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蜀漢亡國的責任:後主劉禪昏庸誤國
蜀後主劉禪畫像
人家說「敝帚自珍」,自己的東西連一個掃帚都會愛惜,何況是萬里江山?可既然劉禪自己都不愛惜,那就只好任人宰割了。而蜀國後期的歷史,和姜維密切相關。
姜維北伐。諸葛亮臨死時曾說:「我死之後,但謹自守,慎勿復來也。」後來蔣琬、費禕都基本繼承了這個自守的國策,在姜維躍躍欲試的時候總是抑制其行動,每次都只給他不超過一萬的人馬。延熙十六年(公元253年),在開歲首大會的時候,執政的費禕不幸被魏國降將郭修刺殺。姜維繼任大將軍後,蜀國再次由守勢轉為攻勢。
姜維字伯約,本是魏國天水郡冀縣人,是遠近聞名的孝子,年少時就希望功成名就,做事不同於常人。後為州從事,參本郡軍事。建興六年(公元228年)他被第一次北伐的諸葛亮收服。這個過程,《三國誌》中有有趣的記載:姜維等隨天水太守馬遵外出巡行,馬遵聽說蜀軍已至而諸縣應蜀,就懷疑姜維等皆有異心,於是單獨夜奔上邽。姜維等追至上邽,城門已閉,不納,無奈只得投降諸葛亮。
姜維當時是被迫投蜀的,卻誰也不料後來對蜀漢最忠心的竟然是這個降將!姜維初投諸葛亮,諸葛亮即高度評價了他「其人,涼州上士也」,闢為倉曹掾,加奉義將軍,封當陽亭侯,時年27。巧合的是,他倆都是27歲出山助蜀。糧谷是軍之最要,這個任命足見姜維在諸葛亮心目中的地位和期望。姜維後迅速遷中監軍、征西將軍,可謂少年得志。與在魏國受到的冷遇和猜忌相比,諸葛亮如此厚待,怎麼不叫姜維肝腦塗地?
諸葛亮很重視鍛煉姜維,幾度出兵,都把他帶在身邊言傳身教,教授平生所學,使姜維深切感受到了諸葛亮公忠體國、鞠躬盡瘁的高貴品質,也使他的能力迅速提高。可以說,諸葛亮之待姜維,有師生之誼,也有父子之情——即使是親生兒子諸葛瞻,雖諸葛亮去世時才八歲,但也未享受到這種待遇。
姜維是幸運的,遇上了「天下智絕」諸葛亮的青睞,歷史給予了他廣闊的舞台讓他得以盡情揮灑一名智勇雙全的將領的才情,最終青史留名;姜維又是不幸的——只為這如泰山般的相托遺言,北伐的重任漸漸壓上了他的肩膀,致使他和武侯一樣嘔心瀝血,把整個後半生義無反顧的交付給完成諸葛亮收復中原的夙願上去了,死猶未已,讓後人扼腕。
《三國演義》中說他是「九進中原」,實際姜維參與北伐,共計有十一次以上。他最大成績是第七次,即延熙十八年(公元255年)魏國毋丘儉、文欽反叛,司馬師病死的那一次。姜維出狄道,大破魏雍州刺史王經於洮西,王經眾死者數萬人。在諸葛亮手中,最好的也不過曾經是斬首數千人。但是,蜀軍也受到了不小損失,硬碰硬的戰法對國小民寡的蜀國是不利的。
次年的第八次北伐,是姜維遷大將軍後的第一次,這時他已經54歲了,最寶貴的青春早已經逝去,而他卻依然壯心不已。這次他與鎮西大將軍胡濟約會於上邽。但胡濟失期不至,姜維被魏國大將鄧艾破於段谷,死者甚眾。姜維自貶為後將軍,行大將軍事。景耀五年(公元262年)的第十次北伐,姜維率眾出漢、侯和,為以逸待勞的鄧艾所破,只得還住沓中。此時,蜀軍多次徒勞無功,實力削減;而且宦官黃皓弄權,姜維只得在外屯兵,形勢轉為戰略防禦。但姜維的北伐總的來說還是勝多敗少,軍隊損耗也是魏重蜀輕,而且決戰於魏地,蜀漢未受侵擾,就蜀漢弱小的綜合國力而言,成績也是優秀的。但對姜維的北伐,歷來貶多褒少,直讓人扼腕痛惜。
