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英烈趙義京:從不搞特殊化官兵一律吃小米
趙義京,1914年生於湖北省黃陂縣趙店村一戶貧苦農家。由於貧窮,3個姐姐陸續被送給人家當了童養媳。7歲開始,勉強念了兩年書,後輟學給地主放牛。由於不堪忍受地主的打罵,一氣跑到武漢,當了學徒工,後又過起流浪生活,飽嘗了舊社會窮人的辛酸與苦難。
1930年,為了推翻黑暗的社會,趙義京回到家鄉參加了秋收起義,加入工農紅軍,1931年加入共青團,1933年加入中國共產黨。他隨軍參加了震驚中外的二萬五千里長征,爬雪山、過草地,身經百戰。三大主力紅軍會師時,他已是一名優秀的營長,不久被組織送入抗日軍政大學學習深造。畢業後,即隨八路軍一二九師東渡黃河,抗擊日寇的侵略。他初任師部通訊隊長,後任師部作戰參謀、作戰科長。
平漢路以東的冀南平原土匪蜂起,會道門蔓延。有些遊雜武裝,打著抗日的旗號,搶綁劫奪,無惡不作。根據毛主席開展平原遊擊戰爭的指示,一二九師主力一部於1938年初,奉命挺進晉東南,開展遊擊戰爭,創建了平漢鐵路以西、汾河以東的晉冀豫抗日根據地;一二九師主力一部跨過平漢路,挺進冀南平原,消滅土匪,收編遊雜武裝,開創了冀南抗日根據地。8月,一二九師又在衡水、武邑、棗強一帶,收編了以華北人民抗日聯軍3個支隊為骨幹的雜色武裝,建立了冀南軍區第五軍分區,並任命其中最大的一個支隊首領葛貴齋為司令員。很顯然,五分區能否鞏固並打開抗戰局面,關鍵是能否盡快改造好這支武裝力量。為此,冀南軍區請求師部派一位得力幹部來。這時,剛隨劉伯承師長來到冀南的一二九師師部作戰科長趙義京,成為最佳人選。
趙義京臨行前聽了軍區領導介紹情況後,很清楚自己身上擔子的份量。五分區的武裝是遊雜武裝收編的,有的昨天還在擾害人民,在黨的政策感召下,參加了八路軍,走上了抗日的道路,可他們低下的政治素質下、散漫的軍紀和舊軍隊的習慣,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徹底改變的。
趙義京帶了一個警衛連,星夜趕到了分區機關駐地武邑縣城。他們在縣城南關剛駐下,分區供給處的糧秣員就來了,他恭敬地問趙義京:「你這次帶來多少人?幹部、戰士各多少?我好去籌措給養。」趙義京納悶地反問道:「籌措給養,怎麼還問幹部、戰士各多少?」糧秣員連忙解釋說:「首長不知道,我們這裡幹部、戰士飯食不一樣,幹部吃白面,戰士吃小米,所以要統計兩個數。」趙義京眉頭微微一皺,回答說:「隨我來的這些幹部戰士,不分等級,一律吃小米!你記一個數就行了。」
趙義京與他同來的幹部、戰士不分等級,官兵一致,一律吃小米的實際行動,在部隊上上下下引起不小的轟動。大家都在私下裡說:「難怪紅軍能打勝仗,就是與別的軍隊不同啊!」在趙義京等的影響和帶動下,就連司令員葛貴齋也不好意思再搞特殊了。官兵一律吃小米,既減輕了老百姓的負擔,又密切了官兵關係。更為重要的是,許多人對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有了新的認識,成為轉變舊觀念、克服舊習氣的開端。
