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紅海西南的孤立古國:厄立特裡亞
街上的人
村莊裡的婦女和駱駝
菜市場
時代週報5月1日報道 歷史上,紅海兩岸一直是亞、非、歐三洲貿易的要道。16世紀,奧斯曼人控制了紅海。19世紀初,埃及脫離奧斯曼帝國後繼而威懾紅海。19世紀後期蘇伊士運河的開通更加凸顯了紅海的作用,也引起了那時方才統一的義大利對這個地區的覬覦。它看準了還沒有被殖民化的非洲之角,於1885年奪取位於紅海西南部的海港馬薩瓦(Massawa),接著又佔領埃塞俄比亞東北部的一片土地。1896年命名這塊殖民地為「厄立特裡亞(Eritrea)」,以阿斯馬拉(Asmara)為首都。義大利在厄立特裡亞除了移民、經商、傳教、修鐵路,還銳意建設阿斯馬拉;但它實行種族隔離,禁止義大利人和本地人通婚,在公共汽車上和電影院裡非洲人只能坐在後面。
1963年8月底,我在阿斯馬拉逗留了三天,見到有鐘樓高聳的天主教堂、頗為堂皇的埃塞俄比亞正教教堂,還有肅穆圓頂的清真寺。住宅區有整齊的歐式小洋房,當然也有在牆邊搭建起來的棚屋和散落在小街小巷裡的泥土矮屋。馬路上汽車不多,但是有許多義大利製造的輕便摩托車(scooter)。雖然當時厄立特裡亞有人鬧獨立,局勢不穩定,但仍有許多義大利人和美國人住在那裡,因為美國在附近有一個大型監聽站。
除了遊覽阿斯馬拉市區,我還乘公共汽車到馬薩瓦作一日遊。除我以外,乘客都是本地老百姓。大家把衣物用品往車頂上的行李架上堆,也有人把活雞提進車裡,半數人都光著腳。來回車程五小時,車一直在山中盤旋,因為從阿斯馬拉到馬薩瓦幾乎是海拔落差2500米。紅海岸邊炎熱難當,但是那些本地人身上卻都裹著棉布長袍。回程時汽車的旋轉和鄰座乘客的體味對我形成兩大威脅。一路上我苦思當初美艷的喜巴女王是如何登上這個高原的,結果暈車併發症居然沒有出現。
今年1月我去東非,一是為懷舊,二是為了實地走訪索馬裡海盜出沒的區域。
厄立特裡亞幾十年來雖然也有進步,但很孤立,對外交通不便。我時間有限,決定不去重訪阿斯馬拉和馬薩瓦。厄國政府近年支持一部分奉行極端伊斯蘭主義的索馬裡軍閥,因為埃塞俄比亞支持另一派軍閥。其實,厄立特裡亞的500多萬人口中,基督教徒和穆斯林各佔一半,極端宗教主義者照理不會得到政府的支持。但是在「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的指導思想下,與埃塞俄比亞有宿怨的厄國政府很可能打開令它後悔的「潘渡娜盒子」。
厄立特裡亞依語言劃分有九個民族,其中最主要的是 Tigrinya族和Tigre族,分別佔人口50%及30%。 這兩個民族和埃塞俄比亞的好幾個民族都是東非人與南阿拉伯人融合的結果。最早統治非洲之角的阿克蘇姆(Aksumite)王國的首都距厄立特裡亞只有50公里,離紅海170公里。今天的厄立特裡亞就是當年阿克蘇姆王國的中心區域,由此經過紅海向阿拉伯、埃及和地中海地區輸出黃金、犀牛角、象牙、獸皮,還有奴隸。希臘人把他們接觸到的黑人稱為「燒黑了臉的人」;以阿克蘇姆為首都的東非王國就被他們稱作「Ethiopia」, 意思是「燒黑了臉者之國」。
阿克蘇姆王國在4世紀初就已信奉基督教,比羅馬帝國還要早。他們把聖經由希臘文翻譯成當時使用的吉茲(Ge』ez )文。今天埃塞俄比亞的通用語言阿姆哈拉語和厄立特裡亞的兩個主要語言都是從吉茲語演變而來,它們同屬閃米特(Semitic)語系,都用吉茲字母書寫。打個比方:吉茲文好比是拉丁文,目前除了宗教儀式之外已沒人使用;阿姆哈拉語有如義大利語,而Tigrinya語和Tigre語則像是西班牙語和葡萄牙語。
1963年我初次訪埃塞俄比亞時,它剛才取消了厄立特裡亞的憲法而將之改為一個行省,厄民不滿的情緒是可以預料的。以後長達30年的戰爭給埃、厄雙方都帶來了巨大的生命和財產損失,也使雙方都失去了有利發展的時機。埃、厄兩國的自然環境惡劣,經常發生饑荒;人民生活窮困,又多半不識字。有人說,埃、厄兩國的戰爭,就像兩個禿頭為了搶梳子而打架!近年來兩國各派軍隊駐守邊界,但是雙方逃荒的饑民卻經常為求生而進入對方的國境,這對當政者真是一大諷刺。
一般非洲人對外國人都很友善,但埃塞俄比亞與厄立特裡亞是例外。埃塞俄比亞地處高原,易守難攻,它除了曾被義大利奪走厄立特裡亞這片土地,從來沒有淪為殖民地,對外國人他們一般是矜持而自尊的。厄立特裡亞人從13世紀以來一直被南邊的阿姆哈拉人統治,16世紀以後又連續遭受奧斯曼人、埃及人和義大利人的侵略。這就形成了他們強烈的排外心理,對外國人有明顯的疑懼與敵視。當年厄立特裡亞的基督教徒和穆斯林分別組成兩個民族解放陣線,但彼此合作,而戰士們也都能奮戰不屈。這應該與他們共同的排外心理有關。
厄立特裡亞於1993 年正式獨立後,1998年與埃塞俄比亞再度開戰,致使聯合國派遣維和部隊入駐,但維和部隊不久就因厄國的不合作而撤出。後來,它又和西邊鄰國蘇丹有爭端,再和東南面的鄰國吉布提為邊界而發生武裝衝突。現在厄立特裡亞在國際上十分孤立,國內糧食缺乏,要靠逃往外國的僑民匯錢救濟,人均收入比鄰國都低。埃、厄兩國數十年戰亂不已,結果民生凋敝,代價不可謂不大。
依我看,埃、厄之間的對立本來是可以避免的。假如埃塞俄比亞的塞拉西皇帝或是取代他的軍人領袖能有當年周恩來、鄧小平的眼光和胸懷,同意讓厄立特裡亞高度自治,「五十年不變」,也許就不會演變成今日雙輸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