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圖]《時代》週刊60年的中國鏡像
1949年2月7日
1959年10月12日
1967年1月13日
1975年2月3日
1976年9月20日
1979年1月1日
1984年4月30日
1985年9月23日
1997年3月3日
1999年6月7日
2005年6月27日
2007年1月22日
2008年5月26日
2009年9月28日
《時代》筆下講述的中國當然始終是建立在西方視角之上的,不過,我們不妨透過這面「西洋鏡」,看一看其映射出的中國形象
「60年,中國人有太多值得慶祝的成就,但是,與此同時,中國追逐世界權力的道路才剛剛開始。」
9月19日,美國《時代》週刊網站上,9月28日的雜誌提前出現,除美國主刊外,其亞洲、歐洲和南太平洋版封面主角皆為中國:金邊紅心的五角星佔據整個封面,「中國時刻」的字樣嵌在中央。這篇題為《通往繁榮之路》的文章開篇這樣寫道。
在《時代》創刊整整86年的歷史中,這是第一次,這本雜誌將繁榮二字直接用在一個「超級大國」的身上,也是第一次,將中國與世界權力一詞並排印刷。
如果綜觀這本雜誌歷年對於中國的有關報道,你會發現,從對紅色政權的恐懼觀望到放下身段後的質疑,某種程度上,《時代》週刊從另一個角度為我們提供了測量發展中國進程的全新樣本,而回顧那些曾經出現在《時代》封面上的中國話題,也許可以讓我們對過去60年進行一次清醒的回訪。
1949~1977:悲觀審視,遙望「恐怖中國」
這是中國亮相《時代》封面最為密集的時間段:28年的時間裡,有21次封面給了這個在社會主義道路上蹣跚前行的國家;這也是對中國誤讀最為嚴重的時間段:從毛澤東背後爬滿的蝗蟲、到對台灣耽耽盯視的巨龍、再到有色眼鏡下被扭曲的周恩來;深層誤讀的背後,是西方國度對於紅色政權的模糊恐懼:《橡皮共產主義者》《瘋狂的躍進》《飢餓的巨人》《孤航》……這些標題飽含悲情色彩,瀰漫著難以言說的孤獨與可怖,彼時的西方對中國既有恐懼又有疑惑,他們用「狂熱」和「非理性」來形容彼岸的中國。
《時代》對於新中國的認識始於1949年,這一年的2月7日,在蔣介石8次登上《時代》封面之後,毛澤東第一次成為《時代》封面人物。這篇報道的背景是,美國人眼中的亞洲英雄蔣介石眼看失去了中國,而幾個月之後,毛澤東將站在天安門的城樓上,宣告一個時代的開始。這篇封面報道洋洋灑灑近4000字,絕大部分事實引自埃德加·斯諾寫在12年前的《紅星照耀中國》,值得一提的是,根據這些二手事實,作者還是發出了感慨:「這個國家的年輕人拚命想抓住未來,但未來是什麼,他們不知道。」
1959年,新中國成立10週年,《時代》第9次將目光對準中國,10月12日,當時的國家主席劉少奇成為封面人物。題為《呆板的人》的封面文章和滿紙的憂慮證明,10年過去了,美國依然沒有停止唱衰中國:被孤立的中國、大躍進的嚴重後果、中蘇關係陷入僵持。在文章中,劉少奇塑造成「呆板」、「受制於人」的晦澀形象,這個形象成為《時代》眼中的全部,封面上,神色憂慮的劉少奇背後,是數不清的紅色螞蟻。
1967年1月,《時代》的開年之作繼續將目光投向被文化大革命烘烤得失去理智的中國,毛澤東成為封面人物。他目光炯炯,眉頭緊鎖,長城化成一條巨龍,將他緊緊圍住,形成困局,旁邊的文字與畫面暗合:《混亂的中國》。在以《蠍子的舞蹈》為題的封面報道中,記者以一種受驚的語氣描述了文革中的中國,那種膨脹的熱情顯然嚇到了他,而「蠍子」臨死前掙扎狀似舞蹈的比喻更暗示瘋狂的運動是國家顛覆的前兆:中國到底是要走向清洗後的純粹社會主義,還是會引火燒身,最終自我摧毀?
