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引發唐朝大清洗的奇案
公元650年,年輕的李治躊躇滿志地開始了他的帝王生涯。與此同時,太宗皇帝給他留下的兩個顧命大臣——長孫無忌和褚遂良——也在他們的崗位上表現得兢兢業業、盡職盡責。史稱他們「同心輔政,上(李治)亦尊禮二人,恭己以聽之,故永徽之政,百姓阜安,有貞觀之遺風」。
永徽之初,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君臣同心,上下一致,帝國馬車在貞觀時代開創的寬衢大道上筆直地向前奔馳,沒有人感覺有什麼不妥。
可是到了永徽三年(652年)十一月,長安卻突然爆發了一起驚天大案。
一切都來得太過迅猛,讓朝野上下都感到猝不及防。而帝國的首席宰相長孫無忌則利用此案廣為株連,大肆剷除異己,在帝國政壇上掀起了一場前所未有的血雨腥風。
沒有人會料到,這場血雨腥風的源頭,居然僅僅是一起毫不起眼的性騷擾案。
一
這起被長孫無忌利用並擴大化的案件,就是唐朝歷史上著名的「房遺愛謀反案」。引發這場大案的人,是太宗皇帝最寵愛的女兒——高陽公主。
說起這個高陽公主,當時的長安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為她除了一貫明目張膽給老公戴綠帽外,婚外情的對象也選得非常特別,幾乎是清一色的世外高人,不是和尚就是道士,基本沒有世俗中人。
高陽公主的老公是房玄齡的次子房遺愛。房玄齡還在世的時候,表面上閤家安樂、太平無事,可房玄齡一去世,房家立馬就熱鬧了。因為高陽公主鬧著要分家,不但要和房家長子房遺直爭奪財產,而且還要爭奪梁國公(房玄齡的封爵,依例由長子繼承)的爵位。
面對這個任性刁蠻的公主,房遺直無計可施,最後只好告到了太宗那裡。太宗勃然大怒,把公主叫來狠狠訓斥了一頓,從此對她的寵愛大不如前。高陽公主惱羞成怒,不但對房遺直恨之入骨,連帶著對父皇李世民也懷恨在心。
這件事剛過去不久,高陽公主和辯機和尚通姦的事情就被徹底曝光了。
公主與和尚通姦!這真是一條爆炸性新聞,要說多八卦有多八卦,要說多香艷有多香艷。所以,在此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這條新聞一直是長安坊間的娛樂頭條,成了百姓們茶餘飯後的笑料談資。
太宗皇帝得到御史的稟報後,氣得差點兒吐血。如此齷齪的醜聞居然發生在自己最寵愛的女兒身上,這對太宗皇帝來說無疑是一個無情的嘲諷,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可太宗皇帝終究捨不得對這個寶貝女兒怎麼樣,只好把滿腔憤怒發洩到辯機和其他人身上,不但即刻命人腰斬了辯機,而且還把高陽公主身邊的十幾個僕人和婢女全部砍殺了。
出了這麼一樁大糗事,高陽公主卻絲毫沒有愧悔之心,而且當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情人被砍成兩截後,心裡更是充滿了對太宗皇帝的怨恨。所以後來太宗皇帝駕崩的時候,公主的臉上沒有半點兒哀容。
高宗李治即位後,高陽公主變本加厲,愈發肆無忌憚。當初的辯機被砍成了兩截,她立馬又找了一堆辯機,其中有善於「占禍福」的和尚智勖,有「能視鬼」的和尚惠弘,還有醫術高明的道士李晃等。
與此同時,高陽公主又不斷慫恿房遺愛與大哥房遺直爭奪爵位。她認為連當初的太宗皇帝都管不了她,如今這個仁弱的兄弟李治更是拿她沒轍,於是拚命追著房遺直死纏爛打,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高宗李治被這樁無聊官司糾纏得實在受不了,乾脆各打五十大板,把房遺愛貶為房州(今湖北房縣)刺史,把房遺直貶為隰州(今山西隰縣)刺史,打算把他們全都轟出長安,眼不見為淨,耳不聽不煩。
高陽公主一見老公被貶,頓時傻眼了,沒想到偷雞不成反倒蝕了一把米。她憤憤不平,整天絞盡腦汁,決定要在老公離京赴任之前,想一個辦法把房遺直一舉置於死地。
後來她終於想出了一個絕招。
她認為這一次出手,房遺直就算不死也要脫層皮,梁國公的爵位就非她老公莫屬了。
然而,高陽公主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她準備置房遺直於死地的這個陰謀,竟然變成了一根導火索,莫名其妙地引發了大唐開國以來最殘酷的一場政治清洗,最終不但害死了她自己,害死了老公房遺愛,而且還給李唐朝廷的一大幫親王、駙馬、名將、大臣,惹來了一場殺身流放、家破人亡的滅頂之災……
某一天,她裝出一副花容失色、滿腹委屈的樣子跑進皇宮,向高宗李治告了御狀,說房遺直非禮了她。
所謂非禮,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性騷擾。
李治聞言,不禁大為驚愕。這房家究竟是撞了什麼邪了,怎麼盡出這等齷齪事呢?
