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國藩外孫40年代挽救世風的《保富法》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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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國藩外孫40年代挽救世風的《保富法》

2015年04月24日 歷史真相 暫無評論 閱讀 124 次

聶雲台居士是曾國藩的外孫。祖籍湖南省衡山縣,1880年10月出生於長沙,父親聶緝規(歷任上海道台、安徽巡撫、浙江巡撫)。母親曾紀芬,是曾國藩之女。聶雲台排行老三。聶雲台居士一生親眼目睹諸多顯赫世家的興衰沉浮。抗戰期間,上海社會崇尚華麗,奢侈成風。聶雲台老居士有感而作,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融合歷史的經驗教訓,1942年到1943年,撰寫佛教小冊《保富法》,勸人散財佈施,在《申報》上連載,一時傳為佳話。1953年12月12日在上海病逝,年73歲。


上篇


俗話說:發財不難,保財最難。我住在上海五十餘年,看見發財的人很多。發財以後,有不到五年、十年就敗的,有二、三十年即敗的,有四、五十年敗完的。我記得與先父往來的多數有錢人,有的做官,有的從商,都是炫赫一時的,現在已經多數凋零,家事沒落了。有的是因為子孫嫖賭不務正業而揮霍一空,有的是連子孫都無影無蹤了。大約算來,四、五十年前的有錢人,現在家業沒有全敗的,子孫能讀書、務正業、上進的,百家之中,實在是難得一兩家了。


不單是上海這樣,在我湖南的家鄉,也是一樣。清朝同治、光緒年間,中興時代的富貴人,封爵的有六七家,做總督巡撫的有二、三十家,做提鎮大人的有五、六十家,現在也已經多數蕭條了。其中文官多人,財產比較不多的,後人較好。就我所熟悉的來說,像曾、左、彭、李這幾家,錢最少的,後人比較多能讀書,以學術服務社會:曾文正公的曾孫輩,在國內外大學畢業的有六七位,擔任大學教授的有三位;左文襄公的幾位曾孫,也以科學專門而聞名;李勇毅公的孫子輩,有擔任大學教授的,曾孫也多是大學畢業;彭剛直公的後人,十年前,有在上海做官的。大概當時的錢,來得正路,沒有積蓄留錢給子孫的心,子孫就比較賢能有才幹。其餘文官比較錢多的十來家,現在的後人多數都是蕭條了。武官數十家,當時都比文官富有,有十萬、二十萬銀兩的(多數是戰事平定以後,繼續統兵,可以缺額,才能發財)。至於擁有五、六十萬到百萬銀兩財產的有三四家,如郭家、席家、楊家等,都是後來從陝西、甘肅、雲南、貴州統領軍務歸來的人(金陵克復的時候,曾國藩因為湘軍士氣不振,所以全部遣散,剿捻匪的時候,改用淮軍。所以湘軍的老將,富有的非常少)。各家的後人,也是多數衰落了,能讀書上進的,就很少聽見了。


我家與中興時代的各大世家,或湘或淮,多數都是世代相交的關係,所以各家的興衰情形,都略有所知。至於安徽的文武各大家,以前富有豐厚的,遠遠勝過了湘軍諸人,但是今日都已經凋零,不堪回首了。前後不過幾十年,傳下來才到了第三代,已經都如浮雲散盡了。


然而當時不肯發財,不為子孫積錢的幾家,他們的子孫反而卻多優秀。最顯明的,是曾文正公,他的地位最高,權力最重,在位二十年,死的時候只有兩萬兩銀子。除鄉間的老屋外,在省中未曾建造一個房子,也未曾買過田地一畝。他親手創立的兩淮鹽票,定價很便宜,而利息非常高。每張鹽票的票價二百兩,後來賣到二萬兩,每年的利息就有三、四千兩。當時家中只要有一張鹽票,就稱為富家了。曾文正公特別諭令曾氏一家人,不准承領,因此在他逝後多年,後人也沒有一張鹽票。若是當時化些字號、花名,領一、兩百張鹽票,是極其容易的事情,而且是照章領票,表面上並不違法。然而藉著政權、地位,取巧營私,小人認為是無礙,而君子卻是不為啊!這件事,當時家母知道的很詳細,外面人是很少有知道的。《中庸》上面說道:「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見乎!」(這叫作表裡如一,即是誠意、毋自欺,這是中國政治學的根本,如果無此根本,一切政治的路,都是行不通的。)文正公曾經對僚屬宣誓:「不取軍中的一錢寄回家裡」,而且是數十年如一日,與三國的諸葛公是同一風格。因此,當時的將領僚屬,多數都很廉潔,而民間在無形當中受益不小。所以躬行廉潔,就是為民造福。如果自己要錢,那麼將領官吏,人人都想發財,人民就會受害不小了。