三路攻蜀。蜀國一旦停止進攻,魏軍就不請自來了。蜀國四周山勢險峻,易守難攻。更加上魏軍雖眾,但多年以來從司馬懿開始就有畏蜀如虎的「光榮傳統」,一直處於被動防禦的地位,說滅蜀似乎是癡人說夢。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司馬昭早欲倣傚曹操當周文王,只是功業不顯,所以計畫滅蜀。但此時,唯獨沒有和蜀軍交過手,不知道蜀軍厲害的司隸校尉鍾會贊成攻蜀。司馬昭大怒,派主薄師纂威脅和蜀軍打了多年交道的征西將軍鄧艾,不願去的鄧艾無奈才不得不奉命。於是司馬昭派十八萬大軍,其中鄧艾率兵三萬自狄道攻沓中姜維,雍州刺史諸葛緒率兵三萬到武街絕姜維歸路,鎮西將軍鍾會十萬多自駱谷襲漢中,同時還虛張聲勢,假裝做出造船欲攻東吳的模樣。大軍出發時,還有將軍鄧敦說蜀不可討,被司馬昭殺了祭軍。
此時蜀國全國只有十萬人馬,在前線的不過五萬左右。姜維得知消息後,上表劉禪諸遣諸軍分護陽安關口及陰平橋頭,以防患於未然。但劉禪誤聽黃皓的胡言根本沒有防禦。
鍾會自己率領大軍直撲漢中陽安關,守將是傅僉和蔣舒,蔣舒本為武興督,在位無功,被派去助傅僉守關,因此懷恨在心,見到魏軍前來,就出城投降。胡烈乘虛襲城,傅僉戰死。
姜維一聽說鍾會大軍進入漢中,就率全軍向漢中轉移。諸葛緒的三萬魏軍早佔據咽喉要道——陰平橋頭,姜維歸路被斷。不料姜維不愧是諸葛亮的高足,他使用調虎離山之計,做出一副抄魏軍後路的樣子。諸葛緒果然上當,後退三十里。其實姜維只入北道三十餘里,一聞諸葛緒北上,就立刻還軍穿越陰平橋頭。等到諸葛緒知道上當,還師阻截,蜀漢已經通過陰平橋頭一天了。
姜維等退保劍閣,據險而守。此時魏軍發生了第一次內訌,諸葛緒不願聽鄧艾指揮而靠近鍾會,不料正中鍾會下懷,借口他畏懦不前用囚車送回,還兼併其軍。鍾會勸降姜維不成,就猛攻天險劍閣,但無法攻克,而糧食將盡,士卒疲憊,只好準備「高興而來,敗興而歸」打退堂鼓了。
不戰而降。但是,鄧艾偷度陰平景谷道成功!他自陰平道走無人之地七百多里,其地山高谷深,至為艱險,鄧艾帶頭以氈裹著自己滾下山谷,將士魚貫而進。此時江油關守將馬邈主動投降,蜀國令代理都護衛將軍諸葛瞻(諸葛亮之子)拒敵,可他不是佔據險要拒守,而是與得到休養的魏軍硬戰,先勝後敗,伏屍數萬,諸葛瞻等戰死沙場,其子諸葛尚歎曰:「父子荷國重恩,不早斬黃皓,以致傾敗,用生何為!」飛馬衝入敵陣戰死。
鄧艾又一鼓作氣攻陷雒縣,「黑虎掏心」威脅成都,蜀國無險可守,劉禪在譙周等主降派勸導下決定請降,北地王劉諶怒曰:「若理窮力屈,禍敗必及,便當父子君臣背城一戰,同死社稷,以見先帝可也。」可貪生怕死的劉禪不納。是日,劉諶哭於劉備廟,殺妻、子後自殺,左右無不涕泣。
「徒令上將揮神筆,終見降王走傳車。」(李商隱《籌筆驛》)六神無主的劉禪派張紹(張紹竟然是虎虎生威的張飛次子!又一個虎父犬子!)和譙周等帶著降書去請降。鄧艾見天上掉下了「餡餅」,很高興地接受了。鄧艾一到成都,劉禪就忙不迭地率太子劉璿及群臣六十多人面縛抬棺來到鄧艾的軍門投降,被鄧艾依東漢鄧禹故事,承製拜為代理驃騎將軍,蜀漢就此滅亡。蜀漢的滅亡,為晉的統一全國打下了基礎。論功,鄧艾是當之無愧的滅蜀第一功臣。
劉禪又派人去廣漢郪縣命令姜維等投降,姜維等得到命令,「將士鹹怒,拔刀斫石」,但無奈只得到鍾會軍中投降。做為亡國之將,姜維仍不失真正武士的風采——「(鍾)會謂維曰:『來何遲也?』維正色流涕曰:『今日見此為速矣!』」(干寶《晉紀》)鍾會也很驚奇他的話,對他另眼相看。
