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揭秘:蔣介石與美國軍事高層之間的摩擦
史抱怨中國將領「二流」
剛開始之際,當蔣覺得很難同這個傲慢的美國將軍合作的時候,他曾向宋抱怨,宋因而提議對白宮做工作,以便撤換史迪威,蔣卻猶豫了。在一份1942年6月12日的電報中,宋對蔣的優柔寡斷感到疑惑,他催促蔣說出對史迪威的真實感受,否則,宋在華府的處境將極為艱難。
宋是這樣說的:「文追隨鈞座二十年,必知其素性憨直,絕非意存推諉,更不願敷衍因循,事實如此,不得不一再曉讀,即請鈞座明白示之。鈞座對史迪威感想如何,文各電所列問題,是否已與其商洽,有何困難,美方認定接濟中國必須史迪威商承鈞座之後,來電證實始克有濟,是以文必須明瞭鈞座對史之感想及史對我之態度,始可設法相機應付也。」
四天後,在另一封發給蔣的電報中,宋報告說他已經從美國高層得到保證,要蔣提出要求,他們會召回史迪威。但是宋同時提醒蔣,他確認史迪威在幫助中國取得美方軍事援助時仍將產生作用。宋因而建議蔣對史迪威施加壓力:「美陸軍部長史汀生(Henry Stimson)已表示他願意召回史迪威,羅斯福總統的最高官員亦同意史迪威應該服從於你,你盡可以把他當成你的部屬,而不必把他奉為貴客。但是你應該充分利用史迪威在美國軍方的人脈關係,促使美方給予我們更多的支持。」
蔣同意把撤換史迪威的想法暫時擱在一旁,然而他和史迪威之間的分歧並沒有就此結束。美國將軍和中國領袖對於處理問題的不同看法,仍然繼續存在,兩者關係越來越緊張,導致1944年兩人徹底翻臉。他們之間的不同理念,主要歸咎於四個因素:
首先,近代中國領導人始終認為中國是西方帝國主義下的犧牲者,他們歡迎像美國這樣的盟軍來對抗日本,奪回中國失去的領土,並且建立一個現代化的新中國,能夠在平等的基礎上與西方國家交往。史迪威對於中國現狀與對日抗戰卻有完全不同的認知與看法。他看到中國內部持續戰亂,他熟知軟弱、腐敗的國民政府,他先前在中國擔任駐華武官的經歷,使他對中國的民主化和改革幾乎不抱希望。儘管如此,他還是欣賞中國老百姓的才能和創造力,他認定這些良好的特質被舊傳統保守的國民政府所制約,難以被中國的領導人所採納並加以利用。
第二,史迪威的首要任務在於阻擋日軍進入緬甸。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緬甸,催促蔣提供更多的軍事與人力資源。然而蔣身為國民政府的領導人,需要保衛整個中國,而不能只單獨考慮緬甸。
第三,兩人對於對抗日軍的戰略也不相同。對於中國來說,抗戰的首要任務是收復失地,統一國家,而美方的主要看法卻是支持國民政府在戰爭中挺住,以牽制日本大軍。盟軍僅體認到,一旦中國對日本投降,那麼日軍將會把其兵力從中國戰場轉移到其他地方,威脅盟軍。
第四,蔣介石和其他中國領導人在應付史迪威的過程中深感挫折。史迪威多次催促宋子文要求蔣介石「任命一真正有能力的指揮官,給予他真正的威信,並對戰果負責」。史迪威看不起蔣手下的眾多將軍。他向蔣抱怨中國軍官的素質太差,認為中國將領能力乃「二流」,並告誡蔣如果他依然把大量軍務交給這樣的將軍,「那將是白費力氣」,且將會「在美英諸盟國之間,產生極為不良的印象」。
有如上因素,吾人也就不足為奇為什麼史迪威和國民政府領導層的關係是如此惡劣,而且越來越糟糕。在史迪威和蔣、宋的多次交手中,史迪威反覆表示他對國民黨將軍的強烈不滿,以及和他們之間的惡劣相處關係。宋的私檔中處處可顯示蔣和宋是如何忍受史迪威喋喋不休的抱怨的。
早在1943年之前,蔣和史迪威之間的矛盾就已經加劇了,同時兩國之間的緊張關係同樣加劇。當蔣得知史迪威設法聯繫延安的共產黨,並想邀請他們加入國軍以對抗日軍,蔣尤為惱火。蔣認為這個建議「太過分」,觸碰到了他與國民黨官員的禁忌,也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加強共產黨的軍事實力。1943年,在討論到使用美國空軍於中國戰區和利用更多軍力為盟軍收復緬甸這兩個議題時,雙方矛盾上升到一個新的高度。蔣極力爭辯空軍用於緬甸也用於中國,而史迪威在美國國防部長馬歇爾將軍的大力支持下,強烈反對蔣的看法。
新近公開的宋檔顯示,隨著蔣對史迪威傲慢和無知愈加惱怒,宋再一次遊說華盛頓,試圖撤換史迪威。在1943年9月29日宋對蔣密電中,宋報告說他已經和美國政府達成了幾份重要的協議,包括「不惜以一切代價」來撤換史迪威。當宋陪同東南亞戰區最高統帥蒙巴頓將軍於1943年10月來到重慶時,他向蔣確認了這個「好消息」,並催促他立刻發電報給羅斯福。
憤怒的宋子文被軟禁
新近公開的宋檔顯示,隨著蔣對史迪威傲慢和無知愈加惱怒,宋再一次遊說華盛頓,試圖撤換史迪威。在1943年9月29日宋對蔣密電中,宋報告說他已經和美國政府達成了幾份重要的協議,包括「不惜以一切代價」來撤換史迪威。當宋陪同東南亞戰區最高統帥蒙巴頓將軍於1943年10月來到重慶時,他向蔣確認了這個「好消息」,並催促他立刻發電報給羅斯福。
但是蔣此刻再次改變了心意。考慮到史迪威和美國防部的深厚關係、他剛剛成為蒙巴頓將軍的副手的事實以及中緬印度的戰局,蔣仍決定留下史迪威。此時,宋感到莫大的羞辱和背叛。在10月中旬,蔣和宋兩人大吵了一架。憤怒的蔣,據說把一隻碗摔在地上,同樣憤怒的宋,則重重地摔上門,離開了蔣的住所。
在後來的三個月內,宋形同被軟禁在其重慶的住所裡,不被允許參加官方活動,也不被允許回到華府,而且沒有隨同蔣介石參加開羅會議,儘管正是因為他在華府的努力,才使蔣得以參加此一峰會。1943年12月23日,宋以一種謙遜、克制和巧妙的方式寫信給蔣:「兩月以來,(文)獨居深念,咎戾誠多,痛悔何及……今文以待罪之身,誠不敢妄有任何瀆情,一切進退行藏,均唯鈞命是聽。伏乞俯鑒愚誠,賜以明示,俾能擇善自處,稍解鈞座煩擾,則文此身,雖蒙嚴譴,尤必與青天白日,同其貞恆,惶悚上陳,伏祈垂察,敬叩鈞安。」這封信有沒有寄給蔣,吾人不得而知,但是宋於1944年春天起,恢復出席官方的活動。
蔣拒絕撤換史迪威並沒有改善中美關係,他的猶豫極有可能讓事情變得更糟了。1944年6月,蔣最後一次要求羅斯福召回史迪威。許多歷史學家長期以來認為蔣史之間的交惡,在1943年以後是如此嚴重,以至於美國對蔣的惡感,在國民黨撤到台灣、朝鮮戰爭爆發之前一直沒有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