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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民國男旦生活:下午裝女人晚上坐膝蓋

2015年05月11日 野史逸聞 暫無評論 閱讀 477 次

民國男旦生活:下午裝女人晚上坐膝蓋


 


梅蘭芳姜妙香合作版《牡丹亭》資料圖


「操當日煮酒論英雄,對劉玄德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


梅蘭芳大概也是國內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第一明星也。


因為一部《梅蘭芳》,引出了下面眾多的問與答。感謝這些媒體朋友,在此把他們的問題集中起來作為本書的一章,獻給讀者,答疑解惑亦可,拋磚引玉亦可,且讀且思之。」


第一折凡人


梅蘭芳是個沒有失控的人。


戲曲界,早在二十年代,稱他是古今第一人。


陳毅說他是一代完人。


我覺得梅是一個終其一生沒有失控的人。


我想,在梅先生的一生中,有大的起伏跌宕,充滿了戲劇性的波折和衝突,同時也是一個前後變化極大的過程。造成這種變化的因素很多。開始時並非那麼正面,「並非那麼正面」的意思是說,一來他家境很苦,二來社會地位低。


我們煞有介事地講徽班進京二百年,但我們始終沒有觸及徽班進京背後的故事——徽班藝人為什麼會在那個時候一塊兒到了北京?其實,它跟乾隆皇帝的六次南巡有直接關係,他從江南豐饒之地帶回來兩批人:一批是三千佳麗,充入後宮,直接從神武門進了紫禁城;還有一批人就被留在了南宮,就在北京圖書館舊址,神武門附近那一帶,其實就是梨園。梅家的先人並不是在乾隆時代就進京的,晚得多才來,但所謂徽班進京的風氣,確乎是從乾隆時代開始的。我並不是梨園史的研究者。在我開始做電影《梅蘭芳》之前,我看到一本書,非常吃驚。一九二五年出版的,豎版的,很厚,叫「京劇二百年」,作者居然是個日本人,叫波多野乾一。我反覆看書的序言,我以為是中國人寫的書,然後波多野乾一給他寫個序言,後來發現完全不是,是日本人寫的。他對於當時所有的名角的出身、來歷、成就、結局都作了一番描述,不得了。我提到這本書的意思是說,實際上,梨園行,當時京劇藝人,包括成功的京劇藝人,都生活在社會的夾縫中。他們可以堂而皇之地進入紫禁城,腰牌上寫著「面黃無須」,而且有官銜「從六品內廷供奉」,最高的甚至被提到了四品左右的位置——當然都是虛銜,都歸清平署管。關鍵在於,他們可以直接面聖,不管是慈禧還是光緒,直接就在這兒唱,而且可以小小地開個玩笑,插科打諢。比如楊小樓就被慈禧親授說,「哎,你這個魯智深好啊,武松好啊,這掛珠子賞你了。」但同時他們也是被社會深深歧視的。


梅先生出生在南城李鐵拐斜街,那是八大胡同之一,在那個等級制度很森嚴的晚清,雖然說他爺爺是「同光十三絕」之一,也是有腰牌的,動不動能進宮裡面去,但實際上是非常被人看不起的。另外一個是心理上的,四歲爹就死了,過繼給他大伯了,到十四歲他母親又去世了,所以他基本上是一孤兒。清有一規矩,怕人聚眾鬧事,戲園子基本上都集中在南城,除了丹桂在東安市場之外,廣德樓、廣和樓全部都在南城。南城是當時所謂的九省通衢的地方,全都是大的商號,所有的外地人員都從南面豐台進京,所以那就成了吃喝玩樂的娛樂中心,但南城一帶的戲園子是不許晚上開業的,一是照明條件不好,另外怕聚眾鬧事,都是下午就把戲唱完了,晚上陪酒。


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好些個梨園行裡的人都自家辦這麼一個私寓,這就是招待貴客的,安徽的鹽商,山西的票號掌櫃、煤商等等。馮耿光雖然是從日本士官學校畢業,但都是跟梅在那樣的場合裡邊認識。梅小時候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是在這樣一個五方雜陳、藏污納垢的環境中間長大的,所以宋人說「出污泥而不染」還真有道理。


在梅的出身上你就能夠看出,他是有巨大反差的,一方面是被社會完全看不起,「貧」大家容易理解,什麼是「賤」?我給你舉個例子,要採訪一個梨園行裡的人,梨園行的人說:「電視採訪沒問題,那這電錢誰出?你們家不有電嗎?用我們家電那免談。您能用多少電?」這就叫「賤」!一方面是出身低微,另一方面是有宮廷的榮耀,梅巧玲也是時不時進宮的,但他在民間,有時是裸著上身唱戲,我們稱之為粉戲。這些事情,都在梅蘭芳幼年成長過程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記。那梨園行裡的老人跟我說,誰三十了還坐人膝蓋頭呢。坐膝蓋頭是什麼意思?就是這男旦款款地扭著這腰身就坐到這豪客膝蓋上了,有沒有人請梅先生坐,有,但梅先生是不坐的,梅先生一輩子沒坐過膝蓋頭!開始學戲第一天,老師就說,「祖師爺沒賞你飯吃。」所以我覺得他是一個內心非常惶恐、脆弱,狀同年輕女子的男旦。