請看一看近數十年來的政治,人民所遭遇的痛苦,便知為人長官的廉潔與不廉潔,影響非常大。所以,《大學》上說:「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孟子》說:「為富不仁,為仁不富。」因為貪財與不貪財,很大程度上關係著別人的利益、幸福,所以發財便能造罪,不貪財方能造福。


現在我再舉幾個例子:


宋朝的範文正公(范仲淹),他做窮秀才的時候,心中就唸唸在救濟眾人。後來做了宰相,便把俸祿全部拿出來購置義田,贍養一族的貧寒。先買了蘇州的南園作為住宅,後來聽見風水家說:「此屋風水極好,後代會出公卿。」他想,這屋子既然會興發顯貴,不如當作學堂,使蘇州人的子弟,在此中受教育,那麼多數人都興發顯貴,就更好了。所以就立刻將房子捐出來,作為學宮。他的兒子們曾經請他在京裡購買園宅一所,以便退休養老時娛樂,他卻說:「京中各大官家中的園林甚多,而園主人自己又不能時常地遊園,那麼誰還會不准我遊呢!何必自己要有花園,才能享樂呢?」范先生的幾位公子,平日在家,都是穿著布素衣服。范公出將入相幾十年,所得的俸錢,也都做了佈施救濟之用,所以家用極為節儉,死的時候,連喪葬費都不夠。四個兒子都做了公卿,而且能繼承他父親的意思,捨財救濟眾人。所以,范家的曾孫輩也極為發達,傳到了數十代的子孫,直到現在,已經是八百年了,蘇州的范墳一帶,仍然有多數范氏的後人,並且還時常出優秀的分子。世人若是想替子孫打算,就請按照範文正公的存心行事,才是最好的方法。


再說元朝的耶律文正公(耶律楚材),他是元太祖(成吉思汗)及元世祖的軍師,軍事多是由他決策,他卻借此而救全了無數的人民,因為元太祖好殺,而他善於說話,能夠勸諫太祖不要屠殺。他身為宰相,卻是布衣蔬食,自己生活非常的刻苦。他是個大佛學家,利慾心極為淡泊。在攻破燕京的時候,諸位將領都到府庫裡收取財寶,他卻只吩咐將庫存的大黃數十擔,送到他的營中。不久發生瘟疫,他用大黃治療疫病,非常見效。他也是毫無積蓄,但是他的子孫,數代做宰相的,卻有十三人之多。這也是一個不肯積錢,子孫反而大發達的證據。


再說清朝的林文忠公(林則徐),他是因反對英國,以致於引起了鴉片戰爭的偉人。他如果要發財,當時發個幾百萬,是很容易的。他認為鴉片貽害人民,非常的嚴重,所以不怕用激烈的手段,燒燬鴉片兩萬箱。後來,英國人攻廣東,一年攻不進,以後攻陷了寧波、鎮江。清朝不得已,就將林文忠公革職充軍,向英國人謝罪談和。林公死了以後,也是毫無積蓄,但是他的子孫數代都是書香不斷,曾孫輩中尚有進士、舉人,至今日仍然存在。數年前故世的最高法院院長林翔,就是其中的一人,道德亦非常的崇高。


再看林公同一個時候發大財的人,我可以舉幾個例子:就是廣東的伍氏及潘氏、孔氏,都是鴉片裡發大財至數百千萬銀兩的。書畫家大都知道,凡是海內有名的古字畫碑帖,多數都蓋有伍氏、潘氏、孔氏的圖章,也就是表明了此物曾經在三家收藏過,可見得他們的豪富。但是幾十年後,這些珍貴的物品,又已經流到別家了。他們的楠木房屋,早已被拆了,到別家做裝飾、木器了。他們的後人,一個聞達的也沒有。這三家的主人,總算是精明能幹,會發這樣的大財。而當時的林文忠公,有財不肯發,反而弄到自己被革職辦罪,總算太笨了吧!然而至數十年以後,看看他們的子孫,就知道林文忠公是世間最有智慧的人。伍氏、潘氏、孔氏,卻是最愚笨的人了。


上海的大闊佬很多,我所認識的,也可以舉幾個例子:


一個是江西的周翁,五十年前,我在揚州的岳父蕭家,就認識這位富翁(當時的這兩家同是鹽商領袖)。有一天,周翁到蕭家,怒氣勃勃的,原來是因為接到湘潭分號經理的來信,說是湖南發生了災荒,官府向他們勸募捐款,他就代老闆周翁認捐了銀子五百兩。而周翁嫌他擅作主張,捐得太多,所以才發怒。那時他已有數百萬銀兩的財富,出個五百兩救濟,還不捨得。後來住在上海,有一天,譚組安先生與他同席,問他,如何發到如此的大富?他說,沒有別的法子,只是積而不用。他活到八十多歲才死,遺產有三千萬元,子孫十房分家,不過十幾年,就已經空了。若是以常理來說,無論如何,每房子孫都有三百萬,不會一齊敗得如此之快;然而事實上卻是如此。若是問他如何敗法?讀者可嘗試著閉目一想,上海闊少爺用錢的道路,便能夠明白,不用多說了。這位老翁,也是正當營業,並未取非分之財。不過心裡慳貪,眼見饑荒,而不肯出錢救濟,以為積錢不用,是聰明。卻不知道此種心念,完全與仁慈平等的善法相違反。我若是存了一家獨富之心,而不顧及他家的死活,就是不仁慈、不平等到了極處。除了本人自己受到業報外,還要受到余報的支配,也就是《易經》所謂的餘慶、餘殃的支配。使獨富的家敗得格外的快,使大眾親眼見到果報的昭彰,能夠醒悟。