當然,改造這支隊伍,最根本的還是要加強思想政治工作,這是紅軍的優良傳統。「政治工作是一切軍事工作的生命線」,是革命軍隊的靈魂,是與任何舊軍隊的區別所在,也是革命軍隊戰勝一切敵人的根本所在。為此,趙義京首先在分區領導中統一了認識,然後就著手在這支部隊建立政工組織。政工人員深入到各連隊,幫助幹部戰士認識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是人民的子弟兵,打敗侵略者,實現民族獨立是八路軍的神聖使命。完成這樣的歷史使命,沒有鐵的紀律,沒有艱苦奮鬥的作風,沒有人民群眾的支持,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趙義京更進一步給幹部、戰士講世界反法西斯戰線,講全國的抗戰形勢,講革命戰爭的戰略戰術。他胸懷坦蕩,才識過人,說話幽默風趣,深入淺出。戰士們聽了他的報告,感到自己變了一個人。戰士們評價說,趙參謀長不僅是紅軍幹部,還是個知識分子,都叫他「大學教授」。
在對這支部隊進行改造的同時,趙義京還著手建設地方和群眾抗日武裝。在地方黨組織的配合下,他馬不停蹄地奔波於五分區的各縣、區之間、普遍組建起了縣大隊、區小隊、村遊擊小組,擴大了抗日武裝力量。
1939年夏,麥收正在緊張進行中,囂張的日偽軍肆無忌憚地出來搶糧。面對敵強我弱的形勢,趙義京決心以弱勝強,打擊敵人。他制定作戰方案,先以4個連隊埋伏在預定地點,然後派出一支縣大隊去誘敵,敵人果然尾追而來,進入了包圍圈。趙義京一聲令下,4個連隊和地方遊擊隊一起出擊,打得敵人人仰馬翻。這次戰鬥的勝利,大滅了敵人的威風,保護了群眾的利益,也檢驗了改造這支部隊的成果。從而打開了五分區的抗日局面。
這年的秋季,國民黨河北省主席鹿鍾麟下達了關於將敵後抗日根據地縣、區遊擊隊的人員和裝備登記上報的命令。為此,中共冀南五地委召開緊急會議,研究對策。參加會議的同志都認為,這是鹿氏秉承蔣介石的旨意,企圖以「合法」手段,將冀南一帶抗日武裝力量逐漸溶化掉。如果登記上報,國民黨就會來個調人、調槍、換幹部,把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抗日武裝改編成國民黨的保安隊。如果不登記上報,國民黨就會辦你個違抗軍令、破壞聯合抗戰的罪名。問題擺在眼前,上級又沒有指示,到底如何辦,與會者心裡都沒有譜。
趙義京一面耐心聽著大家的發言,一面沉思,最後他站起身來,果斷地說道:「對鹿鍾麟的命令,我的意見,不能服從!」
大家的目光一齊投向了他。
旁邊的一位同志提醒道:「現在是國共合作,鹿鍾麟也算是上級,恐怕不能簡單從事。
趙義京說道:「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鹿鍾麟他管不著我們。我們是要服從統一戰線,但不能忘記堅持我黨在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立原則,尤其不能放棄武裝,不能丟掉槍桿子!」
簡短的話語,使大家心裡頓時亮堂起來,第一次國共合作失敗時的慘景浮現在每個人的腦海。終於形成決議:對鹿鍾麟的命令,不予照辦。
不久,冀南軍區根據八路軍總部的命令做了指示:各縣、區遊擊隊一律不准接受鹿鍾麟的登記和調遣。
鹿鍾麟的陰謀破產後,便撕下了偽裝,露出了假抗日、真反共的猙獰面目,在各縣建立被稱為「第二政府」的縣政權,與抗日政府對抗,並且製造種種「磨擦」,挑起爭端,殺害抗日幹部,掀起反共高潮。對此,趙義京率領五分區軍民與之進行了堅決的鬥爭,摧垮了國民黨的「第二政府」,取得了反頑鬥爭的勝利。
