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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文]長江三鮮史話:河豚、鰣魚與魛魚

2014年10月11日 奇趣動物-長篇 暫無評論 閱讀 466 次


古人在茅廁邊吃河豚 比江鮮更有滋味的故事


煙花三月,草長魚肥,久負盛名的江鮮又勾起了許多市民的口腹之慾。在「老南京」的記憶裡,清明前個把月的時間是吃江鮮的最佳時機,尤其是眾口相傳的「長江三鮮」,在此時更是肉質鮮美、營養豐富。那麼,「長江三鮮」到底是哪三鮮?長江三鮮在民間都有哪些口口相傳的故事?長江三鮮文化最先起源於何時何地?


關於長江三鮮說法的種種版本


在某江鮮館,市民王先生認為,「長江三鮮」是指鰣魚、魛魚、鮰魚,而記者在惠民橋水產市場採訪的80歲高齡的駱先生卻認為,「長江三鮮」應該是河豚、鰣魚和魛魚。為此記者採訪了南京某知名江鮮館的總廚姜大廚,他告訴記者,「長江三鮮」是指河豚、鰣魚和魛魚,只是,由於河豚有毒,如果燒製不當,會危及到食客的身家性命,歷朝歷代都是明確禁止吃河豚的,到今天也是如此,不曾開禁。因此,有人認為不該將河豚列為長江三鮮之一,於是選擇了鮰魚來替代河豚,就又有了「長江三鮮」為鰣魚、魛魚、鮰魚之說。但姜大廚認為,其實只要注意燒製,河豚是安全的,如此美味佳品不列為「鮮物」,被鮰魚取代,有點說不過去。


上海市海洋大學水產與生命學院教授唐文喬認為,「長江三鮮」的說法只是江蘇部分沿江城市地域性的說法,可以算是特產。在其他地區的老百姓根本就不知道何謂長江三鮮。湖北的鄱陽湖倒是有鰣魚,但自大海上溯到鄱陽湖時肉質已經很不好,老百姓並不愛吃。而且,江蘇地區「長江三鮮」的說法也不是自古就有,頂多是三十多年前開始這麼說的。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時候,鰣魚、魛魚的產量還是很大的,其價格和鯉魚、鯽魚差不多。只是由於多種原因,它們的產量急劇下降,物以稀為貴,再加上商家的炒作,「長江三鮮」的說法就出現了。


「雖然長江三鮮的說法時間不長,但是長江下遊一帶吃此三鮮的歷史非常悠久,」唐文喬教授說,「很多文人騷客用自己優美的文筆寫下了關於江鮮的詩詞文章,並引導了當時的飲食潮流,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江鮮飲食文化。」


六朝時的南京,食河豚已是士族大夫的時尚


民俗專家蘇克勤告訴記者,有關長江三鮮的歷史記載,最早的可能是河豚。《山海經·北山經》中有記載,早在距今4000多年前的大禹治水時代,長江下遊沿岸的人們就食用河豚,而且知曉「河豚有毒,食之喪命」。2000多年前的長江下遊地區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吳越屬地,吳越盛產河豚,吳王成就霸業後,河豚被推崇為極品美食,吳王更將河豚與美女西施相比,河豚肝被稱之為「西施肝」,河豚精巢被稱之為「西施乳」。據說,吳王在品嚐河豚精巢時,對其潔白如乳、豐腴鮮美、入口即化、美妙絕倫的感覺,不知該如何形容,聯想起美女西施,遂起名「西施乳」,並在民間傳開了。


據蘇克勤介紹,河豚飲食文化在六朝時期的南京得到了很大的發展。六朝時期,偏居江南的士族大夫們生活糜爛隨意,不停地用獵奇來刺激自己。河豚越有毒,就越要吃,不僅自己吃,還呼朋喚友一起吃,不僅在南京吃,還到河豚盛產地揚中一帶吃。舊時王朝上層社會的飲食口味顯然是當時餐飲業的風向標,六朝首都南京達官貴族個個想吃、個個愛吃河豚,這引得其他地區的名士、百姓紛紛效仿。河豚飲食文化在長江下遊遂興盛起來。


茅廁旁邊吃河豚為哪般


宋代著名文豪兼美食家蘇東坡留下了「拚死吃河豚」的典故。吃河豚為何要「拚死」,顯然是因為河豚有毒。但即便如此,河豚的美味還是擋不住前仆後繼的食客,那麼,如果真中毒了,醫療技術並不發達的古人該怎麼辦呢?