這些經歷勢必對他年幼的心靈產生一些打擊。可我覺得,這是拜時代之賜。民國的出現,對社會來說是一次大的解放運動。因為最基本的禁令——女性不能去戲園,被打破了。梅是在這麼一個氣氛中間,突然亮麗地跳脫而出。我每次去日本,那些發行公司的老闆老跟我說,我們這兒的市場是一個「femaledrivenmarket」(女性推動的市場),是被女性推動的市場。同理,不管這些女性來自什麼樣的家庭,青年女學生也好,在家的小使女也好,或者是藏於深閨的千金小姐也好,甚至是姨太太,一旦在燈火通明的劇場中間看到宛如天仙的梅蘭芳,你可以想像她們的心境是什麼樣的。


所以我覺得,唐德剛教授的記載不為虛言,「雨點也似的各種財物就扔上台去……老爺被別人割走了一副皮袍子都不知道……外國公使們坐在那兒,雖然不懂,但也回頭說一句『王豆腐』(wonderful)。」


梅一生遇到好多不堪的事兒,為了搶他,兩個班主打起來,自己的親戚還有人受了傷。梅黨赴美之前,頭一個站出來大罵的是魯迅,梅先生沒回嘴。我在梅身上看到最大的力量就是一個「忍」字,他的真實都建立在自保的基礎上。因為地位沒保障,梨園行首先要自保。他也可以一擲千金,堂會賺錢最多的就是梅先生,因為有兩個豪客在底,一個叫張宗昌,這是山東軍閥,一個叫張作霖,是東北軍閥,兩人碼價,最高碼到一次堂會六千塊大洋,那能買十二個四合院。梅家整日是席開八桌,流水席,各方賓客絡繹不絕,川流不息,梅先生沒有一句話說「他們憑什麼吃我的」,沒有,他是打開大門,接濟、周濟他的朋友們,成功的和不成功的。譬如說,有一次,齊白石先生非常落寞地坐在一家堂會裡,誰也不認識他,但梅蘭芳過去敬茶,引得白石翁事後還寫詩讚頌梅郎,說「而今淪落長安市,幸有梅郎識姓名」,滿京華之中唯有梅郎還識得老朽啊!所以,梅先生不是周到,不是有意為之,他是心到了,眼也就到了。


他是一個天真的藝人,他哪懂政治,邱如白跟他說,「畹華,上台灣吧」,他沒說國民黨腐敗,只淡淡地說了一句說「那座兒少吧」,他就惦記著唱戲呢,你說說,他就為這個留下了,你從這裡可以看出他是個很平常的人。但是他又有不平常之處,兩位名角是比較決絕抗日的,一個是梅蘭芳,八年不唱蓄須明志,黑木大將攻陷香港之後把他請去了,他跟黑木怎麼說,「歲數大了,唱得也不好聽,我就不唱了。」還有一位,可以說是梅一生的競爭者、夥伴、尊為老師的程硯秋,盧溝橋種地一種種七年。還有一件不能解釋的事情,就是當時日本人曾經跟梅說過,你可以去中國後方,我們網開一面,你去重慶,你別在這待著,「我不去。」我不能夠把他說成他想起一個砥柱中流的作用,他沒那麼偉大,但是他確乎留下歷史上的謎——他沒有離開日本佔領區,但他也不唱。


這就是梅先生成功的原因,這也是我們在電影中希望表達的:他其實一直都是個凡人,他對自己是有這種要求的。所以他在名韁利鎖構成的紙枷鎖的束縛之下,一直心平氣和地面對他所遇到的所有的人生問題和挑戰,與困難共處,從來沒有撕壞過這副無形的紙枷鎖,可以說是完好地把它帶到了萬花山他的墓地裡去了。


我們可以把梅作為一個普通人放到一個更大的背景中間去加以觀察,而不是對他求全責備。比如說前些日子哪個報紙上說:「梅是沒給日本人唱戲,有一天誰家請客來倆漢奸他也坐下就吃了。」那你要求他怎麼著,站起來就走?他是文天祥嗎?他不是文天祥。不能老要求他「零丁洋裡歎零丁」,他不是這樣的人呀,他是生活在常態的一個人,這才是梅蘭芳特別寶貴的地方,他有他的弱點,有他內心的痛苦,有他的孤單,同時有他的決斷,有他的勇氣,是這麼一個人,這樣才是合情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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