人的俘虜,手一鬆,毅然讓自己從救生圈上脫離出來,很快就沉入了海底。遺憾的是,那些落水的戰友大多數被敵人撈上炮艇。他們被俘後多數在敵人面前表現得堅貞不屈,海口解放後他們得到了解救,但當時由於政策的原因,他們被遣散回家,從此與他們失去了聯繫。


給我們留下上述回憶的老人叫魏俊生,大連瓦房店人,1947年參軍,離休前為大連紡織廠黨總支書記,當時是352團2營4連2排士兵,渡海作戰臨時調到353團迫擊炮連搖櫓。


許多老人講到登陸後,看到後邊被擊沉的船,在海裡漂的戰友,那是乾著急呀!


老人歎口氣:那是南下的最後一戰啊!


翟文清老人說:


船搶灘,槍炮聲響成一鍋粥,那海水一股紅、一股紅的。那人都紅眼了,反正就是往上遊、沖,你打不死我,我就衝上去打死你、消滅你。


這最後一戰就是犧牲了,心裡也踏實了,因為已經親眼看到新中國誕生了。


瓊崖縱隊功不可沒


118師宣傳隊宣傳員卞國泰,登島後在臨高角老鄉家的牆上,看到敵人刷寫的大標語:「有人捉到馮白駒,一兩骨頭一兩金!」


馮白駒是瓊崖縱隊司令兼政委。


馮白駒是瓊山縣人,海南島第一代共產黨人,中共二大代表。1927年任瓊山縣委書記。


到1949年初,遠離中央、孤懸瓊島的瓊崖縱隊,不但23年紅旗不倒,而且發展到1.6萬多人,解放區人口、面積分別佔全島的3/5和2/3。


從日本鬼子到國民黨,都對「一兩骨頭一兩金」的馮白駒毫無辦法,只有看著共產黨一天天發展壯大。


周恩來曾經說過:「馮白駒同志是瓊崖人民的一面旗幟。」


毛澤東說:「海南島與金門情況不同的地方,一是有馮白駒的配合,二是敵軍戰鬥力較差。」


而渡海作戰的官兵,特別是頭兩批偷渡的官兵,則是兩個「有底」:一是靠岸了,登陸了,腳下有底了,心裡就有底了。二是金門島是國民黨的天下,海南島有瓊縱接應、配合,那可是大不一樣,心裡有底呀。


偷渡也是馮白駒提出來的。


當四野大軍狂飆萬里地一路南下,緊跟其後的接收大軍忙不迭地接收一座座城市時,瓊崖縱隊還在艱苦卓絕地進行農村包圍城市。他們像鑽進鐵扇公主肚子裡的孫悟空,攪得敵人不得安寧。而且比之遠道而來的四野官兵,他們顯然更熟悉島情、海情。已被實踐證明極有戰略眼光的偷渡,幾乎是非來自瓊縱不可的(有當時並未參加渡海作戰的人,後來說偷渡是他的主意)。彼此內外結合,優勢互補,可謂缺一不可。


當年參加渡海作戰的四野老人,都念念不忘瓊縱。


張仲先老人說:


偷渡上島後,來接應我們的是瓊縱1總隊的兩個團。一見面,歡呼呀,跳躍呀,擁抱呀,中國人哪有擁抱這種禮節呀。可那時一下子就抱住了,激動得流淚呀。說話聽不懂,我們講什麼他們也聽不懂,嗚哩哇啦地比比畫畫,像群啞巴。可那時還用得著什麼語言嗎?彼此就是一個心情:可見到你們啦!


從抗戰打到解放戰爭,從東北打到海南島,多少次和兄弟部隊會師,沒有像瓊縱那麼親的。


第二批偷渡的翟文清老人說:


我們登陸後,在文生村被敵人包圍了。打了一天,捉到俘虜,說敵人援軍快到了,必須馬上突圍。我帶7連、8連從陣地上撤下來,機槍端著,子彈上膛,手榴彈環掛在手指上,向北突,又向東插,再向南奔五指山。速戰、猛打、猛衝,殺開一條血路,俘虜也不抓,可傷員不能丟呀。來接應我們的瓊縱,把傷員全包了。衛生員全是女的,背著、抬著傷員跑。


登陸時傷亡,突圍時傷亡,沒有瓊縱救護、抬送,那傷亡得多大呀!

