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軼事:看不起女博士認為她們不愛惜臉面
在民國以來眾多的傑出女性之中,有一個集諸多「第一」於一身的女性,特別引人注目。
她曾經是民國時期第一位省級女性政務官、第一位地方法院女性院長與審檢兩廳廳長、第一位非官方女性外交特使、第一位參與起草《中華民國民法典草案》的女性、中國第一位獲得博士學位的女性律師……這位擁有眾多「第一」、可謂開風氣之先的女中翹楚,就是民國時期著名的社會活動家、出色的革命家和女權運動的鼓吹者——鄭毓秀
儘管是如此「傑出」的女性,胡適生前對鄭毓秀似乎印象極為不佳,他在1930年7月16日的日記中說:「見法國人Chadourne與Fonterioy,他們為李石曾、鄭毓秀辦一個La China Novelle月刊,想我參加,我婉辭了。」而到了同年9月3日的日記又說:「晚上聽人說,法國人Chadourne受李石曾、鄭毓秀的委託,辦一種法文月刊,名『LaChinaNovelle'。此君對人說,應請胡適加入撰述。此話被他的老闆們知道了,這刊物就停辦了(此月刊的第一期文字已排成大半,我曾看見校樣)。這又是『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了。」在1931年1月2日的日記中又說:「到Hussy家訪顧少川夫人(按:顧維鈞夫人黃蕙蘭女士),即在那裡打撲克牌。晚飯席上Mrs.Hussy提議發電報給鄭毓秀賀年,我不開口。
後來她真用鉛筆寫電稿了,我才說:『請不要放我的名字。'這班女人太不愛惜臉面!」甚至在同年的1月17日的日記中,胡適寫道:「(楊)仲瑚做了鄭毓秀的姐夫,遂得特區(公共租界)法院院長。我因此不與他往來。近日孟麟、昌之為同鄉程庸熙醫生被捕事,天天來求我去看楊君,不得已去訪他,不遇,投一片而行。」先是拒絕在與鄭毓秀相關的刊物上寫稿,再則不在眾人聯名的賀年電報上簽名,到後來甚至因是其姐夫之關係,而不與楊仲瑚往來,這對素來「理性」、政通人和的胡適而言,頗為不尋常。
但尤有甚者,胡適在1930年10月11日的日記上說:「……後來夏奇峰也來了,他最知道鄭毓秀和王寵惠、魏道明等人的故事,談得甚有趣味。鄭毓秀考博士,亮疇(按:王寵惠)與陳菉、趙頌南、夏奇峰諸人皆在捧場。她全不能答,每被問,但能說:『從中國觀點上看,可不是嗎?
(AnpointdevueChinoise,nestcepas?)'後來在場的法國人皆匿笑逃出,中國人皆慚愧汗下。論文是亮疇做的,謝東發譯成法文的。」日記接著還有一段更勁爆的:「她的侄兒小名阿牛,有一天撞見她與魏道明裸體相抱,她惱怒了,把他逐出。此人即前月與電影明星李旦旦結婚同赴歐洲度蜜月的。魏道明之母常逼他結婚,他無法,乃令人從孤兒院中抱一小兒來家,說是鄭博士所生。」 胡適提到小名「阿牛」的鄭毓秀侄兒叫鄭白峰,當時是日內瓦國際聯盟的秘書。
而李旦旦原名李霞卿,生於1912年,廣東番禺人,父親李應生是位愛國志士。李霞卿幼年隨父留學歐洲,後定居上海。由於受到中西文化的熏陶,李霞卿個性活潑,思想開放,多才多藝,更具一項重要素質--膽識過人。
1925年底,李應生與黎民偉在上海創立民新影片公司--李應生是黎民偉的親戚,公司由李應生任經理,主管經濟和營業,黎民偉任協理兼製造部長,主管製作和技術。李應生並任影片《和平之神》的製片以及影片《三年以後》的監製,1927年任《復活的玫瑰》《海角詩人》《天涯歌女》等片的製片人。他還引導女兒李霞卿進入電影界,並為其取藝名「李旦旦」。李霞卿首先參加了電影《玉潔冰清》的拍攝,充當一個配角。從沒拍過電影的李霞卿,一點也不怕鏡頭,表演十分成功,導演卜萬蒼、編劇歐陽予倩對她特別滿意。