再說一家,是上海十幾年前的地皮大王陳某,家中的財產有四千萬銀元,兄弟兩房,各分兩千萬。民國十四年(1925年),我到他家吃過一次飯,他住的房屋十分的華貴,門前有一對石獅子,是上海所少見的。客房四面的牆壁全部都裝了玻璃架,陳列的銅鼎,都是三千年的古物。有一位客人,指著告訴我說:「這一間房子裡的銅器,要值銀元一百五十萬。中國的有名古銅器,有一半在此。」這幾句話,正是主人最高興聽的。原來一般富人的心理,就是要誇耀,我有的東西,都勝過一切的人。而惟有道德名譽是錢辦不到的,這些富人無可奈何,只好在衣服、珍寶、房屋、器具上,爭豪鬥勝,博得一般希望得到好處的客人,來恭維奉承(驕奢兩字是相連的,驕就是擺架子,奢就是鬧闊)。在我看見他之後,不過才七年的時間,上海地價忽然慘落,加以投機的損失,以致於破產。陳家的古銅珍寶、房屋地產,一切的一切,都被銀行沒收變賣,主人也搬到內地家鄉去了。


再說一個實例,就是上海哈同花園的主人,近日報紙上常有譏諷的評論,說他們平生對於慈善事業不肯多多幫助,還說他有遺產八萬萬銀元。試一設想,財產八萬萬的收入,就照二厘的利息來計算,每年也應該有一千六百萬。如果他們肯將這尾數的六百萬元,用作救濟貧民之用,那麼全上海的難民,就可以得救了。在三年前,上海的難民所中有十萬人,每人所需的糧食,以每個月兩元計算,全年不過才兩百餘萬元。到去年米貴的時候,上海死在馬路上的窮人,將近有兩萬多人,如果辦幾個庇寒所和施粥廠,養活這兩三萬人,也不過一年花個五、六百萬元就夠了。這在他們來說,不過是九牛的一毛,然而這一毛,卻是捨不得拔。一心只想這一千六百萬元,一滴不漏,全部都收到自己的銀行賬上,歸為己有,任意的揮霍。竟然沒有想到這肉身是會死的。幾萬萬的財產,一旦變為空花,只是徒然的帶了一身的罪業,往見閻王,又遺下了一片不美的口碑,留在這個社會。


他們也掛信佛的招牌,但是全不知道《藥師經》上,開宗明義就詳細的說明了慳貪不捨的罪過。經上說:「有諸眾生,不識善惡,惟懷貪吝,不知佈施,及施果報;愚癡無智,缺於信根,多聚財寶,勤加守護。見乞者來,其心不喜,設不得已而行施時,如割身肉,心生痛惜。」如此之人,由此命終,生餓鬼界、或畜生道。因為大富之人,錢財有餘,自己也沒有用處,明知道多數人將會餓死,卻不肯施財救濟。若是從道德上責備起來,這簡直是間接的殺人。積錢最多,力量最大,而不肯佈施的,他所負的殺人罪就更重了。譬如見到一個極小的孩子,站在井邊,快要落井了。有一個人在旁站著,全不開口,也不拉開這個小孩,而讓他落井死了。我們一定會說,這個孩子算是被他殺死了一樣。富人見災不救,正是一樣。何況是如此的大富,卻連利息的一小部分都不肯捨,那麼馬路上死的幾千幾萬的饑民,豈不是要算他殺死的一樣嗎!殺死幾千幾萬人的罪過,難道是用驕慢心,以信佛作為幌子,勉強花點揮霍不盡的小錢,做點專賣面子的善事,就以為自己已經是作了功德,便可以免除一切罪過麼?恐怕天地鬼神,決不會如此含糊的寬恕他。


