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談「馬嵬驛兵變」及其政治背景
發生在唐天寶十五年(公元756年)六月十四日的「馬嵬驛兵變」,在歷史上算不上一個重大事件,過程也不複雜。然而,其知名度之高、影響之大,遠遠超過了事件本身。因為這個事件的內涵相當豐富,透過它,可以看到許多富有中國特色的歷史特點。
那麼,這一事件何以發生?主謀,或者說策劃者是誰呢?無可置疑,前者是歷史發展的必然;關於後者,學者們各執一詞,爭議頗多。是太子李亨?龍武將軍陳玄禮?還是宦官高力士?學者們各持己見,各有其辭。要想搞清這個問題,必須對開元、天寶年間封建統治階級內部尖銳、複雜的政治鬥爭有所瞭解。
唐開元年間,由於唐玄宗李隆基勵精圖治,國運昇平,百姓安樂,出現了「開元盛世」的景況。隨著政局的穩定、經濟的發展、兵力的強盛,唐玄宗的驕奢淫逸之心日趨顯露,「以為天下無復可憂,遂深居禁中,以聲色自娛」(《綱鑒易知錄》卷四十九)。尤其是開元二十八年(公元740年),楊玉環入宮後更是沉湎酒色,倦於國事。而楊玉環的得寵,使其家族也一步「升天」:「姊妹兄弟皆列土」,特別是她的堂兄楊國忠,位居右相,兼任四十多個職務。權蓋朝野,勢傾天下:「自公卿以下,皆頤指氣使,無不讋憚」(《舊唐書》卷一百六)。楊國忠掌握了如此大的權力,朝中文武百官無人能敵。唯一能與之抗衡的只有擁有重兵,實力漸大的邊將安祿山。
開元末年,由於邊疆形勢的變化,唐玄宗對胡將的重用,使得安祿山很快崛起,其地位在天寶年間扶搖直上。到了天寶十年(公元751年),唐玄宗賦予安祿山的權力已經遠遠超過了邊地任何一個將領,身兼平盧、河東、范陽三鎮節度使,「恩寵特殊,總握兵柄。」安祿山的崛起,對楊國忠無疑構成了極大地威脅。「國忠知其跋扈,終不出其下,將圖之,屢於上前言其悖逆之狀」(《舊唐書》卷一百六),二人之間頗多仇隙;而安祿山呢?他早已把朝廷的腐敗、皇帝的昏庸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他一方面用花言巧語、奇珍異寶取悅唐玄宗和楊貴妃,博得他們的信任;一方面加緊積累錢糧軍資,招兵買馬,伺機以反。和楊國忠矛盾的激化,更使他加快了反叛的步伐。
談到「馬嵬驛兵變」,太子李亨和唐玄宗、和楊國忠之間的矛盾也是不可忽視、不能不提及的。從表面上看,他們之間的矛盾似乎和安祿山反叛沒有關係,或者說不是導致「安史之亂」的主要原因。但他們之間的矛盾卻與發生在「安史之亂」中的「馬嵬驛兵變」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為什麼這樣說呢?
開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唐玄宗立第三子璵(天寶三年改名亨)為太子。起初唐玄宗還對他多有扶持,到了天寶九年(公元745年),針對太子的韋堅、皇甫惟明、王忠嗣幾次事件的發生,唐玄宗對李亨的疑忌逐漸加深,並予以防範。李亨為此極為憂慮和不安。而楊國忠呢?在李亨初為太子時拉攏不成的情況下,深恐日後太子監國與自己不利。幾欲動搖李亨的地位,使李亨十分痛恨,又無可奈何。「安史之亂」發生後,唐玄宗想親自領兵平叛,讓太子監國,亦擔心李亨在監國過程中提高了威望。但出於對安祿山反叛的氣憤,決定御駕親征時還是準備讓李亨監國,「逆胡橫發,朕當親征,且使之監國。事平之日,朕當高枕無為矣」(《資治通鑒》卷217)。在這種情況下,楊國忠則利用上述唐玄宗的矛盾心理,鼓動楊氏姐妹、尤其是楊貴妃對唐玄宗施加影響:「太子素惡吾家。若一旦得天下,吾與姊妹並命在旦夕矣」,「使說貴妃啣土請命於上,事遂寢。」(《綱鑒易知錄》卷五十)使得李亨終未監國。這無疑更加深了李亨對楊國忠及楊貴妃的仇恨。
這些尖銳複雜的矛盾鬥爭,對發生在「安史之亂」中的「馬嵬驛兵變」增添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這裡,有必要略談一下「馬嵬驛兵變」:
天寶十四年(公元755年)十一月九日,安祿山「自幽州南下詣闕,以誅國忠為名」(《舊唐書》卷九),率十五萬大軍扯旗反唐。唐王朝由於承平已久,武備鬆弛,安史亂軍一路攻城奪隘,勢如破竹。很快就兵進洛陽,逼近潼關。翌年六月,潼關失陷,唐玄宗攜楊貴妃及親信官員在龍武將軍陳玄禮的保護下,倉皇逃蜀。十四日至馬嵬驛(今陝西興平馬嵬)時,「將士饑疲,皆憤怒。陳玄禮以禍由楊國忠,殺了楊國忠極其家小,並要求處死楊貴妃。唐玄宗無奈之下,「命高力士引貴妃於佛堂,縊殺之」,「與屍置驛庭,召玄禮等入視之」(《資治通鑒》卷二百一十六)。處死楊貴妃後,唐玄宗這才得以逃往四川。
綜上不難看出,「馬嵬驛兵變」絕不是一次單純的兵變,它實質上是封建統治階級內部一場政治奪權鬥爭。從這個角度來說,楊貴妃不過是這場鬥爭的犧牲品而已。兵變後,李亨借口百姓「遮路乞留」,沒有隨唐玄宗前往四川,而是率眾北上,並於一個多月後即公元756年7月12日在靈武(今寧夏靈武西北)即位,即唐肅宗。可以說,太子李亨想除掉楊國忠,早登皇位是蓄謀已久的,而「馬嵬驛兵變」不過是為他提供了一個機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