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文人的「小資生活」:焚香試茶洗硯鼓琴 | 陽光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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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明文人的「小資生活」:焚香試茶洗硯鼓琴

2017年06月30日 歷史紀事 暫無評論 閱讀 85 次

   明末清初文人喜用「試」字,就是淺嘗輒止,帶有一種短暫性,並不是執著全身去投入。即興為之,適可而止。一種行為擺弄完之後再換一種,永遠保持興趣的新鮮和身心適宜;後人當事業去做就非文化初衷了。當時的文人吳從先概括得好:「乘起興之所適,無使神情太枯」,他點明了工作理念。

  晚明時代的文人講究雅致,追求悠閒情趣,米蘭昆德拉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的名句,晚明文人則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古人不像我們,我們某種方面遲鈍了,某種方面卻有所長進。於是知道了上網下網,部落格網戀,吃喝嫖賭,貪污受賄,古人卻連做愛時還有閒情去「有詩為證」。我們顧不上寫了。明朝以前的文人除了堅持他們的「四項基本原則」(基本無繁簡體之分,基本不使用標點符號,基本使用毛筆,基本手工研磨)之外,還能把玩一種「雅」。但又不是整天玩單一一種方式,變著多種法子來玩「雅」。雅而有趣而不媚。就像我。

  試看他們吃飽以後、剔牙之後都幹啥?陳繼儒作了以下的簡結:

  焚香、試茶、洗硯、鼓琴、校書、候月、聽雨、澆花、高臥、勘方、經行、負暄、垂釣、對畫、漱泉、支杖、禮佛、嘗酒、宴坐、翻經、看山、臨帖、刻竹、喂鶴……

  名目繁多,像中藥店的藥屜。已經有點令人目不暇接。

  這些都算十足的小資產階級生活方式,放到中國「文革」時期,送往「五七干校」勞動改造是必然的。即使在如今的現代經濟時代,弄這些東西也不算主旋律,背後肯定是遭翻白眼的,屬不務正業範圍。封殺,遮屏。

  現代生活早已鬧得人找不到那份閒情雅致,時間的速度決定了人們生活的格調與速度。「古雅」腿疼,早已跟不上趟。

  面對古人以上的種種行為藝術,我只好去抄錄一下,權作紙上旅行,過文字意淫而已;美其名曰「字淫」。其實我寫作就是一種意淫。

  明末清初文人喜用「試」字,就是淺嘗輒止,帶有一種短暫性,並不是執著全身去投入。即興為之,適可而止。一種行為擺弄完之後再換一種,永遠保持興趣的新鮮和身心適宜;後人當事業去做就非文化初衷了。當時的文人吳從先概括得好:「乘起興之所適,無使神情太枯」,他點明了工作理念。「枯」中加「適」一如在水泥板上撒兩滴水珠。面案上來兩滴貓尿。

  這些行為,至少對於晚明時代的那些文人來說,是一種理想完美的形式。

  比如其中「賞畫」,多為手卷,是要一段一段打開,相當於我們今天在看手機上黃段子時的興趣,不同的是:古人從右向左,需要一幀幀翻看,我們在手機上是從上往下翻讀,還需電力充沛。從形式上就決定了今人和古人的方向不同,何況本質?再舉例如下:

  焚香。

  是進入「禪藝一味」之境,自宋以來,非主流作家多諳此道,以滋文興。

  負暄。

  說破了就是「光著膀子曬太陽」。我北中原老家的鄉親們,在農閒時也多有此舉,北中原口語叫「曬暖兒」。這時候借陽光是不用還債的。不同於「按揭貸款」。大地寬闊,陽光從不放高利貸。更早的魏晉人在這種狀態下還有解衣捫虱之舉,他們不但在負暄,還要擺弄幾隻道具,將滾瓜溜圓的虱子把玩一下,比大小,比重量。如果不單看大腿的話,今天海灘上穿比基尼的女郎也算沾上一點「負暄」的邊沿。她們外表看著比魏晉人還乾淨。與魏晉不同的是執手機。

  喂鶴。

  鶴我沒餵過,倒是餵過雞和斑鳩(斑鳩是俗物,鶴卻雅致)。有一年北中原春播耩麥的一天,臨村一個農人在地裡撿到一隻誤食農藥的鶴,叫蓑羽鶴,送給我的一位朋友,朋友說,等養幾天就贈與我。一星期過後,朋友沮喪地告訴我,原以為養熟了鶴,哪知一開籠,飛了。看來我無林和靖「梅妻鶴子」的風度,以後便仍然一如既往地繼續餵我的俗物,雞與斑鳩。獲斑鳩與雞。

  候月。

  期待月升月落。現代詩句叫「我與月亮有個約會。」但現代不是一個月亮時代,經濟增長率早已把月亮遮住了。遮住了吳剛的那把斧和桂樹,遮住了嫦娥的口紅。古人在候月,今人只好在候車候機候下屆提升。

  聽雨。

  就更別想了。在城市裡聽機器聲聽空調聲聽人聲鼎沸,聽什麼都行,哪怕聽叫床,就是不要說聽雨,一說就俗。讓我們聽硫酸雨吧。

  還有寫作、臨帖、校書、翻經、堪方這一系列的文化活動,如晚明作家華淑所述:「長夏草廬,隨興抽檢,得古人佳言韻事,復隨意摘錄,適意而止,聊以伴我閒日,命曰閒情。」美死人了。就是說,把玩的都是一種情趣。讓他們去寫三十萬字簽約之作,晚明作家打死也不幹,都說,還不如去尋歡。紛紛要「撂挑子」。

  我總結出晚明文人從容的修訂版「四項基本標準」:

  上品為雅而有趣。

  中品為俗而有趣。

  下品為雅而無趣。

  次下則俗而無趣。

  至於其他我未註釋的幾種就更無法去對比了。電子時代使我早已失去耐心,何況又失去更大的背景與文化。就只好在紙上推演一下而已。還是意淫。我一小時可打字百五。

  晚明人所有這些行為都與我暗合,我雖稱善,心嚮往之,其實一件也玩不轉。一無資力,二無情趣,而明人恰恰與我相反,全佔,這樣一套,我連「次下」這一標準也無從列入。成「為俗而不雅」的下下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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