俄國的大文豪托爾斯泰曾說過:「現在社會的人,左手進了百萬元,右手施了一二元,就稱為大慈善家。」可知這種行為,是世界的通病。


最後的結論:保富的方法,須有智能的眼光,也就是要有遼遠的見識與宏大的心量!再講到如何是智慧的做法,請細細玩味老子《道德經》上的兩句話如下:「既以為人,己愈有;既已與人,己愈多。」本文所敘述的範文正諸公的幾個例子,就是這兩句話的註腳。須知老子是世界最高哲學家中的一個(《道德經》與道士的道教全無干涉,不可誤認老子即是道教),他的政治、經濟、軍事學也都極為高明,他的人生哲學,是不能為時代所搖動的。老子學說的精義,有一句是:「反者,道之動。」大意是要反轉過來,就是翻然覺悟的動機;他的整部書,多半是說明這個道理。再引兩句如下:「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雄者,譬如是有錢有勢,可以驕傲,乃人人所貪圖的;惟有智慧的人,反過來,卻是要避免這樣炫赫的氣焰,極力地向平淡卑下的方面做去,免招他人的嫉恨。「為天下溪」這句話是眾人反而歸服他的意思。「白」者的意思,譬如做大官,享大名,體面榮華,別人羨慕,這也是人人求之不得的。但是有智慧的人,反過來卻要避免,極力韜光養晦,退讓謙虛。《中庸》也說:「衣錦尚,惡其文之著也。」譬如穿著錦繡的衣服,卻要加上罩衫,不願意使錦衣露到外面。這是表明了君子實修善義,不務虛名,以避免產生負面的影響,此種人更為社會所敬重。這些見解,都與世俗之見相反,違背了通常的情感慾望,而求合乎理智,這種話多數人是不入耳的,或者認為這是講天文學,不能懂。但社會上還是有不少具有慧眼的人,當然是會欣然讚許的。


中篇


天道是什麼呢?《易經》上說:「一陰一陽之謂道。」這個陰陽,不是虛玄的,一一都有事實可以作為依據。譬如,有日必有夜,有寒必有暑,有春夏就有秋冬,有潮漲就有潮落。由這些自然界的現象來觀察,一一都是一盈一虛,一消一長。從這個道理推及到人事,也是如此,例如說人事的一盛一衰,一苦一樂,一憂一喜,一治一亂等等。但是天時的陰陽,有一定的標準,是萬古不變的。而人事的盛衰,則是隨著人心的動向,變化無常。這種無常的變化,乃是依著天道,一陰一陽有一定的標準,發動出來的。試說如下:


比如說一個人若是喜歡驕傲,就一定會有忽然倒架子的時候到來;一個人若是喜歡懶惰安逸,就一定會有極困苦的日子到來;一個人若是喜歡慳吝貪錢,就一定會有嫖賭浪費之子孫替他破敗;一個人若是喜歡機巧計算,就一定會有糊塗愚笨的子孫被人欺騙。這些變幻的人事,有智慧的人自然會留心看得出來,曉得與日月起落、寒暑往來的道理是一樣的。天道是個太極圖,半邊是黑的,半邊是白的,中間有一個界限。過了這個界限,陰陽失去了平均,就要起變化了,這叫作陽極則陰生,陰極則陽生。換句話說,就是盛極必衰,消極必長。


古今以來的偉大聖哲,都能夠洞悉這個道理,所以教人常須自己立在吃虧的地位。就是要謙卑退讓,捨財不貪,克己利人。凡俗之中沒有見識的人,是一定不肯做這種吃虧事的。在新學家而言,還要譏笑地說,這是消極的道德。要知道一切偉大積極的事業,都是這種消極的道德人做出來的:因為惟有消極的克己,才能積極的利人;惟有捨財不貪,才能興辦公眾的利益;惟有謙卑退讓,才能令人尊敬欽佩,做事也格外的順利,容易成功。開始似乎是吃虧,後來仍然是會得到大便宜的。


淺見無知的人,只能看見一切事物的表面,不能看見事物的另一面。譬如像下棋一樣,只看得一著,看不到第二、三著。不知道世間事都是下棋,我若是動一著,對方就要應我一著,而且馬上就有第二著、第三著跟著來。佛法說明一因一果感應的道理,實在是世界上最高的科學與哲學。就拿下棋來作譬喻:我們說一句話,做一件事,都是對人動了一著棋;我們出言做事的時候,心中打定的主意,就是對天公動了一著棋;一切人,一切物,都是我們下棋的對手。


我們對一隻狗表示好意,狗就會對我們搖搖尾巴表示親熱;若是惡聲對它,它就會拖下尾巴走開。對人則更不用說了!我若是對待別人謙和寬厚,別人就會感謝;若是待人驕傲刻薄,別人就會懷恨在心;這還是小的對手。若是我們欺凌了沒有能力的人,或是存心害人,或是用巧妙的手段佔人家的便宜,他們受了損害還不覺得。或是藉著特別的地位,例如做官,做公司的經理等職務,暗中謀取私人的利益;或是自己富厚,而對於災難不肯救濟,自己家裡卻是享用舒服。這些事,眾人固然是無可奈何,法律也辦不到他,他算是棋贏了,他對方的棋都輸了。可是天道卻是不許他贏,會替眾人做他的大對手,老天只要輕輕的動一著,就叫他滿盤棋子都呆了,到底使得他一敗塗地;這叫作「人有千算,天只一算。」我們天天都是在對人下棋,實際上是在對天下棋;若是對人贏得愈大,就會對天輸得愈厲害。反過來講,若是對人肯讓鬆些,處處幫旁的人一著,使旁人免得輸,而我自己的棋,也是不會大輸的,反而要對天贏了一盤很大的棋呢!