蜀國餘音
「象牙寶帳無言語, 從此譙周是老臣。」蜀國似乎已經滅亡,卻還很精彩的掙扎了一下。
驚天巨謀。蜀國已滅,分贓不均的魏軍內部卻內訌又起。鍾會是魏軍總帥,卻因姜維之故,勞而無動,幾乎退軍,而鄧艾卻奪取了大功。鍾會是魏太傅鍾繇之子,家世高貴,瞧不起賣牛娃鄧艾;自己又稱「武庫」,卻功居鄧艾之下,論功行賞鄧艾當了太尉,鍾會只當了司徒(可歎的是,結果兩人都沒有得到任命書),雖然都位居「三公」,卻是太尉壓了司徒一頭,鍾會更加忿忿不平。他本來就有不遜之志,欲圖做第二個劉備,他的想法,他親哥哥鍾毓早就對司馬昭說了。司馬昭一代梟雄,豈會不知道鍾會的厲害?但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為防萬一,他帶兵十萬以支援鍾會為名到了長安。
姜維利用鍾會、鄧艾之隙,決定拉鍾會下水。他想先借鍾會之手除掉鄧艾,誅殺魏國諸將,再殺了鍾會,盡坑魏兵,以恢復蜀漢。他還以密書給劉禪:「願陛下忍數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對姜維的耿耿忠心,我們無法不給予高度的評價,但也只能說,一片熱血流錯了對象,流給蜀國尚可,流給劉禪實在是不值!
鄧艾的性格有巨大的缺陷,一是被困難嚇倒不敢攻蜀;二是在滅蜀後卻自覺功高頤指氣使,大吹特吹——「姜維自一時雄兒也,與某相值(遇上),故窮耳。」被有識之士背地裡嘲笑。開始鄧艾還能約束部下,但自從他得到重賄免死蜀人恨不能食其肉的黃皓後,蜀人為之側目。他甚至忘乎所以到不聽司馬昭的指揮,為了穩定降地局勢,歷來征服者都是不允許投降者再居原地的,可鄧艾卻說宜權停留劉禪在蜀,甚至他還越權定計「以為可封劉禪為扶風王」。司馬昭得報大怒,派監軍衛瓘警告鄧艾:「事當須報,不宜輒行。」可是鄧艾死不悔改,觸動了司馬昭最為敏感的神經,動了殺機。
鍾會的父親鍾繇是大書法家,他的書法也非常出眾,仿書只是彫蟲小技。他利用司馬昭對鄧艾的不滿,在劍閣攔截了鄧艾的章表,並偽造了一封鄧艾的奏章,語句悖傲,以激怒司馬昭。他又毀了司馬昭的回書,親手作偽書以疑鄧艾。接著,又聯絡和鄧艾不合的胡烈、師纂等,誣告鄧艾欲圖不軌,司馬昭下詔派衛瓘捉拿鄧艾。鄧艾被捉時正夢周公,口吃的鄧艾如夢初醒,「有口難辯」,仰天長歎:「艾忠臣也,一至此乎!白起之酷,復見於今日矣。」可歎鄧艾至死是糊塗鬼,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鄧艾被捉送洛陽,鍾會實力大增,野心勃發。他已經把偽降的姜維當作腹心,密謀復國的姜維攛掇他利用郭太后國喪之機大殺魏軍將領。不料謀洩,鍾會、姜維等全部被魏軍所殺。姜維死後被剖,膽大如斗。鍾會死後,鄧艾的部下馬上去追其囚車。但衛瓘怕對自己不利,就令田續在綿竹殺了鄧艾父子。鄧艾的死無非是為「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千古名言再增加了一個故事而已。
劉禪出醜。滅蜀後,司馬昭為了穩定局勢,分益州為梁、益二州,次年三月還把劉禪給遷到洛陽,封為「安樂縣公」(這個稱號對劉禪來說倒是恰如其分的)。願意跟隨劉禪的只有尚書令樊建、侍中張紹、光祿大夫譙周、秘書令郤正、殿中督張通幾人,其中譙周到了漢中就因病不能前行了。
