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真卿與王羲之的書法一樣出色 有什麼異同?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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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真卿與王羲之的書法一樣出色 有什麼異同?

2018年09月16日 唐朝歷史 暫無評論 閱讀 47 次

王羲之和顏真卿,是書法史上兩顆最耀眼的星座,兩人同鄉並以各自的特性,構成了兩大截然不同的藝術和審美的體系。千百年來,一直是書學研究最重要的對象。

(一)兩個不同的領域

在印刷術發明之前,書籍和文化的流傳於傳播,主要靠抄寫與刻石。由於材料與功用的不同,各自所表現出來的特點和情趣也就各異。前者可謂書卷之作,後者稱為「銘石之書」;前者為帖,後者為碑。另從文字上看,至漢末我們現在最常用的書體——楷書和行書均已初具規模,並出現了兩位草書和楷書大家——張芝和鍾繇。這兩種書題都是循著文字由繁入簡的發展規律而產生的「今體」;再者,由於政治、經濟、文化發展的不平衡,書體演變的程度也各異。在正規場合,如書碑,仍採用隸書。而「今體」主要用於民間實用的場合,古今參半。即便至東晉,也是如此。如與王羲之同時代的《王興之墓誌》、稍晚的《爨寶子碑》、《爨龍顏碑》,非隸非楷,很不成熟;再次,自建安十年(205)曹操下禁碑令後,直至東晉滅亡,除了北朝,民間不能私下建碑,是由北碑南帖之稱。羲之恰好生活在這一演變時期,早年師從衛鑠,此後幾乎到晚年,主要潛心於張芝和鍾繇的書法。這三家均屬「今體」的代表人物。羲之一生沒有寫過碑,從其流傳下來的摹刻本看,均屬書卷之作,又以信札居多,表現形式相當的自由、靈活、隨意,有很強的時間感暗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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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最實用的形式、最為日常的境界,轉換成飄逸灑脫、雅俗共賞的藝術風格,這是王羲之作品中最具魅力之所在,從而達到老莊哲學中藝術化、自然化人生境界。如他的《孔侍中帖》、《平安帖》、《遠宦帖》。正因為傑出的藝術成就和雅俗共賞的新書題,奠定了王羲之在中國文化藝術史上最輝煌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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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張懷瓘《書議》中說「(羲之)得重名者,以真(楷)、行故也」,「因取世人易解,遂取王羲之為標準」(《書估》)。使後來學者,莫不以他的書體為範本。這樣在實用書體中,羲之無意中起到了統一中國文字的作用,並一直沿用至今。這一點,是任何書家都無法同他匹敵的。歷史造就了這位天才。

與羲之不同,顏真卿主要是銘石之書,既取決於他的個性;又同他的癖好與實用性有著內在的聯繫。《書林記事》中記:「(魯公)性嗜石,大幾咫尺,小亦方寸。晚年嘗載石以行,而藏之。遇事以書,隨所在留其鐫石」銘石之書主要用於書碑題銘,講究嚴正端莊。故在唐太宗之前,刻石所用的主要是篆、隸、楷,原則上排斥隨意性。既然是銘石之書,就需考慮到能長久流傳,要達到這一點,行筆必須充實,入紙貴深,便於深刻。在初唐,歐陽詢和褚遂良早期兩碑屬銘石之書.隨著羲之書風的流行,除了少數如李邕等外,銘石之書幾欲失傳。因魯公嗜石,故使他比任何一位書家更熟悉筆墨與石之間的關係。對此,早在上元二年(760)所作的《乞御書放生池碑額表》中就曾這樣寫道:「蓋欲使天下元元,知陛下有好生之德,因令微臣獲廣息善頌之義,遂絹寫一本,附史元琮奉進,兼乞御書題額,以光不朽。緣前書點畫稍細,恐不堪經久,臣今謹據石擘窠大書一本,隨表奉進,庶以竭臣下縷縷之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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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畫稍細,恐不堪經久」道出了顏真卿對銘石之書在使用傳播中的見解和務實的作風,擘窠大書也就由此而誕生了。以篆隸厚重之筆,變初唐瘦硬研美的楷法;又取篆籀體勢,外密內疏。這一規模,早在四十六歲時所作的《東方朔畫贊》中已初具端倪。研美秀麗的書體對書卷之作果然合適,但對於端莊正嚴的碑來講未必協調,所謂內涵制約形式。另一方面,顏真卿將行草書中參入篆籀筆意的成功經驗合理地融於楷書中,加重了筆畫的厚重感,長者使短,短者使長,最大程度地利用每格空間,寬博雄渾,大氣磅礡,具有體積感的暗示性。以拙為美,以樸為華,既增添了碑的感染力,又是其人格得到自然的顯現,表現出強烈的存在感。即便在他的行草書中,也表現出這種特點,這是同羲之書法的最大差別之一。