要不是他極力推動, 海南島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台灣?


放牛娃出身的12兵團副司令兼40軍軍長、1955年被授予上將軍銜的韓先楚,用一些人的話講,離休後一套便裝在院子裡侍弄菜地,也是個「正規軍」。


韓先楚是中國著名的「將軍縣」湖北黃安(今紅安)縣人。


班長、排長、連長、營長、團長、旅長、師長,正職的台階韓先楚一路踏上來,副職的台階基本都邁過去了,當過的時間也很短,任12兵團副司令時還兼著個40軍軍長。


一踏上雷州半島,人稱「好戰分子」的韓先楚,就是兩個字:著急!


因為4月20日就是谷雨了,過了谷雨,海南島戰役就只有推遲到明年這個時候了。


因為從一開始,他就判定渡海作戰,只能以帆船為主。


大規模渡海作戰時間,最初定在春節前。廣州2月會議,又將其推至6月。


2月1日,會議在廣州軍政委員會的會議室召開。廣東軍區第一副司令、15兵團司令鄧華主持會議,首先由廣東軍區司令葉劍英,傳達毛澤東和中央軍委及四野關於解放海南島的指示,並介紹了當前形勢。接著,葉劍英請剛從海南島渡海過來的瓊縱參謀長符振中,介紹海南島敵情。


當符振中講到馮白駒建議先進行小規模偷渡時,韓先楚非常贊同,認為這樣不僅可以改變島上力量對比,增強接應主力登島的力量,更有意義的是能取得渡海作戰經驗,提高部隊渡海作戰信心。


會議討論較多的一個問題,是如何解決渡海工具。有人主張到港澳買登陸艇,有人提議將帆船都改裝成機帆船,有人堅持立足現有船隻,主要依靠帆船渡海作戰。


主張後者的韓先楚,很長時間沒有發言。因為經過一個多月的調研,對渡海作戰雖然有了基本的路數,但還缺乏實踐經驗,不能說胸有成竹。


港澳當局是親國民黨的,會賣你登陸艇,讓你去打他們的盟友?改裝機帆船是必要的,但能改裝多少?毛澤東1月10日來電報指示:「不依靠北風而依靠改裝機器的船這個方向去準備,由華南分局和廣東軍區用人力於幾個月內裝置幾百個大海船的機器(此事是否可能,請詢問華南分局電告),爭取於春夏兩季內解決海南島問題。」顯然,毛澤東對到底能改裝多少機帆船,也是心存疑慮。而據韓先楚所知,若能佔渡海作戰船隻的1/5,就算頂天了。那就只有依靠帆船了,靠天打仗了,而靠天打仗是斷斷拖不過谷雨的。


廣州會議的重要成果,是確定了小部隊分批偷渡的方針。但在渡海工具上,則決定以改裝機帆船為主,同時積極購買登陸艇,並將戰役發起時間推至6月份。


果真如此,先期偷渡的部隊就白偷渡了,甚至是給敵人送去了。


韓先楚的辦法,是悄沒聲地用行動說話。對前者全力準備,改裝機帆船已在進行中,繼續努力,越多越好。其餘的會議精神,根本不向下傳達,也就更談不上貫徹執行了。像將戰役發起時間推至6月,連師級主官都不知道。一切以谷雨前的季節風為準,春節也不放假,再三強調抓緊時間,務必在3月份以前完成渡海作戰的一切準備。


43軍是按照廣州會議決定的時間表進行的,教育及準備工作,均佈置到5月底。4月10日下達大舉強渡作戰命令後,倉促間打亂原定計畫,改以帆船為主渡海,也只能保證兩個團的船隻。只是因為40軍有兩個師6個團同時起渡,才基本達到毛澤東關於「必須集中能一次運載至少一個軍的全部主力」的要求。


如果40軍也只能渡海兩個團,海南島戰役還能打嗎?能打得那麼順利嗎?