古人說的:「人定勝天,天定亦勝人。」天定就是一定的天理。陰陽的定律,是要平均的,人們做的事情過了分,就是失了平均。由於我們的心,先違反了陰陽定律的中和,所以起了反應,受到陰陽定律制裁。天公下棋,是不動心,也不動手的,而人們就自然輸了。譬如對牆壁拋皮球,球自然會回拋過來,拋的力量越大,球回的力量也更大,而牆壁本身,亦並未動手費力。所以《書經》上說:「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孟子》說:「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意思就是自作業,自受報;這跟佛經所說的「自造因,自結果」,正是一樣的道理。

而所謂的人定勝天,也不是真正的勝了天,這是說人照天的定理,存心做事,究竟會得到後來的勝利。本來窮困的,後來亨通了;本來憂患的,後來得到安樂。這樣的勝利,便是天理的勝利。我雖然說善人對天贏了棋,實際上就是天贏了;須知天道是永不會輸的。天道一陰一陽的平均,就是中道,又稱中和;《中庸》上說:「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世間的人事若是失去了平和,就會引起天道的變化;就像如戰爭及饑荒等等的大劫數,都是由於人事的不公平,人心的不中和而引起的。人與人之間的鬥爭,國與國之間的鬥爭,無論暫時的勝負如何,結局仍然是兩敗俱傷,就是暫時勝利的,也將終歸於失敗。請翻一翻世界各國的歷史,就知道贏棋的,到底也都是輸了,這就可以知道天理終究是公平的。人心的不平不和,究竟是會被天理裁製的。


歐美人用短淺的眼光來觀察天理,以為世間只有強的、巧的會得到勝利,安分懦弱的,應該被人制服,所以名為「優勝劣敗」。這種不究竟的學說,引起了世人的驕滿作惡:驕就是有所恃而無恐,我有勢力,不怕你,擺架子,顯威風;滿就是有勢要用盡,有福要享足,專顧自己的私利,不替他人設想,只管目前快意,不為日後顧慮。德國、日本等國家的野心侵略,就是被此等學說所誤啊!


天道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就是過分的,要受到制裁;吃虧的,要受到補益。中國的聖哲,都是反覆地叮嚀,說明這個道理。《易經》上說:「天道虧盈而益謙,地道變盈而流謙,鬼神禍盈而福謙,人道惡盈而好謙。」《尚書》說:「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又說:「惟天福善禍淫。」這個淫字,不是單指性慾,而是指一切事情的放縱與過分,可以說就是驕滿。淫字的對面就是善。善字的意義甚為廣泛,若是要確切的說明,眾善都含有謙德的意義,都是以謙德為基本。《易經》是說明天道的書,乾坤兩卦是總說天道的大意。乾卦說:「能利天下,而不言所利」,這就是謙德的意義。坤卦說:「坤雖有美,含之以從王事,不敢成也。」這句的解說是才華不露,功名不居,就是不務名,不誇功,也是謙德的意義。《金剛經》說:「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又說:「應無所住,行於佈施。」這是世界最高的道德,也包含了謙德在內。


再說,孝悌忠信禮義廉恥,都是義務心重,權利心輕。而義務心,是自己覺得我對他還有義務應盡,這就是謙。世間作惡的人,不過是權利心重,沒有義務心,重利輕義,正是謙德的反面。所以,一切道德都在謙德裡面。由謙發動,對父母兄弟,就是孝悌;對社會人群,就是忠信禮義廉恥。凡人對于謙德善行,都是恭敬歡喜;而對於驕滿惡行,都是怨怒隱恨。那麼天道的降福降禍,說是天道,實是人情;說是天降,實由自作啊!上面的文已說過,天道就是人事的表現。《尚書》說:「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華嚴經》說:「若令眾生生歡喜者,則令一切如來歡喜。」從此可知,我們對面的一切人、一切物,就是天,隨處都是有天理存在其中的。除此以外,更沒有別的天理可以表現。


那麼我們對他們做事,說話,起念頭,表示臉色,都要格外的小心注意。雖然他們或是愚笨,或是怯懦,或是老弱、孤兒、寡婦,無人幫助;我們若是欺凌了他們,我們在不久的將來,我自己、或我的子孫,也會同樣的愚懦孤寡,被人欺凌。反過來說,若是我們對於這些無力可憐的人,心存慈愍,並且設法幫助他們,後來我也會得別人的幫助,而我的子孫則永遠不會愚懦孤寡,被人欺凌了。這種天理循環的感應果報,有智慧眼光的人,自然能在社會上,一家一家的人事上來觀察。更可以在歷史上的結果來證明。這也是社會科學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啊!