此後,李霞卿連續主演了《和平之神》《海角詩人》《天涯歌女》《五女復仇》《西廂記》《木蘭從軍》等影片,被譽為「天天向上的李旦旦」。她的劇照及生活照充斥於報紙雜誌。
李霞卿外形漂亮,有著圓圓的臉龐、適度的身材、動人的體態,還會騎馬、遊泳、開汽車,是一位新型女性的典型。而正當人們以為李霞卿將沿著電影明星的路子一直走下去之時,她卻離開影壇,嫁給了鄭白峰--據說這是鄭毓秀一手安排的。李霞卿隨丈夫到日內瓦居住期間,在那裡加入航空學校,學習飛行。幾年之後,她又轉到美國奧克蘭波音航空學校深造,掌握了各種複雜的飛行技術,並成為美國婦女航空協會會員,加入了卡特皮勒飛行俱樂部。1936年,李霞卿乘美國柯立芝總統號油輪迴到上海,頓時又成為新聞人物。同年,「上海市民獻機命名典禮」在龍華機場舉行,觀者如潮,達十五萬人。李霞卿當場與另一駕駛員登機凌空表演,轟動效應可想而知。要知道,在那個年月,女子會開汽車能有幾人?更沒聽說過女子開飛機了!更何況這位女子還是電影明星呢!以後,李霞卿駕機飛南京、洛陽、成都、西安、昆明、貴陽、太原、北平等城市,還撰寫了一部二十萬字的《改革中國航空的建議》。「八·一三事變」後李霞卿遷居香港,後又赴美國芝加哥。在美國,她駕駛一架名為「新中國精神號」的單翼型飛機,做了一次極為轟動的環美飛行。在美國,李霞卿又接受派拉蒙影業公司邀請,參加了以中國抗日戰爭為背景的影片《歧路》的演出。長期以來,一些書刊錯誤傳抄李霞卿於1940年(或1944年)在一次飛行事故中「結束了年輕的生命」,而實際上她一直到1998年才在美國逝世。
關於胡適說到的1924年鄭毓秀在法國巴黎索邦(Sorbonne)大學(巴黎大學的前身)考博士的情形,傳記作者唐冬眉在《穿越世紀蒼茫--鄭毓秀傳》一書中說:「若干年之後,鄭毓秀都還記得博士論文答辯時的情景:她穿著一件白底藍花的上裝,衣服裁剪得體,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中國女性柔美的身軀,耳垂上戴著一副母親送給她的玉耳環,手腕上一對玉手鐲,烏黑油亮的頭髮,一絲不亂地緊貼在耳後,露出她那寬大飽滿、充滿智慧的額頭,冰清玉潔的裝扮,體現著東方女性優雅的氣質和風韻。
在巴黎大學一座哥特式建築風格的教室裡,主考官穿著紅色長袍,坐在巨大的桌子前,鄭毓秀手拿著論文,用地道的法語宣讀著她的論文概要,她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在高聳的圓拱形天花板下空洞地發出回聲。那一刻是緊張而激動的,當主考官全票通過鄭毓秀的博士論文之後,她向老教授們深深地彎下腰,表示她的真誠謝意。然後,她衝出教室,撲向早已在外等待消息的魏道明,高興地喊道:'通過了,通過了!'」較之胡適日記所載,似乎後者更為真實些。筆者不知傳記作者的這些場景的描寫是根據鄭女士的回憶錄,或傳記作者自己的想像,但較之夏奇峰的描述,是有些避重就輕而少了臨場感。夏奇峰說:「她全不能答,每被問,但能說:'從中國觀點上看,可不是嗎?(AnpointdevueChinoise,nestcepas?)'後來在場的法國人皆匿笑逃出,中國人皆慚愧汗下。」
雖只有短短幾句,但若非在現場的人,是無法說出那種場景的。因此這件事該是信而有徵的,何況胡適素來講究'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對於無稽之談,他大概會一笑置之,而不會鄭重其事地把它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