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國歌詞作者田漢的錯綜情路三角戀情
田漢,被稱為中國話劇的奠基人,他創作的劇本達百部以上,其劇作展示了中國現代話劇發展的軌跡。他的人生,亦如筆下戲劇般迭宕起伏,情路尤為艱辛:早年喪妻,中年喪子、離異,晚年與妻子天各一方、受迫害而死。本文還原了田漢一生中所經歷過的幾段感情。
易漱瑜 臨終托孤「閨密」
田漢原名壽昌,1898年3月12日出生在湖南長沙一個小山村。田漢六歲那年,父親去世了,母親易克勤帶著三個孩子艱難求生。田漢自小聰慧,過目成誦,因此很得舅父易象(梅臣)的喜愛。易梅臣有革命傾向和維新思想,不拘封建禮節,他家中只有一個女兒漱瑜,因此,他把田漢當成兒子一樣看待。
田漢得易梅臣的資助,入日本東京高等師範學校深造,而且贏得表妹易漱瑜的愛。舅父很喜歡田漢,覺得他可堪造就,想成全兩人婚事,不料,妻子嫌田漢家窮,易梅臣很生氣,但這事還是被擱了下來。後來田漢去了日本留學,他和漱瑜經常書信往來,感情愈見加深,但漱瑜的母親想趁田漢在日本求學之際,把女兒許配給一個姓陳的大鄉紳的兒子。而恰好此時,田漢利用學校放暑假回國探親。在表舅蔣壽世的幫助下,漱瑜從家裡逃出,和田漢去了上海,找到漱瑜的父親。易梅臣沒有責備他們,先讓他們住上一陣子之後,便安排女兒和田漢一起去日本留學了。
1922年秋天,留學日本六年的田漢接受了上海中華書局編輯所的聘職,攜已懷孕的妻子易漱瑜回到上海。田漢在留日期間,受到外國話劇影響,開始他話劇事業,於1924年1月創辦了《南國》半月刊,刊物從出資、編輯、校對、折疊、發行等全由他和漱瑜勉力支撐,而由於心力兩疲,漱瑜竟因此病倒,不得不在出刊第四期後宣告停刊。
1924年8月下旬,田漢帶著漱瑜返回湖南養病,但病情沒有多大起色,次年元月14日,漱瑜便永別人間了。漱瑜在臨終時對田漢說:「我死後,你要為海男找個好媽媽。黃大琳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她數度同學,情如姐妹,你要是能同她結婚,她會照顧好我的孩子的。」
黃大琳 欲說還休的分手
黃大琳當時在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師範讀書,儘管臨近畢業,功課繁重,她依然經常來探望漱瑜的病情。因著這樣的關係,田漢到省城後,就寫信把漱瑜去世的情形告訴大琳,又把一些遺物送給她,還把他作的十首悼亡詩給大琳看。從此,兩人的通信便頻繁起來。1927年2月19日,田漢與黃大琳在上海結婚了。
但只兩年多的時間,也就是1929年11月兩人便告分手。據《田漢評傳》作者劉平指出,1949年後黃大琳曾經給田漢寫過一封信(未發表的手稿),在信中黃大琳承認自己「缺點多,年輕好玩,沒有盡到『賢妻良母』的責任,缺乏政治頭腦,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她說那時「年紀輕,不諳人情世故,不知道避嫌」,而做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事,引起了田漢的疑心。
這麻煩事是指她與葉鼎洛的事,有一次葉鼎洛向田漢要路費到安東去,田漢一時籌措不出,黃大琳為了解決彼此的困難,當掉了自己的皮襖。她當時想,葉先生是自己中學時代的老師,又是田漢的朋友,所以就這樣做了。而又有一次,葉鼎洛拆了床曬臭蟲,卻又頭痛沒處躺,黃大琳就讓他躺在自己的床上(按:當時他們都住在南國藝術學院宿舍裡),黃大琳坐在一邊吃花生。田漢回來後看到這情景,「馬上又走了」,後來「許久時間沒回來過」,而她當時並不知道田漢為此事生氣,所以她並沒向他解釋。
而此時田漢卻又陷入另一個「三角戀」的戰局裡,黃大琳看到田漢與安娥的交往,還有和林維中的魚雁往返,她心中極為氣憤,於是她賭氣到廈門去,想讓葉鼎洛幫她找個工作,這更加重了田漢的疑心,並正式提出離婚。
