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特勒曾想建一座瘋狂「帝都」?以建築宣揚武功
導讀:身為「日耳曼尼亞」的始作俑者,希特勒如此為自己的狂想尋找理由:「任何人都不能只靠空話來領導一個民族走出自卑,他必須建造一些讓民眾感到自豪的東西,那便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建築。」
1937年,納粹德國經過多年擴軍備戰,實力已近頂峰。終日幻想征服世界的希特勒密謀發起「閃電戰」之餘,急不可耐地做起了成為霸主之後的美夢。他看來,第三帝國應該像古埃及、古巴比倫或羅馬帝國那樣不朽,為後世所稱頌。而展示一個國家強盛的最有效工具之一就是——無與倫比的宏偉建築。正如他公開宣稱的那樣,「只有古埃及、古巴比倫或者古羅馬人的建築能與柏林媲美,倫敦、巴黎怎能和我們相提並論?」
在這樣的背景下,希特勒提拔自己的御用建築師阿爾伯特·施佩爾為「振興德國首都建築總監」,他向後者交代的頭號任務就是:把柏林打造成「世界之都」。日前,英國《今日曆史》雜誌刊登文章,講述了這一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宏大、也是最瘋狂的工程的來龍去脈。
施佩爾的父親見到藍圖上的新首都時,頭一句話是:「你完全瘋了。」
1937年,施佩爾(左)向希特勒展示巴黎世博會德國館模型。
希特勒的藍圖從一開始就充斥著脫離實際的幻想,但施佩爾確實是天才的建築師,他調集精兵強將連續工作,1938年1月28日,一份詳盡的示意圖如期擺到了「元首」面前。方案中的城市佈局體現出對稱設計,研究指出,這一構想源於希特勒1920年代的一張速寫。
南北向的中軸線名為「勝利大街」,長7公里,寬120米,比巴黎的香榭麗捨大街還寬20米。大街北端是一個大型開放式廣場,直接以「阿道夫·希特勒」命名,面積達35萬平方米。環繞此廣場的則是一系列巨型建築:元首宮位於西側,建於1894年的德國國會大廈位於東側,帝國總理府和德軍統帥部位於南側。而在廣場北面,施佩爾專門為新柏林的核心——人民大廳留好了位置。這座圓頂建築高200多米,直徑250米,比梵蒂岡的聖彼得大教堂大了16倍,可同時容納18萬人,建成後將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封閉空間。
「勝利大街」沙盤模型
「勝利大街」的最南端,將矗立起一座高117米的拱門,寬大的牆面用於銘刻陣亡軍人的姓名,中間的圓拱甚至能輕鬆容納巴黎的凱旋門,足見其規格之誇張。作為陪襯,市區內的其他主幹道也要重新刷漆,公園需「運用現代化的園藝學,恢復18世紀時柏林的植物區系」。為了滿足新首都爆炸式的交通需求,施佩爾打算蓋兩座新火車站,郊區還將建設新的飛機場,而在柏林南郊的朗斯多夫,當地的湖泊將被作為「水上停機坪」利用……
按計畫,所有建築將在1950年4月19日,即希特勒61歲生日前一天全部竣工。屆時,「勝利大街」上將舉行盛大的遊行,一次規模空前的世界博覽會同時開幕。
這便是法西斯德國的新首都——「日耳曼尼亞」。方案公開後,不僅得到了納粹御用文人的大肆吹捧,一些外國主流媒體也對它表現出濃厚興趣,美國《紐約時報》將其形容為「或許是現代世界最雄偉的規劃設計」。據說,當施佩爾同樣身為建築師的父親見到藍圖上的「日耳曼尼亞」時,震驚之餘吐出的頭一句話是:「你完全瘋了。」
把狂想變成現實耗資至少60億馬克,當局只需負擔其中一部分
作為「日耳曼尼亞」方案的第一期工程,1938年1月,第三帝國總理府正式動工。施佩爾指揮部下日夜突擊,一年之後即告竣工。這座長條形建築的主要特點是「長、高、空」:長達400米的封閉式主體結構裡有很多高大的廳,「空蕩蕩的,絲毫不利於行政辦公與住宿,反而會讓來訪者產生緊張、壓抑與屈服的心理」,這恰恰是希特勒想要的。新總理府落成僅65天之後,時任捷克斯洛伐克總統埃米爾·哈查便在這座充滿著暴力和恐怖氣息的建築中籤下了恥辱的《投降協議》,期間兩次暈倒在希特勒的辦公室中。
按新總理府超過9000萬馬克的造價同比估算,要想把整個「日耳曼尼亞」變成現實,耗資至少要60億馬克,約占德國1939年GDP的5%。但在現實中,只有其中一部分需要通過政府財政支付。這是因為,納粹黨利用宣傳機器,鼓動狂熱的民眾捐錢捐物——每當「『千年帝國』宏偉壯觀的首都,將從石頭沙漠中誕生!」這樣的標題出現在頭版頭條,報紙經常會配發「政府財政緊張」一類的消息,不久之後,錢款和物資便從四面八方匯來。
在此過程中,「納粹勞工陣線」的作用不容忽視。這個被稱為「帝國經濟體系靈魂」的組織是納粹黨藉以滲透德國經濟和社會生活,並依照需要對其加以改造的重要工具。它每年從一切工資薪俸以及別的收入中抽取1.5%作為活動經費,還強迫工人捐款,如果有誰拒絕,便會被認為「敵視人民和社會」而遭開除。
通過花樣百出的手法,納粹黨每年的額外進項達到數億馬克。這些錢,希特勒和手下想怎麼花就怎麼花,賬目從不公開,其中很大一部分流入了「日耳曼尼亞」項目。
