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回味艷粉街那些「胭脂飄香」的日子
艷粉屯舊貌一角。
如今的艷粉街道路寬闊、樓群高聳,已經是一個熱鬧的居住區。
艷粉街棚戶區。
清初,艷粉街一帶長滿了鮮艷奪目的胭脂花。是當時為皇宮、王府提供化妝品的一個主要地點。上世紀初,鐵西區很多工廠開始拔地而起,原本人煙稀少的艷粉街,在機器的轟鳴聲中,開始工業化進程的發展。
關於艷粉街的名字,或許居住在老鐵西的人們都不會感到陌生。在縱橫交錯的街路之中,如此嬌翠欲滴的「艷粉」二字實在不能不勾起人們深究其源的慾望。
身處鐵西重工業的環境中,艷粉街就像鋼筋水泥之中抽拔出的一棵翠綠小草,若干年後,隨著人潮的湧動,開花結果,開始變得與它的脂粉氣息頗為濃厚的名字相協調。然而,在這和諧悠閒的背後,人們記憶深處無法抹去的是艷粉街走過的滄桑歲月——那些深積在「艷粉」上的垃圾小山,那些在其中滾打嬉戲的孩子們,那段似乎永遠沉浸在炎夏汗漬裡的日子。
艷粉街,鐵西區的縮影,一個時代的印證。
關於「胭粉屯」的傳說
對於瀋陽這座城市而言,鐵西區是一個年輕的區域,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幽居其中的艷粉街沒有可以追溯的歷史。
早在清代初期,努爾哈赤分封土地之時,將這一方分給了他的侄子濟爾哈朗,這也是艷粉街誕生的一個前提。雖然距離老城區頗遠,但艷粉街這一帶卻並非是一片無人理睬的荒地,恰恰相反,在這一方土地上,處處長滿了鮮艷奪目的胭脂花。漫山遍野的粉紅色,映出了美人嬌嫩的臉龐。
正如胭脂花的美麗,過去,人們則是選取其成熟的種子研磨成末,作為頗具效果的化妝品。而此處這大片的胭脂花,也正是為皇宮、王府提供這種化妝品的一個集中的地點。
長此以往,居住於此的人們便以種植胭脂花供應皇室貴族所需而維持生計。關於艷粉街名字的由來,便應運而生。
明末清初,時局動亂,當時這一帶的村子裡住著十幾戶人家,清廷便派往此地一劉姓莊頭,以收取胭脂稅款。然而,劉莊頭好吃懶做、不務正業,更重要的是他在村子裡橫行霸道。那些收繳上來的稅款被他貪婪地據為己有,同時變本加厲地徵稅,百姓們由此開始了民不聊生的日子。
村子裡有一個李媽媽,由於早年喪夫,一個人帶著女兒梨花過日子。日子清苦,母女倆相依為命,再加上鄰居們的接濟,日子尚可維持下去。守寡多年的李媽媽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到女兒梨花的身上,日復一日,梨花從一個小女孩出落成了大姑娘,同時卻也應了她梨花的名字,模樣出落得嬌翠欲滴,成了村子裡面眾人皆知的美女。更重要的是,從小清苦的日子,讓梨花早早地成熟,她是個懂事的孩子,不但承擔了家裡的全部家務,更重要的是她的知恩圖報,周圍曾接濟過她們的鄰居,她也會經常幫助人家做事。村子裡的人都憐愛地叫她「胭粉姑娘」。
李媽媽唯一未了的心願,就是希望女兒梨花能夠嫁入一個好人家,以後的日子不會再像過去那樣清苦。然而,梨花的美貌卻成了她接下來噩運的源頭。劉莊頭見到如花似玉的梨花,色心頓起,頃刻間萌生了要納梨花為妾的念頭,並且這種念頭越積越深。於是劉莊頭開始找人說媒,幾次過後,都未得到對方應允。惱羞成怒,劉莊頭便心生歹念。
一日,他帶著一群莊丁到了李媽媽家裡。「把你們家欠的稅款都交出來吧。」劉莊頭此言一出,李媽媽先是一愣,隨後問道:「我們家什麼時候欠過稅款呢?」劉莊頭面子上掛不住,隨即惡狠狠地說:「沒錢用人抵債!」這樣,梨花便被莊丁們強行搶去。
去了劉家後,梨花不吃不喝誓死不從。然而數天後,她卻突然答應了這門婚事,人們都說,梨花是因為熬不住了,無依無靠、飢餓難耐。劉莊頭聽聞這一消息很是高興,對於梨花提出的「不許操辦聲張」和「不能告訴母親」的兩個要求滿口答應著,隨即風風火火地籌辦婚事去了。
成親當晚,貌美如仙的梨花一杯接著一杯地敬劉莊頭酒,劉莊頭笑嘻嘻地喝著喝著就頭暈起來,隨即倒頭大睡。就在此刻,梨花拿起一把鋒利的剪刀,劉莊頭深紫色的血染黑了新娘的蓋頭。
次日,人們發現劉莊頭的屍體。而梨花也已懸樑自盡。村民們含著淚埋葬了美麗的梨花,人們都說,這位美麗的梨花姑娘原本就不屬於凡塵俗世,而是救苦救難的仙女下凡,替他們除了這村裡的惡霸。
次年,在梨花墳地的周圍奇跡般地長出了大片胭脂花,人們說,這胭脂花正是「胭粉姑娘」梨花變的,於是便將這小村子命名為「胭粉屯」。隨後,為了減去些許脂粉的氣味,「胭粉屯」改名為「艷粉屯」,在後來的街路整改中,「艷粉屯」被正式更名為「艷粉街」。