1950年5月1日海南島戰役結束,6月25日朝鮮戰爭爆發,27日杜魯門命令第七艦隊封鎖台灣海峽,他就不會下令封鎖瓊州海峽嗎?如果40軍也按照廣州會議的時間表進行,還會有海南島戰役嗎?今天海南島上飄揚的會是五星紅旗嗎?


時令已近4月,撲面的海風,熱度一天比一天高,韓先楚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急。


1950年3月5日,40軍一個營第一次偷渡成功。


3月26日,40軍一個加強團第二次偷渡,依然成功登島,韓先楚就更有底了。


兩個軍兩次偷渡,登島已近一個師兵力。加上瓊縱,可在任何方向上打開缺口,接應主力登島作戰。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必須抓住谷雨前的時機,大舉渡海作戰!


3月31日,40軍召開黨委會,一致認為大規模渡海作戰的條件已經成熟,建議兵團立即組織實施主力渡海,攻擊海南島。


而在此前,韓先楚已經多次向上級申明這種意見了。


如3月20日,在以他和副軍長蔡正國署名的發給15兵團和四野的電報中,說:


今後大規模登陸作戰,在有利的內應條件下,我兩軍就在風向季節(舊歷二月底三月初清明前)各以主力由正面並肩作戰,估計無大問題。根據這種情況,在帆船的準備上,除我們現已買到和自己拆卸的約百部機器外,再發我們二百五十部即可(此數與原計畫數可減少近二分之一的機器)。就是這二百五十部機器解決困難,或我們改裝不及時,我亦以現有百部機器改裝為炮艇和指揮船,其餘用風船,待條件成熟,風向順利,擬大規模登陸作戰。不知四十三軍準備工作及意見如何?


「一天夜裡」,韓先楚口述,作戰科長尹燦貞記錄,又給兵團、四野發出一封電報並轉報中央軍委。


這是一封挺長的電報。據說海南島戰役得以進行,這封電報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據說韓先楚在這封電報中攤牌了:如果43軍未準備好,他願率40軍主力渡海作戰。


4月15日、16日、17日,只要想想預定渡海作戰的時間,距4月20日的谷雨已經多近,就知道這個戰機抓得已是多麼的岌岌可危,也就不難想像韓先楚是怎樣急得火燒眉毛了,同時也說明他已經怎樣下定了破釜沉舟的決心。


林彪和正在莫斯科訪問的毛澤東,肯定了大舉登陸的意見。


有人說,無論當年,還是今天,韓先楚在海南島戰役中的作用,怎麼評價都不會過分。


跨海之戰


1950年4月16日17時30分,在雄壯的《渡海戰歌》聲中,40軍6個團分乘300多只帆船,從燈樓角一線海岸起渡了。


與此同時,43軍兩個團的80多只帆船,也駛離了東場港。


這天晚上,毛澤東和朱德等人都在軍委作戰指揮室,關注海南島戰事。林彪也在武漢「林彪100號」裡等待消息。


從毛澤東到士兵都清楚,只要渡過瓊州海峽,海南島戰役就沒有多少懸念了。


有的老人還記得,4月16日是農曆二月三十,一個漆黑的朔月之夜。


寬闊的海面上,東北風鼓蕩著帆篷呼呼作響,船尾的馬燈在波濤中起伏閃爍,猶如不夜城的萬家燈火。


以雷州半島的頂端為界,左側為東路43軍兩個團,右側為西路40軍6個團,近400只戰船在海面上矗起一片片帆桅的森林,順風順流,浩蕩南下。


半夜時分,航程過半,空中突然亮起一串串照明彈,船隊立刻暴露在大海上。


敵機在空中俯衝掃射、投彈,敵艦上的機關炮和大口徑炮彈,在船隊中間濺起一股股水柱。各船上的輕重火器,立即向就近的空中、海上目標射擊。在兩翼護航的土炮艇大隊,則開足馬力向敵艦衝去。