離婚後,黃大琳在田漢的資助下,在1929年仲冬之際到日本留學。1930年寒假,黃大琳回上海探望堂叔黃衍仁。第二天清晨,田漢聞訊後便匆忙趕到黃大琳下榻的大東旅社。黃大琳萬萬沒想到田漢會來看她。臨別之際,田漢邀請黃大琳一道去家裡吃午飯,想到此時田漢已和林維中結婚了,黃大琳辭謝了他的美意。為了不讓林維中婚後的生活有一絲陰影,黃大琳在上海僅待了兩天,就毅然回東京了。
林維中 慕才華大膽表白
而遠在易漱瑜過世沒多久,田漢在1925年《醒獅週報》上創辦的《南國特刊》上,發表了許多悼亡詩,這些詩感動了一位蘇州姑娘,她叫林素雯(又名林維中)。她當時在南洋教書,訂了很多國內報紙,是從報紙上看到這些詩的。
林維中原先在上海哈同女校讀書,因為天資聰穎而又勤奮好學,一直是學校裡成績優異的佼佼者。不僅如此,林維中長得風姿綽約。富商哈同的夫人因此相中了她,要她答應與她的兒子訂婚。林維中得知後,便連夜逃婚到南洋。在南洋她過得很順心,學生們喜歡她,僑民們也喜歡她,很多有錢的富家子弟追求她,向她求婚,她都拒絕了。她想找一位有文化的丈夫,於是她給田漢寫了一封信,表示她的同情與慰問,還說願意照顧他的孩子和生活,幫助他「轟轟烈烈做一番事業」,且使他「無後顧之憂」。
田漢收到信後,認為林維中是個大膽熱情的女子,很快回了信,並讓林維中寄一張照片來,他也寄去照片一張,兩人從此魚雁往返不斷。
1928年夏天,林維中利用暑假回上海與田漢見面。這次見面,彼此都產生了好感。當時,田漢正在貧困之中帶領學生創辦南國藝術學院。林維中聽說田漢辦學沒有錢,立即把她積攢下的五百元交給田漢,表示支持他的事業。
1929年新年剛過,田漢率領南國社去廣州公演,在繁忙中,一個月之內他給林維中寫了七封信,其熱戀之情可見一斑。
然而在此期間,兩人也曾發生過很不愉快的事情。田漢說:「南國社成立,經我三弟手向她借了一點錢,後來我五弟到星洲工作又曾托她照顧,也許是他們之間有些衝突吧,她忽然來信說:『你們兄弟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我於今只要你把我借給你的錢,全部還給我,一絲一毫也不多要。』我看了非常不愉快,我們兄弟怎麼樣是一般黑的『烏鴉』呢?我平日不大喜歡談到錢,尤其詫異的在相愛的男女之間,會如此計較到錢,而且一絲一毫也記得清楚!我對她開始幻滅。正當此時,中國革命潮流高漲,我認識了安娥,我轉向了她。」
安娥 無法忍受「三角戀」
安娥,原名張式沅,又名張英, 1923年考入北京國立美專西畫系學習,1926年與美專同學鄧鶴皋結婚。1927年1月,安娥被派往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剛到莫斯科不久,安娥聽蕭三說,鄧鶴皋被捕,被判處死刑(其實是個誤傳)。後來,她同中山大學職員、地下黨員鄭家康聯繫上,與之結合。鄭家康介紹她去蘇聯國家保衛總局,由此安娥開始她的特工生涯。1929年11月安娥回國時,中共地下組織正遭遇大破壞,不久,已回國的鄭家康也被捕犧牲。
同年,經南國社學生左明介紹,安娥來到南國社,同田漢相識。這以後安娥便經常來找田漢,討論文藝。安娥是個襟懷開放的女性,得知田漢已有婚約在先,心裡雖很失望,但卻能很快地把兒女之情暫放一邊,她只要求田漢不要拒絕和她的文藝交往。
1930年秋,南國社被查封,田漢被迫轉入地下,隱居在江灣路一帶,不能公開露面,於是安娥就成了他的聯絡人。由於工作上聯繫的頻繁,兩人遂產生了感情,並開始同居。而這時林維中從南洋回來,田漢又不能忘情於林維中,於是他就夾在兩個女人之中。田漢說林維中從南洋回來時,「在我親戚雷家與我流涕相見,我甚至要安娥替我租好房子與林女士結合」。而安娥照辦了,她的感情受到的傷害可想而知,因為當時她已懷有田漢的孩子了。
1931年初,田漢終於和林維中結婚了,但婚後田漢仍不時到安娥那裡去,也因此引起家庭的紛爭。同年8月,安娥生下兒子田大畏,但此時正值左翼戲劇運動高漲時期,安娥立即化名丁娜加入大道劇社,參加演出活動。不久,安娥因工作繁忙,帶著孩子行動不便,加上她忍受不了這三角戀愛的痛苦,尤其田漢的母親一直認為她是不正經的女人,於是安娥把孩子送回保定給母親撫養。直到1932年「一·二八」時,她才返回上海。