1940年6月,在八路軍發動百團大戰的前夕,日偽軍加緊修築德(州)石(家莊)鐵路,企圖以此切斷冀中與冀南抗日根據地的聯繫。7月初,抗日軍民在7日之內,將小羊至青蘭的路基給予徹底破壞,同時還破壞了5條公路。敵人為保護修路,並報復抗日軍民的破路行動,出動了大量兵力進行「掃蕩」。已任分區司令員的趙義京接到內線情報後,當即報告軍區。7月25日夜,趙義京率分區武裝會同軍區第二十五團,埋伏於武邑、衡水間的蘇正、蘇義地區。次日凌晨,衡水敵川井大隊100餘人來犯。敵全部進入伏擊圈後,遭到猛烈打擊,還未醒悟過來,即被全殲。戰鬥中,趙義京與團長李林,兩位魁梧矯健的指揮員,揮舞著戰刀,衝到有幾匹大馬拉著的火炮跟前,連連砍倒敵人,奪得大炮。
這次戰鬥僅用9分鐘時間便告結束,繳獲戰馬9匹、「八八」式野炮1門、機槍兩挺。這次戰鬥被一二九師評價為「創造了在平原地區迅速、乾淨消滅敵人的伏擊戰的範例」,並受到八路軍總部司令部、總政治部的通令嘉獎。
1941年秋,敵人向五分區司令部駐地發動了突襲。敵眾我寡硬拚不行,撤退又來不及,情況萬分危急。趙義京眉頭一蹙,命令部隊嚴陣以待,沒有他的命令不許開槍。敵人先用猛烈的炮火轟擊了一陣,見毫無反應,十分奇怪,他們素聞趙義京足智多謀,鬧不清這次用的什麼計,不敢貿然進攻,只是不斷地用炮火轟擊。趙義京判斷敵人生了疑,當即派出20多名騎兵,在暮色的掩護下,悄悄地迂迴到敵人背後開火。敵人大吃一驚,以為陷入了八路軍主力的包圍中,趕忙撤退。趙義京趁勢下令衝鋒,兩面夾擊,殺得敵人大敗而逃。戰士們都說:「跟著趙司令打仗,膽子大,信心足,傷亡少,損失小,戰果好。」
1942年,日軍對冀南抗日根據地實行了大規模的「鐵壁合圍」,抗日力量遭受了很大損失,抗戰進入最艱難時期。敵人修的碉堡林立,公路溝牆如網,八路軍大部隊無法活動。趙義京就一面率領小股部隊堅持遊擊戰,一面領導抗日軍民對日偽軍展開了強大的政治攻勢,以分化瓦解敵人。在他的指導下,五分區的敵工工作開展得很好。到1943年,在駐阜城、衡水以及石德鐵路東段的偽軍中,自小隊長以上軍官不少人同八路軍建立了聯繫。有的給八路軍送子彈、送情報、掩護八路軍傷員,有的率部攜槍反正。僅衡水縣就有兩個偽警備隊中隊長、一個小隊長帶領100多名偽軍向八路軍投誠。
對於五分區的黨政軍幹部來說,最敬佩趙義京心中只有人民、民族的利益,而沒有個人利益的高尚品質。他初到五分區時,任分區參謀長、副司令員,若論資歷和工作能力,司令員葛貴齋不能跟他相比。但他卻絲毫也不計較這些,真心實意地協助葛貴齋工作。直到葛貴齋經不起殘酷鬥爭的考驗叛逃後,趙義京才擔任了司令員。1940年8月,五分區與新九旅合併,桂干生為司令員,趙義京被降為副司令員,但他毫無情緒,主動向桂干生介紹情況,甘心當好助手。後來新九旅撤銷,趙義京重新擔任了司令員職務。1942年冬,范朝利到第五分區擔任司令員,趙義京再次降為副司令員,他仍舊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地工作,同樣沒有絲毫怨言。1943年初,趙義京第三次擔任了司令員。在處理局部與全局的關係上,趙義京總是顧全大局。到1940年6月,冀南軍區要抽調五分區的青年營和一部分遊擊隊組建新九旅第二十五團,並且明令槍隨人走。趙義京接到命令後,考慮到五分區的力量將一下子減弱,但還是堅決服從照辦。一些地方幹部思想上卻搞不通,怕根據地保不住。趙義京向他們解釋說:「你們這是怎麼了!遊擊隊在咱這裡是打鬼子,到了正規部隊會更加有力地打鬼子,如果沒有正規部隊,單憑遊擊隊能趕走日本侵略者嗎?」五分區先後輸送走了5批武裝,充實到軍區正規部隊。