高陽公主畢竟是自己的親姐妹,天潢貴胄,金枝玉葉,如今居然被人性騷擾了,他這個當皇帝的兄弟當然不能袖手旁觀,於是李治準備著令有關部門嚴加審理。
就在這個時候,太尉長孫無忌站出來了,自告奮勇地接下了這樁案子。
堂堂的當朝一品太尉、首席宰相、天子舅父,居然要親自主審一樁性騷擾案,這不是殺雞用牛刀嗎?
可是,人們根本沒有想到,長孫無忌要殺的並不是一隻雞,甚至也不僅是一頭牛。
他是要利用這只上躥下跳不知死活的雞,牽出躲藏在暗處的一大群牛!
準確地說,長孫無忌是要利用這個案子,把朝中的所有政敵一網打盡!
事情要從貞觀十七年(643年)的那場奪嫡之爭說起。
當時,太子李承乾與魏王李泰圍繞著儲君之位展開了你死我亡的爭奪。可是從一開始,李承乾就明顯處於劣勢,因為他私行不檢,屢屢暴出醜聞,令太宗失望不已;而魏王李泰的奪嫡呼聲則一直居高不下,因為他有志向,有韜略,聰明穎悟,多才多藝,深受太宗的賞識和寵愛。李承乾最後不得不鋌而走險,企圖發動政變奪取帝位,可未及動手就被太宗粉碎,李承乾旋即被貶為庶民,不久後流放黔州(今重慶彭水)。
太子出局後,李泰自然就將儲君之位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因為他不僅本人聰明幹練,胸藏韜略,深得太宗歡心,而且背後還擁有一個實力強勁的政治集團,其中包括當時的宰相劉洎、岑文本,以及一幫元勳子弟,如房玄齡之子房遺愛、杜如晦之弟杜楚客、柴紹之子柴令武等。
就在朝野上下都認定魏王李泰入主東宮已經是板上釘釘之時,年僅16歲的晉王李治就像一匹政治黑馬驀然闖進人們的視野之中。而力挺他的人,就是時任司徒的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之所以堅決擁立李治,是在於他年齡小,性格柔弱,易於掌控。熟悉中國歷史的人都知道,當一個外戚極力擁護一個幼主繼承皇位的時候,毋庸諱言,其原因就是這個外戚試圖在日後掌握朝政大權。
長孫無忌擁立李治的深層動機正在於此!