難以取捨的「戰爭」
而據唐槐秋夫人蘇之卉的回憶:「當時,田漢與林維中、安娥發生三角戀愛,吵鬧不休。後來請陽翰笙、唐槐秋、任光進行調解。陽翰笙、唐槐秋做林維中的工作,任光做安娥的工作,才暫時平息下來。在此過程中,任光與安娥產生了感情。後來兩人結了婚。」安娥接受了任光的愛,並騙田漢說孩子死了。
經任光的介紹,安娥進入上海百代唱片公司歌曲部工作。兩人合作創作了大量旋律悅耳、意境優美的歌曲,安娥為《漁光曲》、《賣報歌》等進步歌曲和救亡歌曲創作歌詞。其中一些優秀作品,更是歷經歲月的滌蕩,至今仍在傳唱。
1935年田漢因政治傾向被國民黨關押在南京時,每天早晨,看守他們的部隊都唱《漁光曲》,田漢聽了別有一番感觸,他寫下《獄中懷安娥》的詩句:「欲待相忘怎忘得,聲聲新曲唱漁光。」據說林維中看到這首詩後,非常生氣。
1936年,誤傳已經犧牲的鄧鶴皋曾找過安娥。此時,安娥正同任光生活在一起,但她並不感到幸福,每年流產一兩次,身體一直處於虛弱的狀態。同年9月,她與任光同去南京,出獄後的田漢曾陪他們遊覽金陵名勝。抗戰爆發後,安娥曾大病一場。而後她資助任光先後去巴黎和新加坡等地。但兩人感情生活畫上了句點。
1937年11月12日,上海淪陷。次日,田漢從上海乘船向內地轉移,在船上與安娥不期而遇。田漢與安娥之間的感情「迅速復活」。但當時田漢還是理智的,他「執拗地不能忘情於林女士」。面對三個兒女、兩個家庭,「難於斷然取捨」。而就在田漢「苦悶」之時,林維中卻「一鬧張家花園(文協所在地),再鬧兩路口車站」,使田漢「遭受社會非笑」,大大傷害了田漢的自尊心。
1945年2月,林維中的兒子田海雲感染腎炎住院,不久病逝。林維中告訴田漢這消息,田漢沒有回重慶,而是應瞿白音之邀去了昆明,這也引起林維中的強烈不滿。田漢的解釋是他得到愛子去世的消息時,「徘徊貴水邊,仰天痛哭」,當即打電報安慰林維中,而因「丟不了工作」,他還是應了瞿白音之邀。事後,田漢認為愛子之死和林維中照顧不當有關,兩人為此爭吵不休。
抗戰勝利後,田漢與安娥同機回到重慶。安娥帶著兒子田大畏住在黃桷椏口中蘇文協,而田漢則到九塊橋與老母、林維中及子女相見。田漢發現,「幾年不見,林女士殆無甚進步。而無理取鬧的作風比前更甚」。安娥住在中蘇文協,「林女士幾乎每晚去侵擾,挖窗窺洞無所不至,而迄無所得」。
1946年5月4日,田漢到上海。10日,林維中從陽翰笙手裡取走田漢從親友處湊來的一百萬元,並親筆寫了收條。田漢說,他回到上海後,一直不忍「對林女士娘家及親友們」談及離婚之事,他「沒有想到林女士會真要這筆錢的」。
不久,安娥與林維中相繼到了上海,林維中說她拿的是「生活費」。田漢說林維中除了在報上攻擊他和安娥外,就是打鬧、要錢。她毀壞田漢居室的紗窗,打碎玻璃,剪斷電線,往屋裡丟石頭,撕毀並拿走田漢五十歲生日時各方友人如柳亞子、梅蘭芳、臧克家等所贈聯幅,及田漢所書條幅和一本《露和字典》。田漢屢屢遷居,她亦追蹤而至,「侵擾不下十次」。田漢說:「她要根本摧毀我做學問的工具。」據說,林維中打毀田漢的書室後也曾寫過一封悔過的信給田漢,但事後她又「重操舊業」(參見劉平:《戲劇魂——田漢評傳》)。林維中類似的無理取鬧之舉前後持續兩年多。
尾聲
1948年2月6日,田漢與安娥結束在台灣的訪問,搭機返回上海。他與林維中的「風波」也告結束了。田漢與安娥,歷盡情感的折磨走到了一起,但是,平坦的人生又有幾何?1968年12月10日,田漢在經歷了兩年關押的折磨之後,在北京三O一醫院去世了。死時醫院裡的人都不知道他叫田漢,因為他太有名了,迫害者不得不將他化名為「李伍」,1979年,中央才在八寶山革命公墓為田漢舉行了追悼會。
而早在1956年因中風失語並半身不遂的安娥,只得留在一間西屋,艱難度日。不能言語的她在見到親人時,常會用大拇指和小拇指表示自己對各式人物、事務的褒貶態度。
1976年,安娥也在「政治審查」的迫害中,淒慘地離開人間。1986年,作為田漢生命中的一個女人的林維中也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