中華人民共和國海軍史上,沒有這場海戰。剛剛成立的中國人民解放軍海軍(1月12日,40軍所在的12兵團的司令兼政委肖勁光被任命為海軍司令;4月14日,即這場海戰的前兩天,以12兵團機關為基礎組建的海軍領導機關正式成立)序列中,也沒有這只土炮艇部隊。可誰都不會否認,這是一場真正的海戰,一場堪稱海戰奇觀的壯烈的海戰。


40軍炮兵主任黃宇,指揮幾隻土炮艇,用交叉火力將敵先頭艦打得冒起濃煙。一艘大型軍艦仗著速度快、火力強,闖進左翼船隊,企圖攪亂土炮艇隊形。黃宇的指揮船搶上前去,待到幾十米時,戰防炮、步兵炮和輕重機槍一齊開火,敵艦拖著濃煙趕緊逃出火網。


夜空中,彈如飛蝗,水柱沖天,火光映紅了海面。


土炮艇與敵艦第一次過招,是攻打潿州島。119師356團2連長石龍生帶只土炮艇,在潿州灣與敵「海碩號」炮艇突然遭遇。敵人愣神工夫,石龍生已指揮土炮艇衝了上去,一頓槍打炮轟,手榴彈也砸了上去。另兩隻土炮艇也趕來了,也是不顧一切往上衝,「海碩號」拖著濃煙逃跑了。


一隻隻土炮艇猛打、猛衝、猛追,被打著火了,也猛衝、猛追,只要還有動力就拚命向前,逼近敵艦。這「三猛戰術」在陸地上十拿九穩,到海上就不大靈了,敵艦一加勁,就甭想追上它。那也要猛追猛攆,把它們趕得遠遠的,好掩護主力船隊渡過瓊州海峽。


17日清晨,40軍主力登陸後,土炮艇大隊按原計畫掩護空船返回雷州半島,接運43軍後續部隊。


船到中流,一艘軍艦從側翼撲了過來,黃宇立即率領5只土炮艇迎了上去。


黃宇那只指揮船壞了一台發動機,眼瞅著4只土炮艇追打著敵艦沒影了,背後又冒出一艘敵艦。這是一艘護航驅逐艦,少說也在千噸級以上。當時還不知道它就是國民黨第二艦隊的旗艦「太平號」,艦隊司令王恩華中將就在艦上。黃宇下令關掉剩下的一台發動機,將船上各種火器都用篷布蓋上,將篷布割些口子,炮手、射手貓在裡邊瞄準。這樣,這只土炮艇的「旗艦」,就成了一隻堆滿貨物的運輸船,在海上漂浮著,等著敵人趕來發財。


「太平號」毫無顧忌地駛過來,許多水兵擁到甲板上、船舷邊。待到200米左右,敵前後主炮已成射擊死角時,黃宇一聲「打」,發動機和槍炮同時吼叫起來,艦上敵人亂成一團,有的中彈倒地,有的落入水中。艦隊司令王恩華也身負重傷,回到海口就斃命了。


掩護主力登島後,40軍的20只土炮艇,還能執行作戰任務的只剩下這5只了。


而只有5只土炮艇的43軍土炮艇大隊,海戰中全被打壞了。


3艘敵艦一邊向土炮艇射擊,一邊向主力船隊衝去。陸戰講「人在陣地在」,這會兒是有土炮艇在,就要保證主力渡過瓊州海峽。128師383團2營副教導員、土炮艇大隊長劉元安,指揮5只土炮艇全力撲向敵艦,槍炮齊鳴,死纏硬打,絕不讓敵艦靠近主力船隊。6連副指導員、「艇長」劉長存胸部中彈,摀住傷口,指揮戰鬥。距敵100米左右了,劉元安命令準備鉤子、梯子和炸藥包、爆破筒、集束手榴彈。看到這架勢,敵艦嚇得趕緊轉向跑了。


提起土炮艇大隊,老人們都說,那是海上「敢死隊」呀!