正是因為他擁立晉王,而房遺愛卻是眾所周知的魏王心腹,所以長孫無忌自然就對房玄齡也產生了敵意。雖然沒有證據表明房玄齡加入了魏王黨,但是長孫無忌擁立晉王李治的時候,房玄齡顯然也沒有站在長孫這一邊。所以,從長孫無忌力挺晉王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經把房玄齡及其家族視為自己政治上的對立面了。
李治即位後,儘管當年的奪嫡之爭已經成為如煙往事,房玄齡也早在貞觀二十二年就已作古,可長孫無忌卻始終沒有忘記,房家的人曾經是魏王黨、曾經是他政治上的反對派!因此,在永徽的頭三年裡,長孫無忌對房家的監控一天也沒有間斷過。在此期間,以房遺愛為圓心,以李唐宗室和滿朝文武為半徑,所有和房遺愛走得比較近的人,全都落進了長孫無忌的視線,並且一個不漏地被列入了他的黑名單……
第一個被列入黑名單的人,是駙馬都尉薛萬徹。
薛萬徹是初唐的一代名將,驍勇善戰,早年追隨幽州羅藝,後來成為太子李建成的忠實部下,在玄武門之變中曾率部與秦王將士力戰。李世民成功奪嫡後,念在他忠於其主,且作戰英勇,遂既往不咎,仍予以重用。薛萬徹果然沒有辜負太宗的期望,在貞觀年間平定東突厥、平定吐谷渾、北擊薛延陀、東征高句麗等一系列重大戰役中,都曾經出生入死、屢建戰功。貞觀十八年,薛萬徹升任左衛將軍,並娶了高祖的女兒丹陽公主,拜駙馬都尉,此後歷任右衛大將軍、代州都督、右武衛大將軍等軍中要職。
然而,到了貞觀二十二年,薛萬徹的輝煌人生就開始走下坡路了。原因是他的副將裴行方控告他在軍中「仗氣凌物」,並有「怨望」之語。所謂怨望之語,意思就是涉及政治的牢騷話。當裴行方與薛萬徹就此事當廷對質的時候,據說薛萬徹理屈詞窮,無法辯白,隨後便被朝廷「除名徙邊」,也就是開除官職,流放邊疆。
薛萬徹也許真的是說過一些牢騷怪話,否則也不至於在對質的時候啞口無言。可如果以為他純粹是因為這個被貶黜流放,那就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了。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朝中的政治傾軋和派系鬥爭,而薛萬徹恰恰與長孫無忌的對立面房遺愛交往密切。
貞觀二十三年六月,高宗即位,大赦天下,薛萬徹遇赦回京,並於永徽二年被起用為寧州(今甘肅寧縣)刺史。如果薛萬徹能因為這次流放的遭遇而深刻認識政治鬥爭的殘酷性,從此安分守己,夾著尾巴做人,也許可以避開最後的這場災難。
可惜,就在被重新起用的這一年,薛萬徹因足疾回京療養,其間便與房遺愛打得火熱,並再次「有怨望語」。他憤憤不平地對房遺愛說:「今雖病足,坐置京師,鼠輩猶不敢動。」所謂「鼠輩」,意指朝廷的當權派,實際上就是指長孫無忌。
聞聽此言,房遺愛當年被徹底粉碎的「擁立夢」再度被激活了。他帶著滿臉的興奮之情對薛萬徹說:「若國家有變,當奉司徒、荊王元景為主!」房遺愛所說的這個荊王李元景,是高祖的第六子,時任司徒,他的女兒嫁給了房遺愛的弟弟房遺則,和房家是親家關係。
在房遺愛的小圈子中,除了薛萬徹和李元景,還有一個就是駙馬都尉柴令武。當初柴令武和房遺愛都是魏王黨的核心成員,魏王被廢黜後,柴令武自然也是一肚子失意和怨氣。高宗即位後,曾給了柴令武一個衛州(今河南衛輝)刺史的職務,但他以公主身體不適要留在京師就醫為由拒絕赴任。柴令武就這麼賴在京師不走了,據說還長期與房遺愛「謀議相結」。
永徽三年十一月,被貶黜到均州鄖鄉縣(今湖北鄖縣)的魏王李泰終於在長久的抑鬱寡歡中一病而歿。消息傳至長安,長孫無忌發出了數聲冷笑。
他意識到,收網的時刻到了。
而恰恰就在這個時候,高陽公主狀告房遺直非禮的案件又適時出現,長孫無忌心中暗喜,隨即主動請纓,全力以赴地展開了對此案的調查。
從一開始,長孫無忌就根本沒打算往性騷擾案的思路上走,而是準備不擇手段地朝政治案的方向靠。所以他一入手,就挖出了高陽公主身上的一個政治問題—「主使掖庭令陳玄運伺宮省禨祥,步星次」。
這句話的大意是說,高陽公主曾經指使掖庭令陳玄運(內侍省的宦官),暗中窺伺宮禁中的情況和動向,並且觀察星象變化。
很顯然,光憑這一條,就可以給高陽公主直接扣上一個謀反的罪名。因為,禁中是天子所居的重地,而天象的解釋權也只能歸朝廷所有,所以無論是窺伺禁中還是私窺天象,其行為都已經觸犯了天子和朝廷的權威,其性質也已經屬於嚴重的政治犯罪。
高陽公主的政治問題一曝光,案件立刻自動升級,長孫無忌頓時信心倍增—既然公主都已經涉嫌謀反了,她老公房遺愛又豈能逃得了干係?