下篇


我寫下篇的計畫,原本想專門收集些古人行善積德,能使子孫富貴顯赫的事跡,作為印證。近來因為編寫「先母崇德老夫人紀念冊」,恭敬謹慎地敘述了數代祖先的嘉言懿行,並且特別撰寫了「七世祖樂山公行醫濟世善行的果報」這篇文章。七世祖樂山公捨己利人,兩百年來,我家多代子孫,都受到他的福德庇佑。樂山公的善行事跡,曾經刊載於《府縣志》書中,為當時的社會賢達所推崇重視。祖先數代的積善事跡,也有歷史資料可以考證,堪稱足以取信於社會大眾。所以將它作為下篇,我想應該會得到讀者們的認同。


七世祖樂山公行醫濟世善行的果報


我家祖籍是江西,從九世祖起龍公才開始遷居湖南衡山。七世祖樂山公出生於清朝康熙十一年,也就是西元一六七二年。他的學問積得很深,文章做得很好;但卻未參加考試,而是跟從祖父學醫,並開了一家小藥店。因為他的醫術精良而且又樂善好施,所以醫名大著。後來因為藥店被偷,因此關店歇業,還抵押了住的房子還債,暫時遷居鄉下。當時的地方官紳,因為樂山公行醫救人,遭此不幸,於是就湊了錢協助他贖回原來居住的房子,另外再租一間房屋開藥店。康熙四十二年,也就是西元一七零三年,衡山發生了大瘟疫,求醫的人晝夜不斷,因而救活了很多人;而樂山公對於窮人和受刑犯的救濟尤其多。當時的縣長葛公,以樂山公的盛德及博學多聞,特別聘請他到縣府裡擔任幕僚。並且向樂山公說:「你存心救人,我沒法報答。就教你的兒子讀書成名,作為對你濟世救人的回饋吧!」樂山公接受了葛縣長的建議,就送兒子先燾進入了雯峰與集賢兩書院讀書。先燾不久即考中了舉人,又考中進士。樂山公當時已六十七歲,送兒子進京參加會試,經過一個名叫灄口的地方(現在湖北省黃陂縣西南四十里處),正好碰到嚴冬發生瘟疫,經公醫治患者,都能立即病癒。樂山公七十四歲的時候,又帶領兒子進京等候任用,經由運河北上。當時的運糧船工有許多人得了傳染病,經樂山公醫治痊癒。此事遍傳於各糧船間,許多糧船的患者,紛紛於船旁呼叫,並用繩子將樂山公乘的船繫住,使船無法前行。樂山公不忍見死不救,就囑咐兒子先燾改從陸路雇乘騾轎趕赴京城,自己留下繼續治病救人。經過了幾個月,等到傳染病停止了,他才到達京城。此時正好先燾已奉派擔任陝西省鎮安縣的縣長,樂山公於是陪同兒子上任。到達鎮安縣以後,指示山地民眾就地採藥,以增加收入。次年,返回湖南衡山老家後,即寄信給兒子,教他愛民治世的方法和道理。信中情詞懇切,被兒子的上司陝西巡撫陳文恭見到,大加稱讚,即將這封信印發送給全省的官府參考,以資策勉。這封信以後被刊入《皇朝經世文編》這本書中,為世人所傳誦。


樂山公已經八十多歲了,仍然常到監獄探視患者義診。縣官見他年老,派人向樂山公辭謝。他回答說:「救人是我最快樂的事情。」樂山公八十四歲的時候,兒子先燾因為繼母逝世辭官回家,又因為父親年事已高,就決定不再復出做官。在某一天的深夜裡,大雪紛飛,有一個患者的家屬敲門求醫外出赴診。先燾就起身開門,並對來人說:「我父親年老,深夜不方便驚動,您可否明天早晨再來?」不料這時候樂山公已經聽到聲音披衣起床,就叫先燾入內室,並且對他說:「這應該是生產急診,怎麼可以延遲醫治呢?」於是就穿上木屐隨同來人前往赴診。這種捨己救人的情操,如此的真切,著實令人欽佩。所以老天有眼,明察秋毫,報施給樂山公的果報也特別的豐厚。樂山公九十三歲的時候,孫子肇奎獲得乾隆壬子年鄉試的第二名。曾孫有七人,鎬敏、鐵敏兩人都是翰林,並膺任主考學政的官職;□敏、鈺敏兩人都是舉人,做過縣官;鏡敏在拔貢考試通過後,派在軍機處任職;而鎮敏擔任京官;□敏則選上孝廉方正。當時人們尊稱他們為「衡山七子」。


我的祖父亦峰公,是樂山公的玄孫,考中咸豐癸丑年的翰林後,歷任廣東石城新會的知縣、高州府的知府及奏獎道員。居官廉潔,盡心民事,造福地方,對於當時所發生的械鬥巨案,寬厚地處理,保全了很多生命,積德甚厚。民間還特別建立了生祠來紀念他,可見其受人尊敬的程度。