趙義京嚴於律已,艱苦樸素的作風使同志們終生難忘。冀南鬧災荒時,他帶頭吃糠咽菜,由於工作繁忙,又缺乏營養,身體相當虛弱,同志們非常心疼,用6斤小米換了一隻雞,要他補補身子,他堅決不要。他說:「6斤小米夠一個戰士吃好幾天的,我一個人吃了多浪費!」後來,供給處的同志從老鄉那裡給他搞了點營養品。他知道後很生氣,批評了送東西的同志,責令把東西送回去。他愛人勸他:「不吃就算了,幹嘛還批評人家?」趙義京嚴肅地說:「我知道同志們愛護我,可眼下群眾這麼苦,我怎能搞特殊呢?特殊就是脫離群眾啊!」1942年夏天,趙義京率部隊由景縣、武邑交界的柏寺轉移到了沙窩村。由於村子小、房子少,趙義京把戰士們安置好後,自己卻沒有住的地方了,於是,他住進了馬棚。馬棚裡臭味大,蚊子多,警衛員小徐要去為他找房子。趙義京怕給鄉親們添麻煩,馬上攔住了小徐,笑著說:「小徐,你沒當過長工吧?當長工誰不住牲口棚?長征的時候連牲口棚也住不上。現在咱們住馬棚,等革命勝利了,咱們要住大樓呢!」小徐聽了,高高興興地打掃起馬棚來。
趙義京無私的革命精神、奉獻精神,深深感染、教育著周圍的同志,也影響著部隊,使部隊和人民群眾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1943年,冀南的抗日鬥爭形勢更為嚴峻。遵照上級指示,第五分區的主力部隊暫時撤到了太行山區。趙義京和副司令員陳耀元帶領少數部隊留下來,繼續堅持敵後鬥爭。
8月27日,第五地委、第五分區在武邑縣城東律寨村召開各縣大隊長、教導員會議,研究、佈置反「掃蕩」工作。為了避免被敵人發現,當天晚上,全體人員轉移到石德路南的小白莊;29日晚又轉移到棗北縣楊莊。剛剛住下,趙義京就接到情報,得知衡水、武邑、景縣的敵人據點裡都增了兵,這說明敵人大規模的「合圍」要開始了。就在這時,村南響起了槍聲,原來棗強、廣川的敵人從南面圍過來了,與分區警衛連交上了火,派往北面的偵察員也回來了,說日偽軍乘火車又從北面壓了過來。趙義京立即決定向東北方向突圍。天已經大亮了,敵人出動了步兵、騎兵和裝甲兵,計2000多人,層層包圍過來。趙、陳兩位司令員沉著鎮定,親自指揮突圍戰鬥。戰鬥中,消滅了偽軍一個中隊,生擒了偽中隊長。經過艱苦拚殺,終於突圍成功。突出重圍的趙義京發現有些同志沒有跟上來,於是立即帶警衛員、通訊員等6名同志返回去接應,與警衛連失掉了聯繫。副司令員陳耀元不放心,也返了回去。
下午2點左右,突出重圍的趙義京、陳耀元與地委書記李爾重等十幾名同志向清涼江邊衝去,當打到棗北縣江官村北、清涼江南岸時,遇到了日軍騎兵,當即與敵人展開了肉搏戰。趙義京衝進敵群,從敵人手裡奪過了一把東洋刀,他身高力大,一口氣連砍了六七個日軍,但自己也被刺傷。警衛員要背他後撤,他堅決不肯,又拔出手槍擊斃了兩名敵人,然後把文件包遞給警衛員,說:「不要管我,快把文件帶出去!」警衛員只好離開了他。這時,敵人的機槍響了,趙義京身中數彈,壯烈殉國。
副司令員陳耀元也在這次戰鬥中犧牲。為了紀念兩位烈士,經上級批准,棗北縣改名為「趙陳縣」。
趙義京犧牲後,其戰友吳志超為了懷念他,作悼詩一首:
奔走革命十餘年,誓殲倭寇意志堅。
長軀健體英雄魂,勤勉好學樸素儉;
沙場指揮戰術高,敵偽望影心膽寒。
不幸八卅殉國難,烈士英名萬古傳。
新中國成立後,共青團棗強團委在烈士犧牲的地方建立了高大的紀念碑。每逢清明,人民群眾、青年學生、機關幹部,都要來這裡祭奠英靈,追憶烈士的足跡,激勵建設強大祖國的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