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懿宗李漼:一生歡遊無度用人無方的無能皇帝
唐懿宗雖然當了皇帝,但對上朝的熱情明顯不如飲酒作樂,宮中每日一小宴,三日一大宴,每月在宮裡總要大擺宴席十幾次,除了飲酒,就是觀看樂工優伶的表演,哪怕是外出遊幸,也都會帶上這些人,他僅在宮中供養的樂工就有五百人之多,只要他高興,就會對這些人大加賞賜,動輒上千貫錢,在宮中膩煩了,他就會隨時臨幸長安郊外的行宮別館。
由於他來去不定,行宮負責接待的官員隨時都要備好食宿,音樂自然也不能缺少,那些需要陪同出行的親王,也要經常備好坐騎,以便隨時可能的行動,搞得大家苦不堪言。
據《資治通鑒》記載,唐懿宗每次出行,宮廷內外的扈從多達十餘萬人,費用開支之大難以計算,這已成為國家財政的一項沉重負擔,對於唐懿宗的「遊宴無節」,擔任諫官的左拾遺劉蛻提出勸諫,希望皇上能夠以國事為重,向天下展示出體恤邊將、關懷臣民的姿態,減少娛樂,對此,唐懿宗根本聽不進去。
鹹通四年(公元863年)二月,唐懿宗竟將高祖獻陵以下到宣宗貞陵,十六座帝陵統統拜了一遍,「拜十六陵,非一日可了。」(《資治通鑒》語)在他的表率作用下,大唐的整個官場都瀰漫著窮奢極欲、醉生夢死的風氣,「瑤池宴罷歸來醉,笑說君王在月宮。」(韋莊),正是對這一世態最好的描繪。
唐懿宗的昏庸,不僅僅在於歡宴遊樂,還在於用人上,歸納起來,他是用人如盲,用人無方,即位之初,他就罷免了剛任命不久的宰相令狐綯,而改任白敏中,白敏中雖是前朝老臣,但在入朝時不慎摔傷,一直臥病在床,三次上表請辭,他都不批准。
白敏中有病不能上朝,正中他下懷,可以藉故不理朝政,和其他的宰相朝會討論政事也是敷衍了事,右補闕王譜說:「白敏中自正月臥病,已經有四個月了,陛下雖然也和其他的宰相坐語,但未嘗有到三刻(古代一晝夜為一百刻)的,這樣,陛下那有時間和宰相討論天下大事呢?」這番話使唐懿宗很不舒服,竟要把王譜貶出朝廷去任縣令,給事中鄭公輿認為王譜是諫官,論事不應當貶斥,唐懿宗就將此事交給宰相復議,那些宰相不顧國家體制,認為王譜不僅是對皇上勸諫,也涉及到宰相白敏中,竟然同意將王譜貶職。
唐懿宗在位期間,走馬燈似的一共任用了二十一位宰相,由於他對政事興致不高,宰相的事務性權力還是很大,是可以發揮很大作用的,但因唐懿宗用人如盲,用人無方,大多數宰相不是碌碌無為之輩,就是愛財如命、為人不堪之輩。
譬如,鹹通初任宰相的杜悰,就是個尸位素餐,外號叫「禿角犀」的人;又譬如,鹹通五年任宰相的路巖,就是個拉幫結派,招納賄賂,奢肆不法的人,一個叫陳蟠叟的官員向懿宗報告:若抄邊鹹(路巖的親信)的家,可佐助國家兩年的軍費,卻被懿宗痛斥了一番,從此更是無人敢言,路巖和稍後任相的駙馬都尉韋保衡沆瀣一氣,二人「勢動天下」,當時人稱他們為「牛頭阿旁」,意思是像厲鬼一樣「陰惡可畏」,宰相的貪污墮落已經到了相當嚴重的程度。
長安城的居民把其中曹確、楊收、徐商、路巖等幾個宰相的姓名編了一首歌謠:「確確無論事,錢財總被收,商人都不管,貨賂(路)幾時休?」宰相的尸位素餐,貪污墮落,更加重了大唐王朝的統治危機。