我私下常想孟子所說的「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這句話的涵義。樂山公的子、孫、曾、玄四代都發了科第做官,到了第五代的亦峰公,仍然能夠積極地行善積德,發揚祖先的遺德;到了我的父親中丞公,更為貴顯;本人則忝為第七代,仍然承受著樂山公的餘蔭遺澤。所以說樂山公的厚德,實在是已經超過孟子所說的五代了。探討其原因,樂山公的醫術高明能救活病人,已經是不容易了;而又能夠輕財仗義,誠心濟人,則更是難上加難了。我們所見到各地的許多名醫,靠行醫而積了不少財,甚至千萬、億萬財富的,也大有人在,但是財富能夠傳到第三代的卻是很少。偶然有例外,也必然是醫術精而且又好行善佈施的醫生。我真希望能夠多幾位像這樣行善救人的醫師應世,這才是社會之福啊!近來生活較艱苦,醫藥又昂貴,貧病的人多無力就醫服藥,這正是醫藥界發心行善的最好時機了!所以特別在此敬述樂山公行醫濟人的舊事,希望能提供給醫藥界的大德們,作為行醫濟人的參考。


現在我還要再做一些分析與補充。樂山公的醫術高明,活人甚多,但是藥店被竊,便得要抵押房屋還債,因此可知他的經濟情況的確不佳。到了八十多歲的時候,兒子做縣長返鄉歸來,在大雪夜中,仍是穿著木屐步行外出赴診。我們就可知道,樂山公到了老年仍然是那麼清貧!《大學》說:「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醫師、藥店都是發財的行業,但是若對貧困的患者義診、贈藥,則不會發財了。樂山公雖然不能夠發財,卻竟能夠發身,獲得當時社會大眾的一致推崇,可說是德譽盛於當時,名聲傳於後世了(樂山公善心的事跡,刊載於陝西的《鎮安縣志》和《湖南衡州府志》及《衡山縣志》等文獻中)。子孫連續五六代都發了科第,而且貴盛,也符合了「以財發身」這句話了。樂山公和他的兒子都很清貧,孫子肇奎,也就是我的太高祖,雖然做教官,掌理書院,門生很多,也是很清貧。伯曾祖點中翰林的時候,捷報由京城傳到家中,高祖母康太夫人手裡正抱著第七個兒子餵奶,就立刻親自下廚房做飯款待報捷的人。由此可知家中清寒的程度了!曾祖父曾擔任京官,死後沒有任何的遺產,因此我祖父亦峰公,從小就孤苦而貧窮,在山齋裡讀書的時候,必須自己煮飯吃。四十二歲的時候,才進入了翰林院。以後在廣東省擔任縣長的十多年,為官廉潔自持,又常常捐出所得,在地方上提倡各種的善事,例如育嬰堂、種牛痘、修路、造橋、購義地、埋露棺等,去世後留下的存款不多。所以先父早年的時候,就必須仰賴外出工作的薪資來供給家用。


我的母親為曾文正公的么女(曾文正公就是清朝的中興名臣曾國藩先生),文正公的家規規定,凡是嫁女兒娶媳婦,花費限用在二百金以內。先母出嫁,是在文正公夫婦逝世後的數年,有奩金三千。也移撥出來,供作家用及代賠墊祖母被某錢號倒掉的款子,以致於個人的積蓄都空了。離開湖南老家,要往東行時,祖母只能給路費銀錢六百兩,此外則是一無所有了。我母親中年時,每次談到當時艱苦的情況,常常是淚隨聲下;自己身為王侯將相之女,嫁給了數代都是仕宦的大家庭,生活尚且如此的困窘。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實在是難以令人相信啊!


雖然是數代的清貧,而卻換得了後代子孫的發達。與那些多留財產以害子孫,助長子孫的驕奢淫逸,使得子孫陷於墮落的,兩者相互比較,實在是有天壤之別。曾文正公曾稱自己所居住的房子為「求闕齋」,並且還寫了篇文章記述。他的用意即是在持滿戒溢,居安思危。因為這個世間,並無十全十美的事物,「豐於此者,必缺於彼」。所以若想得到精神上圓滿,最好先在物質上要常有些欠缺。所謂精神上圓滿的意思,是指父母都健在,家庭和睦,子孫賢達有智慧,並享有天倫之樂,道義之樂等。物質者,是指衣服飲食、車馬宮室,乃至官階財富,一切的享用等。曾文正公常用這個道理來教家人,說家計不宜寬裕,這個與常人的見解恰恰是相反的。文正公又常說:古人有「花未全開月未圓」的話,這乃是智者的境界。因為花全開了,則表示快將凋謝了;月已圓時,轉瞬間,即要缺了。所謂「盛極必衰,樂極生悲」,這豈是古人喜歡說這些眾人聽起來不悅耳的話,實在是這些話都是真理。而且自古到今,從社會現象中去觀察,這句話沒有錯,而且是歷歷不爽啊!