郤正和姜維的關係不錯,他與黃皓只是周旋並不阿附,前後經三十年,黃皓從微至貴,操弄威權,郤正既不為他所愛,亦不為憎,所以一直官不過縣令。在洛陽劉禪幸好有拋妻棄子的郤正相導,《三國誌》稱劉禪「舉動無闕」,可是我們通過「樂不思蜀」可知全然不是因為劉禪是陳壽曾經的君主,所以良史陳壽也不得不忍住亡國的悲痛為他粉飾。這時劉禪才慨然歎息,恨知郤正之晚。郤正天天在內朝,那時劉禪幹嘛去了?所以我們不能不罵劉禪的該死,「船到江心補漏遲,書到用時方恨少」,怨天尤人的人,只配這種結局。
好死不如賴活。這樣的「安樂」日子「安樂公」居然還過了七年,於泰始七年(公元271年)死於洛陽,終結了其「扶不起」的一生。
關於劉禪的故事還沒有完。他一死倒是徹底的無憂無慮了,可歷史還要戲弄一下他。作為匈奴人後裔的劉淵反晉,卻尊蜀漢為先,還把劉禪追諡為「孝懷皇帝」(可惜無人承認)。歷史老人的玩笑開得是越來越大了:匈奴人是劉邦的死敵,卻由匈奴人改姓為劉來繼承漢朝;他們也是榆木腦袋,尊誰不好,偏偏尊「二世寶」劉禪為漢懷帝?難怪這個朝代也是個只有十一年壽命的短命王朝!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亡國的責任
鼎足三分已成夢。蜀國的滅亡,是廣大三國迷甚感悲痛的事。有的讀《三國演義》甚至讀到諸葛亮死就讀不下去了。是啊,有如此之險國,有如此之人才,竟然這樣前後只有六個月就出乎意料的猝死了,當年劉備可是花了三十八年的功夫和大價錢的啊(鳳雛龐統),對此誰該負責?
劉禪的首要責任。毫無疑問,劉禪是亡國的首惡。雖然劉禪並不凶殘,沒有大肆屠戮無辜,但是,把國家治理好才是君王的本職。可是劉禪做到了嗎?根本沒有,他是一個不以家國為念的無為昏君。他的治國是白紙一張,或者說是黑白夾雜,正事沒有一兩件,錯事倒不少,其中他寵愛禍國殃民、狡詐陰險的宦官黃皓和為人無行的陳祗,導致國家政局混亂,到了連一號頂樑柱姜維都要出外避禍的地步。在他的親政治理下,把諸葛亮時代留下的官吏清廉愛民、盡心盡責的優良傳統糟蹋得一乾二淨,導致經濟滑坡,百姓困苦,大量逃亡。據《漢晉春秋》記載:東吳孫休時,薛珝為五官中郎將,被派到蜀國買馬。回去後,孫休問蜀政得失,他回答:「主暗而不知其過,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聞正言,經其野民皆菜色。」意思是說蜀國以劉禪為首的君臣怡然不知禍之將至。這已經點明了誰是亡國的首要責任者。
姜維請求加強防守,劉禪拒不安排;在本來蜀國可以據成都一戰的時候,劉禪卻聽信投降派譙周等之言,毫無鬥志,不戰而降了。須知,在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其父劉備攻打成都,劉璋是在馬超歸降,諸葛亮、張飛、趙雲等中國歷史上超一流的文臣武將聚集之時還抵抗了幾十天才被迫投降的,相比之下,劉禪連闇弱的劉璋也不如,真不知他有何面目去見劉備!所以今天的成都武侯祠裡根本就沒有劉禪的席位,倒有他不屈而自殺的兒子劉諶的位置。如果劉禪決意死戰,堅守一年半載是完全可能的,當時東吳已經起兵援蜀,霍弋等已經準備勤王;而鍾會也將退兵,鄧艾搞不好還會被「反包餃子」,可惜一切都被劉禪給葬送了。