如果說新中國成立後的20多年裡,《時代》始終都在以一種偏見式悲觀視角來遙望東方,那麼這種悲觀在1976年幾乎達到極致——這一年是國殤之年,周恩來、朱德和毛澤東三位領袖相繼去世、一場大地震將唐山夷為平地,沒有哪一年的悲痛來得如此密集。9月20日,《時代》以「後毛澤東時代」的封面向中國這偉人表達了遲到的敬意,《舵手去世》的封面報道對毛澤東作出了較為中肯的評價,但它也在擔憂,失去舵手後,中國這艘巨輪將航向何處。
1978~1998:喜憂參半,幾度「垂青」鄧小平
世界在這二十年間經歷劇變,經濟衰退磨掉了西方人的銳氣、國家與國家之間愈發緊密的聯繫、中國國內一場顛覆自我的變革……東方的崛起令人震驚,同時也讓人們發現了一個有著無限可能性的中國。2005年,馬丁·雅克在《衛報》一篇評論中這樣談起1978年:1978年的嘗試創造了完全不同的歷史,中國的轉變使世界重心東移,權力不再只掌握在歐美手中……中國的改革開放使美國人看到了中國融入西方的「希望」,然而與此同時,一個日趨強盛的中國又令美國政府深感不安。也是從這一年,《時代》開始以一種新的姿態和筆觸來審視中國,當然,這種審視,依然充滿質疑和憂慮。
「讓中國睡吧,她一旦醒來,世界會感到遺憾。」1958年,毛澤東為封面人物的時代週刊曾經引用過這句話,20年後,當鄧小平於1979年元旦再次登上時代封面並被評為1978年度人物時,這句話經加工後再次出現,「中國?那裡躺著一個睡著的巨人。讓他睡吧,因為一旦醒來,他將改變世界。」在以《鄧小平的夢想》為封面標題的文章序言中,記者第一次用一種毫不吝於讚美的句式開場:「鄧小平向世界打開了中央之國的大門,這是人類歷史上氣勢恢宏、絕無僅有的壯舉!」同時,面對那些迅疾的變化,《時代》也感到疑惑:西方人很難理解,為什麼一個人口如此眾多的民族可以這麼迅速地顛覆了自己?這就像讓一艘航空母艦在一枚硬幣上掉頭。
大概沒有誰能夠如此密集地登上《時代》封面。僅僅從1978年12月底到1979年2月初,不到一個半月,鄧小平連續三次成為封面人物。1979年1月28日,正值中國農曆大年初一,鄧小平應邀訪美。2月5日的《時代》封面上,鄧小平再次成為封面人物,旁邊大字標題寫著:鄧到訪了。「一個小個子的(才5英尺高),上了年紀的(74歲)中國紳士從華盛頓附近的機場降落的白色波音707上走下,開始了他興奮的、長達一周的美國訪問。」而這次訪問,被公認為一次「蜜月之旅」,期間鄧小平頭戴牛仔帽,向美國揮手致意的友好自信形象也定格在中美友好交往的歷史中。
1997年,鄧小平的辭世不僅令整個中國萬分悲傷,同時也令大洋彼岸的美國備感失落,在3月3日最後一次以鄧小平為封面的《下一個中國》專題中,《時代》週刊的記者以晦澀而模糊的筆觸表達了對未來中國的悲觀,在這篇文章中,美國對於鄧小平離世的矛盾心態一覽無遺:他們肯定中國的改革,但擔心下一任政府會偏離方向;他們不迴避中國的巨變,但堅稱這是對社會主義拋棄的結果;中國的增長令他們折服,但同時也令他們萬般焦慮……文章最後對中美關係作出悲觀性預測:「中國還沒有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在世界舞台上所扮演的角色」,因此造成「種種不安定因素」存在的可能。最重要的是,一如1976年毛澤東離世的那期專題,20年後,面對中國鄧小平的時代的結束,美國所表現出的,仍然是不安與憂慮:鄧小平之後,中國將何去何從?