就在長孫無忌準備拿房遺愛開刀時,房遺直又主動站了出來,對房遺愛夫婦進行了檢舉揭發,把他們夫婦平日裡的種種不軌言行一股腦兒全給抖了出來,這令長孫無忌大喜。
其實也怪不得房遺直會在這種關鍵時刻落井下石,因為高陽公主誣告他的那個罪名實在是讓他沒法做人,房遺直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譽和身家性命,當然要和房遺愛夫婦拚個魚死網破。
揭發了房遺愛和高陽公主之後,房遺直知道房家被這兩個喪門星這麼一折騰,必定難以逃脫家破人亡的命運,止不住發出悲涼的長歎:「罪盈惡稔,恐累臣私門!」
房遺愛一到案,整個案件就徹底複雜化並擴大化了。長孫無忌精神抖擻,對房遺愛軟硬兼施,終於從他嘴裡把薛萬徹、李元景、柴令武等人一個一個撬了出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一切當然都是由長孫無忌說了算。換句話說,在滿朝文武當中,長孫無忌想讓誰三更死,那個人就絕對活不過五更。
貪生怕死的房遺愛為了自保,不僅把他的「戰友」全部出賣,而且還在長孫無忌的威脅利誘之下,張開血盆大口,一個接一個地咬住了一群無辜的人。他們是:司空、梁州都督吳王李恪;侍中兼太子詹事宇文節;特進、太常卿江夏王李道宗;左驍衛大將軍、駙馬都尉執失思力。 這些位尊爵顯的朝廷大員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個該死的房遺愛居然會咬上他們。
彷彿就是一覺醒來,這些皇親國戚和帝國大佬就成了房遺愛的造反同謀,成了朝廷的階下囚,成了十惡不赦的亂臣賊子,更成了長孫無忌砧板上的魚肉!
長孫無忌為什麼會指使房遺愛咬上這些人呢?原因很簡單——長孫無忌不喜歡他們,說白了就是這些人將會影響他日後掌握朝政大權。
第一個被列入黑名單的人,是駙馬都尉薛萬徹。
薛萬徹是初唐的一代名將,驍勇善戰,早年追隨幽州羅藝,後來成為太子李建成的忠實部下,在玄武門之變中曾率部與秦王將士力戰。李世民成功奪嫡後,念在他忠於其主,且作戰英勇,遂既往不咎,仍予以重用。薛萬徹果然沒有辜負太宗的期望,在貞觀年間平定東突厥、平定吐谷渾、北擊薛延陀、東征高句麗等一系列重大戰役中,都曾經出生入死、屢建戰功。貞觀十八年,薛萬徹升任左衛將軍,並娶了高祖的女兒丹陽公主,拜駙馬都尉,此後歷任右衛大將軍、代州都督、右武衛大將軍等軍中要職。
然而,到了貞觀二十二年,薛萬徹的輝煌人生就開始走下坡路了。原因是他的副將裴行方控告他在軍中「仗氣凌物」,並有「怨望」之語。所謂怨望之語,意思就是涉及政治的牢騷話。當裴行方與薛萬徹就此事當廷對質的時候,據說薛萬徹理屈詞窮,無法辯白,隨後便被朝廷「除名徙邊」,也就是開除官職,流放邊疆。
薛萬徹也許真的是說過一些牢騷怪話,否則也不至於在對質的時候啞口無言。可如果以為他純粹是因為這個被貶黜流放,那就把問題看得太簡單了。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朝中的政治傾軋和派系鬥爭,而薛萬徹恰恰與長孫無忌的對立面房遺愛交往密切。
貞觀二十三年六月,高宗即位,大赦天下,薛萬徹遇赦回京,並於永徽二年被起用為寧州(今甘肅寧縣)刺史。如果薛萬徹能因為這次流放的遭遇而深刻認識政治鬥爭的殘酷性,從此安分守己,夾著尾巴做人,也許可以避開最後的這場災難。
可惜,就在被重新起用的這一年,薛萬徹因足疾回京療養,其間便與房遺愛打得火熱,並再次「有怨望語」。他憤憤不平地對房遺愛說:「今雖病足,坐置京師,鼠輩猶不敢動。」所謂「鼠輩」,意指朝廷的當權派,實際上就是指長孫無忌。