投降派的責任。面臨亡國危機,是誰起了推波助瀾的惡性作用?是以譙周為首的投降派。譙周是很有學問的,也曾經勸諫劉禪裁減後宮、樂官,但他的心思根本沒有用於保家衛國。
在蜀國,有一句話「劉備入蜀,荊楚人貴」,就是說存在荊楚人、東州人、益州人(地位次降)的爭權奪利,當時益州開化較遲,文化沒有中原發達,人才自然就少,除了皇帝,蜀國掌權的一流人才基本上都是「外來戶」,益州人士很不滿。所以他們對蜀國的忠誠度就成問題。其中,跳得最厲害的就是譙周和杜瓊。
譙周是《三國誌》作者陳壽的老師,儘管陳壽不免有些隱晦,如說「劉氏無虞,一邦蒙賴,(譙)周之謀也。」但《三國誌》裡還是把他的賣國嘴臉刻畫得十分傳神。劉禪召集緊急會議,計無所出。有的以為可奔盟國東吳;有的以為南中七郡可以自守。而譙周卻以為:「自古已來,無寄他國為天子的;魏能並吳,吳不能並魏與其將來再受辱,何如就此一辱?南中群小之心,誰能保證?」有人認為鄧艾已經不遠,恐不受降怎麼辦?(天哪,他們擔心的居然是人家願不願意受降的事!)譙周「大義凜然」地說:「現在東吳未服,他們不得不受降,不得不禮遇。若魏不裂土以封陛下,我請孤身到京都,以古義爭之。」劉禪還想入南,譙周上疏勸阻,其文引經據典,卻是為了「賣國」二字,不引用也罷。
孫盛指責道:「(劉)禪既暗主,(譙)周實駑臣。」譙周這樣不遺餘力地推銷「亡國論」,是來源於杜瓊的讖言「代漢者,當塗高也」(鼠目寸光的袁術貿然稱帝便源於誤聽了這句讖言),杜瓊說「魏闕」(朝廷的代名詞)、官名各「曹」(相當於現在部委所屬的司)都意味著天命歸曹魏,而且另一個學者周舒也說:「當塗高者,魏也。」其實這是為投降做輿論宣傳,其時魏國的實權歸曹氏嗎?自從司馬懿政變以後,實權就歸司馬氏了,司馬氏和各「曹」難道也有關係嗎?這其實是不值一駁的荒誕言論,偏偏它就吃得開,大行其道。因宦官黃皓弄權於內,景耀五年(亡國前一年),宮中大樹無故自折,譙周就在柱上書寫到:「眾而大,期之會,具而授,若何復?」這是什麼意思?他拿劉備的「備(具)」和劉禪的「禪」(授)字做賣國文章。可以想像,這樣的人會替劉禪分憂嗎?所以唐朝羅隱《籌筆驛》中沉痛的寫道:「拋擲南陽為主憂,北征東討盡良籌;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千里山河輕孺子,兩朝冠劍恨譙周;惟余巖下多情水,猶解年年傍驛流。」
《三國演義》裡,舌戰群儒的諸葛亮批評一些區區於筆硯之間,尋章摘句的世之腐儒:「坐議立談,無人可及;臨機應變,百無一能。誠為天下笑耳!」說得正是「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的白白吃了蜀漢這麼多年祿米的譙周之類的人。
陳祗和黃皓的責任。說起陳祗和黃皓的惡行,蜀人無不切齒。猶如趙高之引誘胡亥,是陳祗引誘本來智力就成問題的劉禪一步步滑入墮落深淵的,正因為他們的陰險狡詐,上下其手,蠅營苟且之輩親附,把本來三國裡吏治最好的蜀國搞得烏煙瘴氣,江河日下,他們自己也被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最為可恨的是,他們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顧國家安危,想要以右大將軍閻宇取代被魏國評為「蜀所恃賴,唯(姜)維而已」的姜維,讓這不是拿國家命運來開玩笑嗎?《華陽國志》記載:「姜維惡黃皓恣擅,啟劉禪欲殺之。」不料劉禪反而為他打圓場:「黃皓只不過是趨走小臣罷了,以前董允切齒,吾常遺憾之,君何足介意!」姜維見黃皓枝附葉連,懼於失言,只好遜辭而出,後請求沓中種麥,以避內禍。