(二)以側取勢與直落直起

側為鍾(繇)王(羲之)不二之法,爭議也最大。從書學上看,其意有二:一是指行筆,主要用於縱向的筆劃上。逆勢行筆,筆鋒稍偏於左上,但作用點仍近於畫心,其目的使鋒芒打開,表現出某種俯仰的姿勢,如《喪亂帖》中「痛」字的縱撇;二是指起筆與收筆。為了達到承上啟後及變化的目的,凌空取勢,從不同的側面下筆或收筆或出鋒。從這個意義上講,一個起筆或收筆,都可以看成是一個圓,有八個面和360度的變化。這樣,就能使任何一筆的起筆與收筆,在節奏上和角度上均能產生無窮盡的變化,達到因勢生勢、因勢立形之目的。在氣的貫穿中,給人以流動感與韻律感的暗示性。古人云:「側取其媚」,講的便是這個道理。在這方面,羲之確實是個聖手,不管是《孔侍中帖》、《喪亂帖》,還是《淳化閣帖》第八卷中諸帖,幾乎很難找到相類似的或平行的點畫。最出名的便是《蘭亭序》中的二十幾個不同的「之」的寫法,變化並非是至難之事,難在得自然之真趣。羲之以其老莊的氣質與悟性,達到了無可非議的境界。他的美是豐富多彩的,又是天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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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真卿的天才,不僅僅在於強調變化二字,能否表現出一種厚重感、存在感與體積感的暗示性,才是其最深刻的內涵。能達到這一點,即便是豪華落盡,亦是一種風流。為此,他最終揚棄了羲之以來的秀媚,選擇了更為原始的東西——一個印跡、一條屋漏痕、一種古老深厚的刻石所留在心目中的那種自然、樸實、具有體積感與存在感暗示性的東西,並以務實的本性,回歸了古樸淳厚的天然。從筆觸上講,運用直起直落,按如打樁,提如拔釘,既增強了筆觸的力度,乾淨利落,大氣渾成;又打破了藏鋒與露鋒的界線,凌空而落,鋒芒自然藏於畫心。雖不能達妍美之趣,卻大大增強了筆觸的氣度與厚度,是一種力與質的存在。在意趣上與金文十分相近,這也是顏真卿的天才之處。在妍美與變化上,羲之可謂盡善盡美。步人後塵,畢竟難成大道,加上魯公儒家的務實本性,從而使他的楷、行散發出從未有過的古拙樸茂的真趣,亦是其心靈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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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拓直下與屋漏痕

一拓直下,王羲之行筆的一大特點,即起筆調峰下按後,由慢到快地向一端勁健地行筆,意如滑梯,利用衝力和摩擦力,達到力透紙被的目的,尤其在縱向筆畫中,更為明顯/這種行筆的最大好處,容易使點畫挺健秀麗,尤其對寫較小的字或是用較硬的筆來講,效果甚佳。從羲之流傳下來的作品看,大都是佈局較小的簡札之類,採用這種形式,既是自然而然的,也是合適的。其中表現較為典型的,如《喪亂帖》、《何如·奉橘貼》、《二謝帖》等。顏真卿則採用與羲之甚為不同的方式,自名為「屋漏痕」,就像房內浸水,一縷水在牆上由上而下地淌下。雖運動狀是直的,但水痕因牆面上的凹凸與阻力的不同,速度和形態均會發生微妙的變化,甚似一縷籐絲,以柔見勁。行筆時,筆毫微微振動,亦入射行,腹部上每一鱗片都會在行走時微微起伏,作用於地面。這一方面也許同顏真卿早期貧困、下雨時屋內景廠浸水有關;另一方面由於他喜作大字有關。當筆較小,按得又重,筆毫容易散敗,如稍加提按振動,易使筆毫齊順復原。這種方法,在金文和漢隸中是常見的,在楷、行中,魯公為最典型,如傳他的《蔡明遠貼》,這對以後羊毫筆的普及使用,開闢了一條最為廣闊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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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內密外疏與內疏外密

蕭衍《觀鍾繇書法十二意》:「逸少(羲之)至學鍾書,勢巧形密,及其獨運,意疏字緩。譬如楚音習夏,不能無楚。」將鍾繇古拙平扁的書勢,走向「勢巧形密」、「意疏字緩」。是羲之楷法的特點。即一方面收緊字內中宮,將作為主筆的撇、捺、橫、豎向四周放射性地伸開,峻拔一角;另一方面,筆畫變細,使技法和筆意更加精美秀麗,所謂「古肥今瘦」、「古質而今研」。如羲之臨鍾繇的《墓田丙捨帖》,體勢風流,不乏古意,然已是羲之自家本色,這只需同鍾繇的《宣示表》作一比較更可得知。在行書方面,羲之同樣採用這一形式,並完全遵循著楷書的原意,幾乎不帶任何隸書的遺意,從而使這兩種書體達到了純而又純、盡善盡美的程度,繼古開今。顏真卿早年的楷書,如《多寶塔》和後人以為臨羲之的擘窠大書《東方朔畫像贊》,基本上與羲之一脈相承。到了六十歲前後,因出於實用傳播的目的,按石之大小,來了個擘窠大書。這樣勢必使字撐足方格,中宮書開,行列之間的空間自然變得緊密。楷書中,所得內疏外密法由此而生。這種書勢,恰好同篆書、金文構成了共通性;在視覺上,給人一種向四周膨脹的暗示性。同時,他又將這種書勢再度融入行草書中,從而形成了與羲之截然不同的藝術風格。米芾稱他的行草「有篆籀氣」,道出了顏行書最顯著的特點,如他的《送紙帖》。此後的書家幾乎都離不開這兩大書勢。