棚戶區裡的粉色回憶
上世紀初,隨著日本侵略者的入侵,和平大街以西成了日本人的附屬地,隨後,從太原街再到現如今的鐵西區,都成了日本人重點建設的地點。為了滿足軍需的供應,鐵西區很多工廠開始拔地而起,而較為偏遠的艷粉屯也未能逃脫這一劫難,瀋陽第一個日資紅磚廠便設置於此,有了工廠後,田地大多成了砂土坑。而原本人煙稀少的小村莊,在機器的轟鳴聲中,也開始迎來了更多居住人口。
艷粉街是鐵西區的縮影。作為以重工業為主的地區,艷粉街正是在這種氛圍中衍生而出。隨著工業化進程的發展,大批工人開始在這一方土地上安家落戶,艷粉街從此開始擺脫了寂寞的日子。因為尚不能算作是工業區的中心地帶,艷粉街同時也變成了諸多外來務工人口所選的居住地。隨後,艷粉街便在一片片低矮的平房中開始步入城市化的進程。
工人們在此繁衍生息,一代一代成長於此,機器的轟鳴聲以及濃重的鋼鐵氣息,讓他們的性情以及生活變得粗獷粗糙,直到上世紀90年代,艷粉街仍舊是鐵西區一處知名的棚戶區。
對於艷粉街那一處處低矮平房的回憶,年方三十的市民邵一兵也曾目睹並經歷過居住於此的一段歲月。據他回憶:「那會兒的艷粉街已經有了柏油馬路,但平房仍然隨處可見,偶爾會看見一兩處高樓,但是絕大多數家庭仍然還在十幾平方米的小平房裡面蹲踞著。印象很深刻的是艷粉街的冬天,即便是柏油馬路,也硬邦邦地結滿了稜角分明的冰,在上面騎單車還不止一次地摔倒,那些窄一些的小土路就更是不必說了。到了土地開化的時候,泥濘不堪,所以孩子們的腳上、身上、臉上永遠是灰突突、髒兮兮的。」「因為生活配套設施不完善,平房前面的小土路上,經常堆積著成山的垃圾,到了夏天,這裡的氣味簡直令人窒息,但好像大家都不覺得怎樣,或者說是習慣了也好。到了晚上,平房的胡同裡面,人們開著門納涼,很多人走出來站在狹窄的過道當中,操著地道的瀋陽口音,夾著髒字粗魯地談天說地,嘮著家常。」「但這種落魄卻並不是所有人的生活狀態。胡同裡面經常傳出叮叮噹噹的鋼琴聲。記得那會兒,我住的那一片平房裡面出了個彈鋼琴的女孩,這讓街坊四鄰驚歎許多天,到了後來,他們也隨著愈發嫻熟的琴聲開始享受這粗糙中的婉約。彈鋼琴的女孩沒有父親,母親看起來很老,後來女孩考上了音樂學院,母親四處籌錢弄到了這架鋼琴。一間低矮的平房,似乎屋頂和牆壁都薄得遮不住鋼琴所散發出的光芒,女孩每天都在練習。幾年後,她畢業留校,那間平房裡便總是會有一些小孩子出出入入,鋼琴的聲音也開始變得凌亂、生疏,我們知道,她可以教小孩子了。」
艷粉街上的「古惑仔」
在艷粉街的成長過程中,可以用「頑劣」來形容這裡的少年,他們有著不羈的理想,但卻無力去實現,生活便如此在他們的生命中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對於上世紀80年代的孩子們而言,許多人都曾遇到過所謂的「古惑仔」,與其說是古惑仔,倒不如說是一些找不到方向的少年。
在艷粉街上,「古惑仔」們經常成群結隊大聲肆意談笑,然而這種種貌似令人認為不雅的舉動,對於那個年齡段的孩子而言,是一種青春期的萌動,也是一種力量的彰顯。
曾在王兵拍攝的《艷粉街》當中見到幾個所謂「古惑仔」的故事。他們天真著、熱情著,把生活想像得很簡單,在這樣無聊的歲月裡,愛上一個人或許是唯一的精神寄托,而這種愛卻又被包裹了厚重的軀殼,就像是工業區上空濃重的煙霧,只有撥開之後,方能看到他們內心的真誠與純潔。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免令人深思,作為鐵西區的一個縮影,艷粉街所折射出的更多的是一種工人的生活狀態,他們有愛、有恨,然而這一切複雜的感情,卻都被包裹在一層堅硬的外殼裡,感情過於內斂是他們共同的性格特點。但這種內斂並不意味著他們刀槍不入,他們能在生存溫飽線上掙扎了數個年頭,也正是這些堅硬的外殼保護他們那顆柔軟的心去經歷雨雪風霜。
如今,艷粉街已經再無當年的影蹤,這裡演變成了一個地道的居住區,寬敞的街路、高聳的樓群,唯一不變的,便是那個「艷粉」的名字。這裡居住的主要群體,仍舊是曾經奔波於此的工人們,然而,在遠離工廠機器轟鳴聲的今日,胡同裡那悠揚的鋼琴聲卻也隨之消失,即便是偶有琴聲入耳,或許也已無人再有心品味。
傍晚時分,艷粉街上,一個小鐵皮車搖搖晃晃地被推了出來,一個滿臉堆笑的男子攤開手裡的烤串,招呼身邊專程上門的客人,據說,他曾是艷粉街上一個名為「黃毛」的「古惑仔」棄惡從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