從來皇帝對宦官的過度寵信都會帶來致命之禍,秦朝的趙高、東漢的十常侍,都是活生生的史例,劉禪不借鑒歷史,歷史自然不會關照他。
國力的懸殊。蜀亡還在於綜合國力的懸殊和人才的凋零,這非一人之力所能為,獨木難支將傾之大廈,實不能苛責於姜維。三國鼎立時魏國有東漢時設立的九州,人口約萬左右;吳國滅時有三州,人口約230萬,蜀國滅時僅有一州,約99萬。蜀魏的人口比率大約為1︰5。至於人才,與人口總數息息相關,蜀國遠不如魏國。君主殘暴無德、部下離心離德的如東吳孫皓者自然是亡國之君。但如果彼此君臣相差無幾,則是綜合國力和人才的較量。魏國在三國中人口最多、當然也是綜合實力最強的,在當時三國鼎立的局面下,魏國也最具備統一全國的條件,但這並不是說統一就是魏國的專利,以少勝多的史例何其之多?
姜維的責任。姜維是蜀國後期唯一的頂樑柱,從投奔諸葛亮算起,在北伐的歷程上竟然長達三十四年之久!可以想見他為蜀國付出了多少心血。姜維非常簡樸,所得資財,揮手就給了部下,可以說,他在忠貞、簡樸、盡職等許多方面都和諸葛亮很相似,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李卓吾曾經評道:「姜伯約何如孔明也?答曰:又一孔明也。」
姜維以死報蜀,但他對於亡國不能不負重大責任。
一是連年動兵。他前後十一次用兵,勞民甚重。而且在當時蜀弱魏強的情勢下是典型的「為北伐而北伐」,浪費國力、人力,以致「蜀人為大將軍連年動兵,皆有怨望。」陳壽評道:「姜維粗有文武,志立功名,而玩眾黷旅,明斷不周,終致隕斃。」言辭不可謂不激烈,陳壽推崇諸葛亮,卻不看好繼承他衣缽的姜維,值得玩味。
二是戰略失誤。他重攻不重守,自棄險要,最大的失誤是設計了一個「殄敵之術」,放棄諸圍守,斂兵聚谷於漢、樂二城,想誘敵深入「關門打狗」。若無鄧艾的偷襲,鍾會準備退兵時倒也不失可取之處,但戰場瞬息萬變,戰局並沒有按姜維的設想發展,致使鍾會等迅速抵達漢、樂二城和陽安關,還差點回不了劍閣天險。《資治通鑒》胡三省注云:「姜維自棄險要,以開狡焉啟疆之心,書此為亡蜀張本。」其評也不無道理。
但總體而言姜維的責任是次要的,可歷史上很多人把姜維當作蜀亡的「罪魁禍首」。其實,姜維只是劉禪的替罪羊而已。原因很簡單,正如韓非子所說的「有功則君有其賢,有過則臣任(承擔)其非」。
同時,姜維是司馬氏的死敵,陳壽不僅是反對姜維北伐的譙周的學生,而且是擔任衛將軍的姜維的主薄。劉鹹炘認為正是這個原因使在冷酷猜忌的司馬氏手下的陳壽對姜維不記載偽降為復國而死,只記載其「虐用其兵,玩眾黷旅」。歷史上對姜維也有許多正面評價,而且是越站得高的人評價越高。諸葛亮的且不說,鍾會也對長史杜預說:「以伯約比中土名士,公休、太初不能勝也。」公休是「四聰」之一魏國諸葛誕的字,太初是「八達」之一夏侯玄的字,均是名聞天下的大名士,這個評價不能說不高。
作為魏國降將,何以姜維反而如此忠心?就是諸葛亮對他的知遇,加上劉備對諸葛亮的知遇,我們不能不喟歎「士為知己者死」,實是令人垂淚的難得際遇。人生得一知己足也,得之夫復何求!
