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舊上海女記者掠影 誰是「記者之花」?
抗戰勝利後,十里洋場的上海灘更加熱鬧了,一向多事的新聞界崛起了一批女記者,女記者的長相、穿著、能力、生活等無一不是小報和社會新聞類期刊的報道對象,好不熱鬧。
上海女記者幾乎都有綽號
女性從事新聞業,清末就有了,抗戰時期更是湧現了一批女記者。開風氣之先的上海,在抗戰前女記者還是鳳毛鱗角,但抗戰勝利後,上海各報紛紛延攬女記者,一時成了一種風尚。1945—1949年間,在上海報刊中曾以女記者名義被報道過的女性有60人之多。但當時對女記者的定義很寬泛,把凡是在新聞單位裡工作的女性都稱做女記者,真正把外出採訪、寫稿子、編新聞,當成一種職業的女記者其實並不多,主要有《中央社》的陳香梅、《申報》的謝寶珠、《新聞報》的嚴洵、《大英夜報》(後《商報》)的池廷熹、《和平報》的陳羽新、《正言報》的李青來、《辛報》的許瑾、《文匯報》的麥少楣、《新民晚報》的高汾和周光楣、《聯合報》的姚芳藻、《世界晨報》的邵瓊等十幾位。
那時的上海灘很喜歡根據這些女記者的特徵來寫一些略帶調侃的速寫,或者給這些女記者取些綽號,以吸引人的眼球。一些花邊新聞較多的女記者,差不多都有一個綽號。
上海老牌報紙《申報》在抗戰勝利後也趕起了時髦,聘用起了女記者,一出手就不同凡響,其麾下的女記者謝寶珠備受一些小報、雜誌的關注,花邊新聞不斷,綽號也最多,如其中之一便是「高貴的嬌小姐」。據說她「出進必要摩托車」,這在普遍盛行「11路車」兩條腿走路的當時,是夠嬌貴的了,不過誰讓人家有個當大老闆的父親呢,本來就是小姐嘛。《新聞報》記者嚴洵,抗戰勝利後較早投入了上海新聞界,因待人接物開誠佈公,被稱為「天真姑娘」。《大英夜報》的池廷熹因喜歡時常拉著新聞人物問個不停,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作風,而被譽為「女學士」。畢業於上海聖約翰大學的麥少楣,出自廣東的一個書香世家,父親在當時上海灘也算是個小有名氣的文人,據說她「能駕自由車而脫雙手,穿短裙,有南國佳人風」。此外,像《世界晨報》的女記者邵瓊,因為喜歡寫些左派文章,就得了個「真左筆」的雅號。而《中央社》的陳香梅,卻不知何故,被笑稱為「少奶奶」。
「美人魚」的記者經歷徒有虛名
曾在一段時間內受到小報、社會新聞類雜誌廣泛關注的女記者趣事,要屬女歌手姚玲轉行當記者一事。姚玲原是上海的一個女歌手,最早在南華酒店唱歌,不久為當時某編輯先生賞識,就為她在自己所編輯的報紙上開設了一個信箱,連圖帶文,每日連載,於是外界罕聞的姚玲,由此名氣大增。後來她又轉到他處唱歌,時常有一班文友因為某編輯的緣故,前去捧場,並撰文捧她。不久,不僅歌唱界知有其人,就連文藝界也知道有姚玲這麼一個人了,後來她乾脆脫去歌衫,改行當起了記者,一時引得小報、雜誌競相報道。
海上女記者中,最徒有其名的恐怕要屬「美人魚」楊秀瓊的記者經歷。楊秀瓊在1933年10月舉行的第五屆全國運動會上囊括了全運會女子遊泳全部金牌,在場觀看的蔣介石夫人宋美齡立即認她為乾女兒,「美人魚」的雅號不脛而走。只可惜她在抗戰時期被迫當了四川軍閥范紹增的第18房姨太太。抗戰勝利後,《僑聲報》聘她為該報記者,一時被許多小報所關注。不過這位新聞界的「美人魚」卻很少下海採訪新聞,不久也就不了了之了。
抗戰勝利後的上海,已經逐漸摒棄了對「女人也能當記者」的懷疑和偏見,女性從事新聞工作的人數不斷增多。但像楊秀瓊這樣的遊泳冠軍來兼職做女記者,就有點懷疑編輯經理們的用心了;而像姚玲由歌手改行當記者,以及女白雲(陳霞飛)由話劇演員改行做記者,則無疑增添了上海灘女記者群的熱鬧。自然「花瓶」、「交際花」、「花蝴蝶」之類的稱號在所難免。
誰是上海灘的「記者之花」