書後


近來社會的奢侈風氣非常的盛,這種奢靡之風,對政治會有極為不良的影響。關於這種道理,明朝的大學問家顧亭林先生早已見到,並曾作有專文,引證許多歷史事實。現在謹抄錄這些事實如後,提供給研究政治的人參考。國家社會的風氣若是奢靡,為政的人,應以崇尚儉樸來轉移風氣。而《禮記》上說:「君子的行為,即是宰相推行治世的標準。」意思是說我們每個人的行事,也可以影響國家的政治。顧亭林先生更明白地指出說:「天下安危,匹夫之賤,與有責任。」也就是這個意思。


東漢時,汝南郡的許劭,擔任郡裡的地方官;而與他同郡的袁紹,車馬隨從非常的多。但是每當袁紹走到郡的邊界時,都把隨行的人馬屏去,自己單單駕著一輛車回家。並且說:「我的隨從車駕,豈可讓許劭先生看到!」(袁紹為一代的英雄豪傑,曾經舉兵討伐曹操,然而卻對一郡的小官許劭,如此的敬畏)


晉朝的蔡充,為人好學且有名聲。當時的高平人劉整,車駕衣著都是非常的奢侈華麗。但是劉整曾經對人說:「我雖然有喜好穿著華麗衣著的壞習慣,可是每當我碰到蔡充見面同座以後,我的心整天就感到不安,覺得自己實在是庸俗不堪啊!」


北齊人李德林,父親去世了,就徒步帶著父親的棺木靈柩,返歸博陵老家安葬,葬禮很簡單。他的明友崔諶前往弔祭,隨從的人馬有數十人之多。崔諶為了尊敬李德林的儉樸精神,沿途不斷地減少隨從的人數。到了李家門前,只剩了五名隨從。並且說:「我不能讓我的朋友李兄,誤會我是氣焰囂張,不可一世的人。」


李僧伽隱居在山中的時候,朝廷下令徵召他出來做官,李僧伽推辭不願前往就任。尚書袁叔德前往拜訪李僧伽,也是沿途減少隨行的僕從,並且說:「拜訪像李先生這樣高明淡泊的賢士,會令我羞於見到自己所擁有華麗的車駕與官服呀!」


唐朝的大歷年間,皇帝下詔發佈楊綰為宰相。楊綰為官廉明方正,而生活非常的儉樸。當時的御史中丞崔寬,非常富有,家中花園裡的樓台亭榭當時可稱為天下第一。但是當他聽到楊綰當上了宰相的消息,當天就默默地自行撤毀了花園中的樓台亭閣。而郭子儀聽到楊綰就任宰相的消息,也將自己家裡的樂伎裁減了五分之四。須知郭子儀軍功甚大,曾經立下了收復兩個京師的大功勞,並封為汾陽王,威勢權力可稱震驚當世,然而對一個崇尚廉潔儉樸的宰相,卻是如此的敬畏。可惜今天再也看不到楊綰,也沒有崔寬與郭子儀這類的人物了。


李師古擁兵自重,相當的跋扈,常常抗拒朝廷的命令,但卻對宰相黃裳有所畏懼。李師古曾經命令自己一個幹練的親信,帶著數千兩黃金,赴黃家送禮想攀些交情。這位親信到達黃家門前,正巧碰見一個轎子自宰相府裡面出來,轎旁只有兩個婢女徒步隨行,衣著甚是簡陋,並稱轎內坐的是宰相夫人。這位親信非常的機警,當下就明白宰相清廉儉樸的作風,不敢貿然地進入宰相府送禮。就帶回禮金,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詳細地報告李師古。李師古因此更加地敬畏黃裳,並且改變了自己原有的叛意,終身服從朝廷的命令,再也不敢有所違背了。


從上面的實例來看,由道德學問俱佳的人擔任地方官吏,可以使地方獲福;而中央的官吏清廉正直,則會使全國都得到利益。所以崇尚清廉儉樸與政治的互動關係,實在是非常的密切!古人說:「惟儉可以養廉。」而它的相反,是奢侈則不能不貪污,貪污的結果,必然會使得社會天下大亂。《大學》上也說:「生財有大道,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恆足矣。」這是經濟學的定律,也像數學上的公式,是不能改變的。今天的社會風氣糜爛,競相崇洋,衣履服飾,飲食享用,無不是窮奢極侈,風氣影響所及,政治哪有不亂的道理呢?(若是論到政治上的正本清源,就好比是瘟疫,細菌毒素就是從這些地方發出來的。為政者怎麼能夠掉以輕心呢?)


個人以為我國本為崇尚儉樸的民族,善良的古風,亟應保存。部分邪惡的歐美文明,則應是選擇取捨,不可照單全收。可能有人會說我開倒車,但是遇到道路不能通行時,前進即有危險,這時只能速開倒車,以保住性命,這又有何不可呢?希望當世的賢達,不吝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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