蘇克勤告訴記者,古人解河豚毒方法其實挺多的。比如,漢代張仲景《金匱要略》認為用「蘆根煮汁,服之即解」。而隋朝名醫孫思邈給出了這樣一個偏方:「凡中其毒,以蘆根汁和藍靚飲之,陳糞清亦可。」據說,此方一出,古人吃河豚的地點就改在了茅廁旁。聽到這裡,記者的腦海裡立即出現了一副雷人的場景,一邊是充斥糞味的茅廁,一邊是令人垂涎欲滴的河豚,食客嘴裡吃著美味的河豚,眼睛瞟著蒼蠅橫飛的茅廁,多滑稽的場面,那樣還能吃出河豚的味道來嗎?難道真有人用大糞解河豚的毒?記者難以置信。但蘇克勤說,歷史上還真有吃了河豚灌糞水的故事。


蘇克勤說,明代大奸臣嚴嵩,據說80多歲的時候,納了山東蓬萊一漁家少女為妾。為了慶祝他新納妾,屬下別出心裁策劃一場河豚宴來討好他。嚴嵩同意了屬下的點子。婚慶那日,當朝重臣、地方要員等賓客雲集,熱鬧非凡。當香噴噴的清燉河豚端上桌時,垂涎欲滴的賓客爭相為食,一眨眼工夫,河豚被吃得乾乾淨淨。正當大家餘興未盡品評著河豚的美味時,靠窗一桌有一穿長袍書生模樣的年輕人,突然倒地,口吐白沫。「有人中毒了!」婚宴亂作一團。慌亂中嚴嵩勃然大怒,責問小妾:「何以解毒?」小妾嚇得臉色慘白,老實回答:「惟有黃湯。」嚴嵩問道:「何為黃湯?」小妾硬著頭皮說:「糞水。」


嚴嵩即刻下令去茅廁擔來糞水。賓客們顧不上顏面尊嚴,爭相端起碗揚起脖閉上眼將糞水喝下。糞水催吐,宴席上頓時吐得一片狼藉,臭氣熏天。哪知眾人正吐著,那位昏倒在地的書生悠悠醒來,看到周圍一片污物,他捏著鼻子問,怎麼回事?眾人也納悶,這人剛才明明中毒,這會兒怎麼就自己醒了?書生解釋半晌,眾人終於明白事情的真相。原來,席間書生外出小解,待他回來河豚已被一搶而光,他頓時怒從心起,癲癇的老病復發,抽過去了……


鰣魚的鱗是古代貴婦、小姐的最愛


鰣魚如今是長江三鮮中最為珍貴的一種,它的歷史發源於何時呢?南京市作家協會會員、「老南京」蘇洪泉告訴記者,鰣魚成為名貴之魚,大約始於宋。因為在宋以前史料中難見食鰣魚的記錄。梅堯臣有《時魚》詩:「四月時魚卓浪花,漁舟出沒浪為家。甘肥不入罟師口,一把銅錢趁槳牙。」美食家蘇東坡有詩:「芽姜紫醋炙銀魚,雪碗擎來二尺餘,尚有桃花春氣在,此中風味勝蓴鱸。」將鰣魚的雍容華貴、肥腴醇厚表達得淋漓盡致。各色人等即刻附庸風雅,引為時尚。蘇洪泉說,明清乃至民國時期,稍稍有身份的人,是要泛舟江上品味「出水船鰣」的。時間當為清明前後,在江邊現捕現吃。蘇洪泉說,就像現在,鰣魚是沒得吃了,但野生鮰魚儘管量少,還是有的,為了吃上新鮮的野生鮰魚,食客有的坐在江邊搭的簡易棚子裡等,有的就在漁船上支好鍋,燒好水,一捕撈到鮰魚立即下鍋,真正的活水煮活魚,那味道是餐館裡無法比的。有人說,在那些地方吃鮰魚,食客有兩個部位不能歇,第一,手不能歇,要不停地趕蒼蠅;第二,嘴不能歇,要不停地說話,要不然,嘴巴就會被富含膠質的湯粘住了。


據說,鰣魚在明朝,尤其受到上層女士的喜愛,因為鰣魚的魚鱗還有一個特殊的功效——美容。它的作用就相當於現代的遮瑕膏,那些臉上有麻子的貴婦、小姐就用鰣魚的魚鱗貼在臉蛋上作「花子」以掩蓋麻子。就是不知道,天熱的時候還有沒有人敢使用,那味道,可不是一般的令人難聞。


康熙常下江南,原來是為了到南京大行宮吃鰣魚


明代以後,鰣魚被規定為南京應天府上貢貢品。清明時入貢,選肥美者,陸路用快馬,水路用水船。「白日風塵馳驛站,炎天冰雪護江船」描繪的就是當時往京城送鰣魚的情景,為了送鰣魚,三千里水道要送三天。入清以後,進貢規模更為擴大,在南京設有專門的冰窖,每三十里立一站,白天懸旗,晚上懸燈,做飛速傳遞。送魚人在途中不准吃飯,只吃蛋、酒和冰水,三千里路,要求三日之內送到。