上海人一向注重穿著打扮,對女記者的外表形象當然得先評頭論足一番。那麼誰是上海灘最美的女記者呢﹖有說是《新聞報》的嚴洵,活潑大方,待人真誠,但馬上有人出來說「女記者中無美人」,嚴小姐說話時露著一排長牙齒,使面對著與之講話的人,有一種不快之意。不少人建議「記者之花」應給《申報》的謝寶珠,她不僅家世好,天生麗質,白皙可愛,且雙目凝視時,大有纏綿悱惻之感,又好打扮,穿著時髦而有貴族氣,而且還喜歡自己設計服裝,有「時裝設計師」的綽號,「記者之花」非她莫屬。有人甚至戲稱如果「上海小姐」的評比中有「女記者組」,則謝寶珠當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奪魁。
但有人對此卻很不屑,謝寶珠有啥美的,胖胖矮矮的,像個小蹄膀,採訪時渾身珠光寶氣,俗氣。還是《正言報》的李青來最美,人家曾拍過電影《日本間諜》,還是位女作家,多才多藝,人又生得漂亮。可還是有人不服,「美人魚」楊秀瓊不是加入《僑聲報》了嗎﹖人家是遊泳冠軍,再來當個「記者之花」應該沒什麼問題吧﹖而且她的穿著打扮也是夠時髦的。為此有些雜誌還寫起了《女記者時裝大競賽》,專門比起了謝寶珠、楊秀瓊的衣著打扮誰更時髦,誰更有派頭。可惜「美人魚」好像並沒有把做記者當回事,很少出去採訪寫稿子。還好又來了個歌星姚玲,她不是改行當記者了嗎﹖她可是在南華酒店、仙樂、中央西萊唱過歌的女歌手,捧的人可不少,現在改行當記者,該是女記者中壓卷之作了,精彩自不待言。但有人噓聲了,人家畢竟是歌手,好像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啊,對她的改行可不是那麼看好。
批評參議員同時貶低女記者
社會上捧女記者的多了,無形中把女記者和交際花搭上邊,又確有些花瓶式的女記者混充其中。比如一則批評上海參議員楊撫生的花邊新聞《楊撫生看中女記者》。楊撫生是當時上海鶴鳴鞋帽商店的老闆,也是當時上海市的參議員之一。該文寫道:據說楊撫生在1947年1月的市政會議上,只發了一句言:「一尺多長的美國皮鞋運到中國來有什麼用﹖」那麼他在會場上幹什麼呢﹖原來其獨對一些「記者之花」們特別感興趣。他常常找機會和她們搭訕,有人推測他的作用有二,一是為了想讓她們為自己的商店做些宣傳,至於二嘛,「則是既不可說,就不必說了」,對楊進行諷刺、調侃的同時也連帶貶低了女記者的形象。
有些花邊新聞對女記者的貶低則是直截了當的,但有時新聞對女記者的貶低可能是作者不經意的,如《女記者孫方中出洋》本是個中性的新聞報道,但作者卻認為:「孫方中以女記者身份,活躍於京、滬、錫之間,引起了軍、政、商界注意後,好多人加以推測,認為這位女記者再紅一些時候將發紫,紫了以後一定會博得貴人相助,而親善,訂立終身大事,果然在今日孫方中是宣告離開新聞界,準備去美國留學了。」
在記者前面加個「女」字以突出其性別,這本身就是男權社會的一個象徵。但女記者作為走向街頭的女性畢竟是社會的進步。起初由女性來跑外勤,主要是考慮到女性採訪婦女新聞比較方便,因此她們一天到晚只在東家太太衙門裡竄進,西家夫人公館裡竄出,打聽一些開會、慰勞、保育之類的消息。但由於女記者們本身的努力和修養,採訪圈子逐漸擴大,採訪能力也逐漸被社會所認可,記者成為女性自身解放和爭取文化領地的一個重要職業。舊上海的女記者們走出家門,走向街頭,勇敢地和男人們競爭,同時亦不忘自己的女兒身,愛好紅裝,穿著時髦,保留了上海女人追求時尚、突出女人味的特色,也因此而特別惹人注意,並且因魚龍混雜、來源複雜等因素惹來不少非議和責難,亦博得了不少同情和讚許。
這些花邊新聞主要見於當時的綜合性休閒刊物以及一些小報,如《東南風》、《上海灘》、《風光》、《大觀園週報》、《今報》等。這幾份刊物都創辦於抗戰勝利後,且都是以刊載上海地方的綜合新聞為主,尤其是上海灘光怪陸離的各色新聞、趣事,揭露政界、影劇界、文化界名人奇聞軼事,或者對歌舞廳紅舞女的或罵或捧,以及社會上各種畸形事態的描述,而女記者的花邊新聞也成了其中的一個點綴。此外像《電聲》、《一周間》、《七重天》等也有一些關於女記者的報道。隨著這些刊物的消失,女記者的花邊新聞似乎也漸漸消失了,而花邊新聞的主角們也逐漸沉寂。新時代的女記者開始登上歷史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