(五)筆墨感與存在感

書卷之作大都適合於近距離的觀賞,故對每一筆觸的成敗、微妙的變化和彼此間的對應關係等,均要達到無懈可擊的程度。最終在氣韻上,又要盡可能地表現出淡雅閒適的風姿,故在筆墨感的表現上即極其嚴格又細膩微妙,這方面羲之堪稱第一人。但是,羲之獨高遠淡雅的筆墨感的追求,是建立在自然與空靈的審美基礎上的,如清水芙蓉,沒有任何雕琢的痕跡。並隨著時間和心情的不同,在筆墨上所散發出來的韻姿,亦各有所異。這既是老莊哲學在筆墨中完美的體現;又是其人格化的顯現。顏真卿的書法源於銘石之書,加上儒家的務實與性格的剛正,故每寫一筆,都體現出一種實實在在的存在感,所謂充實之為美。凌空而下,直落直起,充滿了自信與肯定。每個字彷彿是一個充實的實體——一個向外膨脹的具有體積感的實體,很適合於放大或遠距離觀賞,即便是行書,往往也具有這樣的特點,如《裴將軍詩》。這對此後寫巨幅大字有很深刻的影響。

(六)行書中姿態感與流動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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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筆墨感的追求,使筆會對姿態感的強調。但羲之筆墨中所表現出來的姿態感,不僅僅是某一字或某些字,而是放到整幅字的背景中予以藝術的判斷與表現。因為,任何一個字一旦進入作品,就會同鄰近的字一直全篇發生種種有意味的關係,從而構成真正的藝術美。某個字,孤立地肯可能是很美的,但放到整體中,可能未必是合適的。也就是說,變化與合適以及自始而終的節奏的自然變化與流程,是羲之姿態感中最為深刻的內涵。也正是這一點,後人在臨摹他的《蘭亭序》時,從不敢易一個字,甚至將錯就錯,以不損害這篇巨作的整體之美。不僅如此,即便是張便箋,每個字都在變化與合適中合為一體,構成種種有意味的形式。所謂因勢生勢,因勢立形,形與意合,意隨韻生,表現出羲之所特有的空靈感,這也是至今無人能超越的地方。

顏真卿同樣也講究姿態感,但他那種姿態感,被一種強烈的流動感所掩蓋。這種流動感源於他對草書和篆籀的熟練把握。直落直起與運筆的圓轉盤紓,似有一股浩然之氣助於筆端,從而使他的行草表現出最為強烈的時間感的暗示性。就像一條激湍清溪,在不同段的流動中,時時表現出起伏波動、衝擊迴盪的節奏感,尤其是他的《祭侄稿》、《爭坐位》、《草篆帖》。陳深跋:「《祭侄季明文稿》縱筆豪放,一瀉千里,時出遒勁,雜以流麗,或若篆籀,或若鐫刻,其妙解殆出造,豈非當公邪!」加上其求深厚的筆觸,使其行草表現出前所未有的強烈的時間性意象和濃厚的金石氣意蘊,與羲之遂成雙絕。

(七)空靈與渾樸

魏晉時期,人們第一次用純粹審美的目光去欣賞自然、人與人的行為方式,其態度優勢如此地真誠、強烈、風神灑脫、任情恣性,不再作旁觀者,而是積極進入備件上的對象。以虛靈的心胸,玄學的體悟,將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完全是一種由「澄懷觀象」到「物我雙忘」的過程,最後達到晶瑩透徹、悠然自適的境界。這一切可以看成是一種由自愛的精神,自然地推己及物的審美情趣之表現。任何一種表現,都應該像自然那樣,使坦然的、不加雕琢的,並包含著互相生發、互相因果的對應關係。故在羲之的書法中,即便是寥寥數行,莫不表現出悟性獨到的靈性,和那種悠然自適的空靈感。這是東晉書法最典型的特徵,所謂「書是自定時代」。顏真卿則不同,他主要生活在豪華落盡的中唐,加上他剛正忠烈、儒家的實事求是的作風,和對銘石之書的獨特理解,一反東晉以來參禪式的自然與空靈,以拙為美,這似乎恰好同老子的「大巧若拙」、「見素抱樸」相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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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不同的是,魯公的「拙」不是建立在老莊的悟性獨到的境界上的,而是建立在一種無需作任何修飾的存在感的基礎上的。這種存在感恰好是儒家務實精神的生動體現。由此打破了魏晉以來以優美與空靈為審美標準的傳統,具有強烈的崇高感,並與羲之的書風形成最強烈的反差。這既是創舉,又是「復古」。《書林藻鑒》中稱他是:「納古法於新意之中,生新法於古意之外,陶鑄萬象,隱括眾長,與少陵之詩,昌黎之文,皆同為能起八代之衰者,於是始卓然成為唐代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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