1997~2009:濃墨重彩,多維視角講述中國故事
事實上,在1997年鄧小平逝世後,《時代》主刊對中國的關註明顯減少,柯林頓訪華、加入WTO、成功舉辦奧運都沒能讓時代納入封面進行剖析,但僅有的幾次封面報道卻堪稱聲勢浩大。
2005年6月27日,已逝世近30年的毛澤東頭像背靠長城再次出現在《時代》封面,成為中國缺席《時代》封面長達7年的終結。一組長達20多個頁碼名為《中國的新革命》專題報道中,文章以中國崛起為主線,從中美之間日益繁密的關係、中國社會的變化、美國大企業對中國的影響等方面,全面解讀中國的經濟、社會、人權等情況。在這張充滿波普藝術風格的畫像上,毛澤東身穿佈滿「LV」標識的中山裝,散發出強烈的光芒,這是《時代》的隱喻,也是對中國這場新革命的西方式解讀。
2007年,《中國:一個王朝的黎明》的封面以長城和噴薄而出的紅日為背景,「當美國身陷伊拉克戰爭無法脫身時,一個新的超級權力已經來臨,我們應如何面對?」正如封面的寥寥數語所展現的那樣,美國對於中國的威脅感隨著自身的乏力而日漸強烈,以至於一向老成持重的《時代》要躬親獻策,告訴小布希如何才能與中國打交道。
2007年之後,《時代》主刊沒有再將目光聚焦在中國大地上。而與此同時,20世紀90年代末創辦的亞洲版則承擔起用多維視角關注中國並呈現變遷的責任。
政治方面,《時代》亞洲版保持了與主刊相同的關注角度。1999年9月27日,中國50週年國慶,《時代》亞洲版封面將新中國三代領導人毛澤東、鄧小平、江澤民聚在一起。2002年4月22日,胡錦濤登上《時代》亞洲版封面,微笑著的胡錦濤揮手致意,下面的大字標題是《開始認識胡》。
相較於政治報道的傳統處理方式,《時代》亞洲版對中國社會問題的報道更加立體。1999年3月1日的封面上,煙霧瀰漫的道路上,中國人一手騎單車一手摀住口鼻,封面故事《中國喘氣》講述中國環境污染問題;2000年2月28日的亞洲版封面故事談論的是網民和網絡給中國帶來的影響,封面上中國青年頭戴綠色軍帽,傳統帽沿上的紅五角星被改成@圖標。而回顧《時代》亞洲版的2008年,就會發現,從中國年初的雪災、到四川地震、再到8月份的奧運,中國人經歷的大喜大悲都被這本雜誌一一呈現。
60年裡,《時代》對中國的敘述有偏差也有真相,它的視角幾經調整,對中國的觀察也愈發成熟,不可否認的是,《時代》的講述始終建立在西方語境的基調之上,但透過這些或客觀或偏頗的封面,我們能夠看到的,皆可被概括為一個現象:世界在變,中國在變。
60年前,毛澤東代表一個新的政權登上《時代》封面,60年後,中國以一顆閃亮紅星的形象使這一時刻永恆。這是一本西方雜誌的見證,也是一個國家60年的不斷尋找;這是《時代》的故事,也是中國自己的故事,更是一本雜誌如何認識一個國家的故事。
正如《封面中國》一書作者李輝所說:時間在延續,類似的或完全陌生的故事仍將發生。中國的人物或事件,將以何種面目再度出現在《時代》乃至其他雜誌的封面上,將是未來某一天的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