為克服人手短缺,計畫執行者自然而然地打起了集中營囚犯的主意
為了凸顯新首都尊貴不凡的氣質,包括總理府在內的所有宏偉建築,全部使用優質花崗岩和大理石建造。由此便引出了另一個問題:這些堅硬的石材開採難度很高,從哪兒去找足夠多的人手?彼時,身體健康的德國青壯年男子絕大多數都在服兵役。
這自然難不倒施佩爾等人,他們早已把目光投向了設在德國勢力範圍內的各處集中營。實際上,自1936年開始,為了緩解窮兵黷武造成的勞動力緊張,納粹德國便強迫囚犯勞動。臭名昭著的毛特豪森集中營便是依著一座花崗岩礦建成,採出的石料大部分用來鋪設維也納的街道;柏林外圍的薩克森豪森集中營靠近一座大型制磚廠;北巴伐利亞的弗洛森堡集中營也是一座「石礦型集中營」,當地有「日耳曼尼亞」所需的、帶有白色斑點的大理石。
可想而知,囚犯們的工作環境極其惡劣,他們食不果腹,毫無防護地在粉塵瀰漫、塌方頻發的礦井中勞作。據不完全統計,在毛特豪森、薩克森豪森和弗洛森堡集中營裡,共有10萬名囚犯死亡,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在開採石材時喪命。而在納粹眼裡,這樣做可謂一舉兩得,既以極低的成本解決了材料問題,又可以通過體力勞動「重塑」囚犯的人格。
隨著柏林市內大興土木,很多「帝國子民」的舊宅遭到拆遷,他們面臨如下選擇:要麼住市區內猶太人留下的房子,要麼到郊外住政府提供的「安置房」。猶太裔居民可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他們被強行驅逐,騰出地方給「高貴的雅利安人」住,自己卻得花錢租房,以致柏林市區內一房難求,不得不住進「猶太屋」——上百個家庭擠在一棟衛生條件極差的大屋裡,毫無隱私可言。1941年,他們中的大部分被運到波蘭,後來進入奧斯維辛集中營。
二戰結束後發掘出的歷史資料證明,施佩爾擔任「振興德國首都建築總監」期間,主導查抄了23765戶猶太家庭,超過7.5萬名猶太人無家可歸。
歸根結底,「日耳曼尼亞」是法西斯主義在建築領域的集中體現
隨著二戰的深入發展,納粹德國經濟日漸吃緊,不切實際的「日耳曼尼亞」計畫不得不一再縮水。方案中那些極盡宏偉的建築最終只有一部分落成,能夠保留到現在的更是少之又少。在過去很多年裡,很多人據此以為,所謂「世界之都」只是少數納粹分子的一個白日夢,是希特勒從未真正實現的、停留在圖紙上的幻想而已。
隨著柏林市內大興土木,很多「帝國子民」的舊宅遭到拆遷,他們面臨如下選擇:要麼住市區內猶太人留下的房子,要麼到郊外住政府提供的「安置房」。猶太裔居民可就沒有這樣的待遇了。他們被強行驅逐,騰出地方給「高貴的雅利安人」住,自己卻得花錢租房,以致柏林市區內一房難求,不得不住進「猶太屋」——上百個家庭擠在一棟衛生條件極差的大屋裡,毫無隱私可言。1941年,他們中的大部分被運到波蘭,後來進入奧斯維辛集中營。
二戰結束後發掘出的歷史資料證明,施佩爾擔任「振興德國首都建築總監」期間,主導查抄了23765戶猶太家庭,超過7.5萬名猶太人無家可歸。
歸根結底,「日耳曼尼亞」是法西斯主義在建築領域的集中體現
隨著二戰的深入發展,納粹德國經濟日漸吃緊,不切實際的「日耳曼尼亞」計畫不得不一再縮水。方案中那些極盡宏偉的建築最終只有一部分落成,能夠保留到現在的更是少之又少。在過去很多年裡,很多人據此以為,所謂「世界之都」只是少數納粹分子的一個白日夢,是希特勒從未真正實現的、停留在圖紙上的幻想而已。
《今日曆史》文章稱,這種想法並不完全準確。歸根結底,「日耳曼尼亞」只是法西斯主義在建築領域的一次集中體現。在此之前,柏林就已經出現了許多類似的、威權色彩十足的建築,1936年建成的奧林匹克體育場就在其列,這座為第11屆夏季奧運會而建的體育場可容納10萬人,充當了希特勒借助體育賽事宣傳其政治主張的主要舞台。
納粹政權二號人物、帝國元帥赫爾曼·戈林的空軍部也是這類建築的代表。這座同樣建於1936年的7層大樓一度號稱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建築,有2800個房間、4000扇窗戶,樓內的走廊總長度將近7公里。如今,它依然在為德國財政部服務。
首都的「大干快上」也影響了德國其他地方。在紐倫堡,同樣出自施佩爾之手的齊柏林大廈僅39米高,居然能容納5萬名納粹死忠。位於波羅的海沿岸的普羅拉度假村則憑借橫跨4.5公里的長度聞名,據估算可同時入住至少兩萬名遊客。
身為「日耳曼尼亞」的始作俑者,希特勒如此為自己的狂想尋找理由:「任何人都不能只靠空話來領導一個民族走出自卑,他必須建造一些讓民眾感到自豪的東西,那便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建築。」然而,他心目中的理想城市建立在野心和奴役的基石上,再宏偉的建築也不過是些冷冰冰的磚石;當戰火將一切化為殘垣斷壁,它們反而成了建造者的恥辱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