與唐宣宗愛惜官賞,不輕易授人不同,唐懿宗對於官賞毫不在乎,他賞人官職、賜人錢財,常常是興之所至、隨心所欲,伶官李可及,善音律,尤能轉喉為新聲,音辭宛轉曲折,聽者忘倦,長安市井的商賈屠夫,就像如今的追星族一般模仿他,當時稱為「拍彈」,如今叫作「粉絲」。
唐懿宗的愛女同昌公主死後,他譜寫了《歎百年舞曲》,詞語淒惻,聞者涕流,使皇帝的思念之情深受撫慰,唐懿宗因此很寵愛他,把他封為威衛將軍,授予伶官朝廷官職,這是唐朝從沒有的先例。
唐太宗時期,對工商雜色之流的任職做了嚴格限制,對這些人僅限於賞賜財物,從來不准超授官秩,唐文宗想授予一個樂官王府率的職務,也因為遭到諫官的強烈反對而改授地方官職,唐懿宗授予李可及朝廷官職,宰相也提出過意見,但他根本不聽,李可及的兒子娶妻,唐懿宗賜他二銀樽酒,其實裡面不是酒,而是「金翠」。
隨意破壞固有科舉取士規矩,是唐懿宗理政昏庸的一個重要方面,科舉取士是唐朝以來最為士子看重的入仕之途,尤其是進士科在唐朝享有崇高的聲譽,故唐人有所謂「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之說,本來每年春天由禮部負責考試選拔進士,但是唐懿宗時期,他的親信則不需要參加禮部考試,可直接以「特敕賜及第」的方式被授予進士出身,皇帝的敕書代替了禮部的金榜,給科舉取士帶了個「開後門」的壞頭,因為皇帝的恩寵而「登龍門」,也因此成為唐懿宗時代人們嘲諷的話題。
唐懿宗的昏庸也體現在他對佛教的崇佞上,在他的倡導下,佛教的發展比唐宣宗時更迅速,大規模的法會空前興盛,佛寺中的誦經聲響徹長安上空,唐懿宗崇佞佛教的高潮,是舉行超過唐憲宗時期的法門寺迎奉佛骨活動。
鹹通十四年(公元873年)三月,群臣一致反對唐懿宗下達的迎奉佛骨詔書,大臣們認為,此舉不但勞民傷財,而且還有憲宗迎奉佛骨後暴死的前車之鑒,是不祥之舉,唐懿宗對此充耳不聞,他對大臣們講:「朕能活著見到佛骨,就是死了,也沒有留下遺憾了!」
這次迎奉佛骨從京城到法門寺,沿途禁軍和兵仗綿延數十里,場面之壯觀,規模之宏大,遠遠超出了憲宗皇帝的規模,甚至超過了皇帝主持的祭天大典,四月八日,佛骨舍利迎入京城,在宮中供奉三天後,唐懿宗允許送到京城的寺院讓百姓瞻仰,虔誠的信眾不惜點燃自己的手臂或者在頭頂上燃香奉禮,富豪之家則舉行法會,在法會上,他們甚至以水銀為池,以金玉為樹,招集高僧大德,又請來戲班子載歌載舞,相互鬥法,宰相以下朝廷百官也競相施捨金帛,數量相當可觀,這次迎奉佛骨持續時間相當長,直到唐僖宗即位後,才把佛骨送歸法門寺。
唐懿宗如此堅決地迎奉佛骨真身舍利,用他的話說是「為百姓祈福」,實際上是為自己祈求平安,更具諷刺意味的是,佛骨真身舍利並沒有給他帶來福蔭。
佛骨迎入京師不久,他又一次病重,七月十六日,懿宗皇帝已經「疾大漸」,無力回天了,難怪有史家評價說:「佛骨才入於應門,龍已泣於蒼野。」意思是說,唐懿宗迎奉的佛骨剛剛進了宮門,載著他靈柩的喪車就已伴著眾人的哭泣到了墓地。
鹹通十四年(公元873年)七月十九日,四十一歲的唐懿宗在咸寧殿結束了他驕奢淫逸、昏庸無能的一生,這時,大唐王朝末世的輓歌已經隱約可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