40軍剛到雷州半島,就打下一架飛機,連飛行員也活捉了。攻佔潿州島時又打下一架,第二次偷渡還打傷一架。有老人說,林彪講敢打就是戰術,國民黨不敢打,保命要緊,就什麼戰術也談不上了。


包圍、反包圍、反反包圍


4月17日半夜時分,40軍主力與前來接應的瓊縱1總隊和先期偷渡部隊,將臨高城團團圍住,卻發現城裡一個師的敵人,只剩下一個師部和一個團了。


韓先楚感到敵情有變,必須立即變更部署。


當機立斷,將臨高城之敵留給接應部隊,渡海主力立即東進,尋敵主力作戰。


實踐證明,對於海南島戰役的陸上戰役,這一招是舉足輕重的。


17日4時左右,43軍128師382團、383團兩個營、384團一個營,在副軍長龍書金和師長黃榮海、政委相煒率領下,在林詩灣的雷公島、玉包港、才芳嶺一帶登陸,第二天攻佔福山市,並與先期偷渡部隊和瓊縱兩個團會師。


20日晨,128師趕至黃竹,與敵一個多團遭遇,經過激戰,將敵包圍,同時分兵包圍美亭之敵,隨即發起了強攻。先期偷渡的127師加強團,則進至風門嶺地區,阻擊白蓮、海口方向敵人。


43軍登陸點距海口近,威脅大,而敵主力和機動部隊,又大都在海口附近。薛岳即一邊命令黃竹、美亭之敵死守,一邊急電已插至黃竹、美亭地區的62軍152師,對128師實施反包圍。同時命令其機動部隊63軍153師、步兵教導師和暫13師,分東西兩路,迅速增援黃竹、美亭。


43軍像塊磁石,吸引來薛岳5萬餘眾,占島上一半兵力,而且全系主力。


美亭地區成了海南島戰役陸戰的焦點,史稱「美亭決戰」。


張實傑老人說:


20日晨,我們趕到黃竹附近,準備越過黃竹奔美亭,黃竹敵人側射我們,就把它包圍了起來。


打起來,才知道黃竹守敵是一個多團,美亭是一個師部和一個團。打到9點來鐘,敵人從澄邁又過來兩個團,又把我們包圍了。圍打黃竹的3營,除了屁股對著團指揮所外,三面都被包夾住了。


敵人上來就把4連的岑嶺陣地奪去了,那炮打得猛啊,飛機也來轟炸,4連傷亡百餘人。我讓參謀長王子玉帶1營兩個連,反擊3次,才把陣地奪回來。


外頂內攻,向外頂住了,向內沒攻動。


剛把黃竹圍上,敵機就來了,炸彈、汽油彈,第二天還投手榴彈,那也是把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後勤在片樹林裡做飯,被汽油彈打著了,炊事員抬著大鍋往外跑。4門步兵炮打不上兩發,飛機聞聲就來轟炸。團指揮所在片墳地裡,飛機幾次追著我們打,死人骨頭炸得滿天飛。


徐芳春老人說:


我們打下福山市,與團主力會合。20日上午,382團在黃竹地區被反包圍了,我和政委帶2營、3營趕去增援。我們從西南向東北打,打包圍382團敵人的屁股。打到下午,敵人援兵從海口壓過來,又打我們的屁股,都是腹背受敵兩面打。這麼打了一天一夜,誰也動彈不了。第二天上午,從西南加嶺子方向又來了個把團敵人。敵人太多了,薛岳的機動部隊都讓我們吸引過來了。


張實傑老人說:


天黑了,飛機不來了。我說今晚一定拿下黃竹,結果還是沒拿下來。


師裡讓我們撤到公路西邊去,我說不行,這工夫不能有一點兒鬆動。這樣敵人還不斷反擊,一退它更猖狂了,兩面夾擊,沒了空間,那就完蛋了。再說傷員都堆在那兒,怎麼撤?要擺脫兩面受敵局面,必須咬牙挺住,首先拿下黃竹——我們是「攻堅老虎」,我就不信拿不下這個黃竹市!