虎父犬子
劉備和劉禪可謂是極端有趣的一對父子。
劉備從小有大志,而劉禪胸無大志。劉備小時候家的東南角籬上有桑樹生高五丈多,遙望如小車蓋,往來者皆怪此樹非凡,劉備與宗中諸小兒於樹下遊戲,說:「吾必當乘此羽葆蓋車。」劉備寄居荊州劉表處那幾年,一次去劉表處做客,起來如廁,見髀裡肉生,「慨然流涕」。回座後劉表奇怪地問原因,他說:「吾常身不離鞍,髀肉皆消。今不復騎,髀裡肉生。日月若馳,老將至矣,而功業不建,是以悲耳。」可見他一生是志在功業的。而劉禪對父輩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根本沒有責任意識,大事小事,都由諸葛亮操勞,「亮亦以禪未閒(嫻熟)於政,遂總內外。」(《魏略》)簡單地說,就是是標準的「玩耍天子」,毫無進取之心。
劉備從不怕失敗,而劉禪心無鬥志,一觸即降。劉備與關羽、張飛剛開始起兵,不像袁紹、曹操、孫策等有前人打下的底子,是典型的「白手起家」,實力很弱。他一生中不知道經過多少次無奈的失敗,經歷過多少次拋家棄子、無家可歸的痛苦、留下多少酸楚的淚水,才取得了成功。劉備前後依附過公孫瓚、袁紹等多人,人人敬重,如果不是劉備久箸信義的英雄氣概,如何能如此?而劉禪在外有姜維大軍、內有成都帶甲將士數萬的情況下,偏聽投降的意見,毫無抵抗之心,他為後人所唾棄、藐視,也是他咎由自取。
劉備英明,劉禪昏庸。劉備征戰一生,靠的是不屈的鬥志和人才的鼎力支持。論成就,他不如曹操;而劉備禮賢下士,知人善任,三顧茅廬請諸葛亮、漢中出人意料提拔魏延為鎮遠將軍、領漢中太守、識得馬謖不可重用,其識人、用人眼光之毒辣、精準,能得五虎將等將領的死力,又是曹操所不如的。他和劉邦一樣是善於「將將」而非「將兵」的絕代高手。而不辨是非的劉禪當了四十一年的皇帝,賞識的則是禍國殃民的黃皓等人,果然出現了諸葛亮《出師表》所擔心的反面——「親小人、遠賢臣」,導致朝政江河日下。
劉備重情,劉禪無義。劉備、曹操、孫權用人各有千秋。王夫之評論三國之主用人各不同:「曹操以權術相馭,劉備以性情相契,孫氏兄弟以意氣相投。」劉備先天不足,後天不利,然而在諸侯大戰中脫穎而出,其「人和」佔了很大因素。劉備年輕時就喜歡結交豪傑,為人仁慈,深受百姓愛戴。有人派人暗殺劉備,而刺客居然不忍下手,語之而去,其得人心如此,所以「眾多歸焉。」劉關張感情深厚以致有「桃園結義」之說,至於他不要江山也要為關羽報仇都說明他的重情,眾人也樂為死命。而劉禪則是如前文所言「全無心肝」。故後人譏笑道:「扶不起,臥龍長歎;不思蜀,司馬長噓。」
「生子當如孫仲謀,劉景升兒子若豚犬耳!」曹操曾經在浩瀚無邊的長江邊喟然長歎,而劉禪卻比劉景升的兒子(劉琦、劉琮)還不如,西晉末年李特隨流人入蜀,初至劍閣,看著萬千險阻箕踞歎息:「劉禪有如此之地而面縛於人,豈非庸才邪!」有劉禪這樣的皇帝,還有什麼國家不可以亡呢?
蜀先亡廟
唐·劉禹錫
天地英雄氣,千秋尚凜然。
勢分三足鼎,業復五銖錢。
得相能開國,生兒不像賢。
淒涼蜀故伎,來舞魏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