鰣魚進貢,為時兩百餘年,至康熙二十二年之後方被廢除。原因是康熙二十二年,當時的山東按察司參議張能麟寫了一篇很著名的《代請停供鰣魚疏》。張能麟此疏歷數進貢鰣魚勞民傷財、民怨四起,寫得情真意切,開明的康熙皇帝見疏後,真的下令「永免進貢」,從此結束了鰣貢。可是,據說吃過鰣魚的康熙仍對鰣魚念念不忘,因此時常下江南,查查民情,吃吃鰣魚。康熙最愛去吃鰣魚的地方就是曹雪芹的祖父曹寅的江南織造府。曹寅本人非常喜歡吃「清蒸鰣魚」,且善於烹飪,他就是用這道菜來招待康熙皇帝的。


蘇洪泉告訴記者,據說在民國時期,漁民捕撈鰣魚,第一網裡兩條最大最肥的要挑出來,第一條送給陳果夫,第二條給蔣介石。陳果夫和蔣介石也不是白拿的,他們首先要付魚錢,價格還要高於市場價,其次,他們還要回贈漁民兩條糕,寓意步步高陞。


媳婦巧不巧就看鰣魚做得好不好


所有吃過鰣魚的人都知道,鰣魚的鱗下有油,想要味道好,必須留鱗蒸。據說,過去江南大戶人家的女眷,都有一手烹製鰣魚的技藝。而女孩出閣到婆家,多是要接受烹製鰣魚的考察。某日,一大戶人家娶媳婦,婆婆丟給新媳婦一條鰣魚,讓她收拾。只見在眾目睽睽之下,新媳婦手起刀落,利利索索地將魚身上的鱗片刮掉。看到新媳婦將魚身刮得光溜溜的,婆婆的那張臉掛得陰沉沉的。過了一會兒,新媳婦從廚房端出做好的鰣魚,往桌上一放,眾人大吃一驚,這鰣魚所有的鱗片都被巧媳婦用紅絲線串好,整整齊齊地披掛在鰣魚的身上,異常奪目。婆婆立即眉開眼笑,其他人也連連點頭稱好。這種做法,既保留了鱗片,留住了美味,又方便了食客享用。


祖宅身價比不過魛魚頭


如果把鰣魚比作貴族,那一身銀白的魛魚則好比一位名士,在宋代,人們就因其「貌則清,身材俊美」而把它稱為「白圭夫子」。南京地方志專家陳濟民告訴記者一句古話,「河豚來看燈,魛魚來踏青」,他說,每逢江南桃紅柳綠時,正是魛魚肉嫩味美之際,同時也正是江南人踏青的好時節。六朝時期,踏青的人們總喜歡帶上一個瓦罐,裡面盛滿了燒製好的魛魚。休息的時候,一家人圍坐一起,一邊欣賞美景,一邊品嚐魛魚,何等的愜意。


魛魚盛產於長江中下遊,以揚州出產的品質最佳,美食家李漁譽之為「春饌妙物」。李漁也說:「食鰣報鱘鰉有厭時,鱭(魛魚)則愈甘,至果腹而不釋手」。揚州諺語云:「寧去累死宅,不棄鮆魚額」。就是說寧願丟掉祖宅,也不願放棄魛魚頭。這些說法雖有些誇張,卻足以證明魛魚的美味非同尋常。


袁枚調侃南京人烹飪魛魚


清代才子袁枚的《隨園食單》裡也講述了幾種烹飪魛魚的方法。從記載看,袁枚非常喜歡清蒸魛魚,他說,「魛魚用蜜酒釀、清醬放盤中,如鰣魚法蒸之最佳」。他還說了一種當時南京流行的烹飪方法,即用油將整條魛魚煎熟。這樣一來,魚肉魚骨都變得酥脆,不必吐刺也能大快朵頤。但他對這樣的做法顯然不欣賞,覺得這樣的目的完全是因為「畏其多刺」。他調侃南京人這樣做,就好比「駝背夾直,其人不活。」完全喪失了魛魚的真味,是最草根的吃法。


魛魚刺多是無法迴避的問題,他給出的解決辦法是,用快刀刮取魚片,用鉗抽去其刺。他還建議,可以用火腿湯、雞湯、筍湯和魛魚一起煨,鮮美絕倫。袁枚的做法顯然太過複雜,進不了尋常百姓家。


為了去刺,老百姓也有自己的辦法,有兩種方法很有意思:一是魛魚飯——據說是漁民將魛魚釘在細木架上,或乾脆釘在木質鍋蓋上,放在飯鍋中蒸煮。等到飯熟,魚也爛了,魚肉全掉在飯中,而魚刺則留在木架或鍋蓋上;另一種可稱為「肉皮法」,先揭魛魚皮,可帶出部分刺,然後刮出其肉,覆蓋在肉皮靠肉的那一面,再以刀背或木柄輕拍——那些煩人的魚刺便刺入肉皮之中,此時再用刀抹一下,便是全無骨刺的魛魚肉了。


長江三鮮給人們帶來了豐厚的飲食文化,而人類又給長江三鮮帶來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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