用炸藥開路,從民房向裡打、拱,打下一間鞏固一間,一點點向裡打壓、進逼。


7連3班副劉萬成,黑龍江雙城縣人,是有名的爆破英雄。這次攻打黃竹,他帶爆破組炸毀幾個據點,最後一天又炸毀兩個碉堡。炸第二個碉堡時,頭一包炸藥沒響,第二包、第三包都是他送上去的,也沒響。過海時,一些炸藥受潮了。劉萬成紅了眼睛,第四次抱起3包衝上去,轟隆一聲,50多個敵人連同碉堡飛上天了。


就這麼轟隆、轟隆地向前推進,傍晚時終於把黃竹轟隆下來了。


一直追到天涯海角


國民黨全線大潰退,共產黨三路大追擊。


東路40軍119師和43軍128師及瓊縱獨立團,4月23日經加積、樂會、萬寧,向榆林追擊。


中路43軍129師和127師380團,25日由美亭地區出發,向北黎一線追擊。


西路40軍118師352團一個加強營,沿環島公路向北黎、八所追擊。


應該說是四路,因為還有15只機帆船,從海上直奔八所。


海南島馬拉松——看誰跑得快。


40軍在海口繳獲20多輛卡車,又在俘虜堆裡找到司機,118師354團3營官兵,爬上汽車樂壞了:嘿!咱「東北虎」插上翅膀了!


快中午時,在樂會追上敵人主力。車上輕重機槍和衝鋒鎗向敵人開火,手榴彈也往下砸。後邊車隊也在敵群中打響了,前邊一支瓊縱打阻擊的部隊也從山上壓下來。幾千人齊刷刷舉起的雙手,壯觀得像一片森林。


徐國夫老人說:


我們是4月30日拂曉,趕到榆林的。港灣裡正忙著裝運貨物、人員的兩艘軍艦,不顧岸上的人,趕緊起錨開船。


先頭356團越過榆林, 追到三亞,天黑了。不能讓敵人跑台灣去了呀。跑到鹿回頭那兒,機槍架上,喊叫讓敵人投降,船上沒動靜。調上兩門山炮,打了兩炮,敵人下船上來了,一千多。


鄭需凡老人說:


我們從海口追到三亞,又從三亞追到天涯海角。


【鏈接】 金門之戰


1949年10月24日,新中國成立的第二十四天,人民解放軍二十八軍下屬三個團共九千餘人渡海進攻金門,發起金門戰役,在島上苦戰三晝夜,因後援不繼,全軍覆滅。


金門之戰之所以失利,有著多方面的原因:


第一,金門失利的最主要原因「為輕敵與急躁所致」。葉飛承認:「指揮員尤其是我的輕敵,是金門失利的最根本原因。」毛澤東在得知金門失利的信息後,以中央軍委名義向各部隊發出了《關於攻擊金門島失利的教訓的通報》,認為輕敵與急躁是金門之戰失利的主要原因。


第二,缺乏渡海登陸作戰經驗,缺乏周密部署。葉飛後來沉痛地回憶道:二十八軍是山東部隊,「沒有海島登陸作戰經驗」。


第三,缺乏船隻,沒有海空軍支援。


第四,判斷敵情有誤。攻擊金門前葉飛與肖鋒掌握金門島有國民黨軍李良榮兵團2萬餘人,且是殘兵敗將,防禦工事也不如廈門堅固。戰役發起前當天中午,肖鋒與葉飛方知胡璉兵團有可能增援金門。


然而正是鑒於金門的慘痛教訓,解放軍積極加強海空力量建設,海南島戰役的勝利也得益於金門之戰的一些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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