聞聽此言,房遺愛當年被徹底粉碎的「擁立夢」再度被激活了。他帶著滿臉的興奮之情對薛萬徹說:「若國家有變,當奉司徒、荊王元景為主!」房遺愛所說的這個荊王李元景,是高祖的第六子,時任司徒,他的女兒嫁給了房遺愛的弟弟房遺則,和房家是親家關係。
在房遺愛的小圈子中,除了薛萬徹和李元景,還有一個就是駙馬都尉柴令武。當初柴令武和房遺愛都是魏王黨的核心成員,魏王被廢黜後,柴令武自然也是一肚子失意和怨氣。高宗即位後,曾給了柴令武一個衛州(今河南衛輝)刺史的職務,但他以公主身體不適要留在京師就醫為由拒絕赴任。柴令武就這麼賴在京師不走了,據說還長期與房遺愛「謀議相結」。
永徽三年十一月,被貶黜到均州鄖鄉縣(今湖北鄖縣)的魏王李泰終於在長久的抑鬱寡歡中一病而歿。消息傳至長安,長孫無忌發出了數聲冷笑。
他意識到,收網的時刻到了。
而恰恰就在這個時候,高陽公主狀告房遺直非禮的案件又適時出現,長孫無忌心中暗喜,隨即主動請纓,全力以赴地展開了對此案的調查。
從一開始,長孫無忌就根本沒打算往性騷擾案的思路上走,而是準備不擇手段地朝政治案的方向靠。所以他一入手,就挖出了高陽公主身上的一個政治問題—「主使掖庭令陳玄運伺宮省禨祥,步星次」。
這句話的大意是說,高陽公主曾經指使掖庭令陳玄運(內侍省的宦官),暗中窺伺宮禁中的情況和動向,並且觀察星象變化。
很顯然,光憑這一條,就可以給高陽公主直接扣上一個謀反的罪名。因為,禁中是天子所居的重地,而天象的解釋權也只能歸朝廷所有,所以無論是窺伺禁中還是私窺天象,其行為都已經觸犯了天子和朝廷的權威,其性質也已經屬於嚴重的政治犯罪。
高陽公主的政治問題一曝光,案件立刻自動升級,長孫無忌頓時信心倍增—既然公主都已經涉嫌謀反了,她老公房遺愛又豈能逃得了干係?
就在長孫無忌準備拿房遺愛開刀時,房遺直又主動站了出來,對房遺愛夫婦進行了檢舉揭發,把他們夫婦平日裡的種種不軌言行一股腦兒全給抖了出來,這令長孫無忌大喜。
其實也怪不得房遺直會在這種關鍵時刻落井下石,因為高陽公主誣告他的那個罪名實在是讓他沒法做人,房遺直為了保住自己的名譽和身家性命,當然要和房遺愛夫婦拚個魚死網破。
揭發了房遺愛和高陽公主之後,房遺直知道房家被這兩個喪門星這麼一折騰,必定難以逃脫家破人亡的命運,止不住發出悲涼的長歎:「罪盈惡稔,恐累臣私門!」
房遺愛一到案,整個案件就徹底複雜化並擴大化了。長孫無忌精神抖擻,對房遺愛軟硬兼施,終於從他嘴裡把薛萬徹、李元景、柴令武等人一個一個撬了出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一切當然都是由長孫無忌說了算。換句話說,在滿朝文武當中,長孫無忌想讓誰三更死,那個人就絕對活不過五更。
貪生怕死的房遺愛為了自保,不僅把他的「戰友」全部出賣,而且還在長孫無忌的威脅利誘之下,張開血盆大口,一個接一個地咬住了一群無辜的人。他們是:司空、梁州都督吳王李恪;侍中兼太子詹事宇文節;特進、太常卿江夏王李道宗;左驍衛大將軍、駙馬都尉執失思力。 這些位尊爵顯的朝廷大員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這個該死的房遺愛居然會咬上他們。
彷彿就是一覺醒來,這些皇親國戚和帝國大佬就成了房遺愛的造反同謀,成了朝廷的階下囚,成了十惡不赦的亂臣賊子,更成了長孫無忌砧板上的魚肉!
長孫無忌為什麼會指使房遺愛咬上這些人呢?原因很簡單——長孫無忌不喜歡他們,說白了就是這些人將會影響他日後掌握朝政大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