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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時期的「官」系網

2015年07月30日 歷史真相 暫無評論 閱讀 87 次

  官網恢恢,籠罩天下,官網的綱,是皇權。皇權也有網,宗室也有遠近、親疏。清代後五朝是道光一系的天下,不但因為奕詝、載淳、載湉、溥儀,是道光嫡派,而且,道光兄弟輩多以道光的子孫承嗣。


綿愷是道光帝旻寧三弟,封惇親王,承嗣無人,即以道光第五子奕誴過繼承襲親王。道光四弟綿忻,封瑞親王,其子奕誌無嗣,又以奕誴之子載漪襲封端郡王。道光第七子奕懁之子載濤曾作過道光五弟惠親王綿愉子奕謨的嗣子。到了光緒朝,載湉之弟載灃襲醇親王爵,弟弟載濤先襲綿愉子奕謨,後襲鍾郡王奕詥,載洵則承襲端郡王之爵。似乎有一點俗話所說的「肥水不流外人田」。愛新覺羅王朝家天下的「官」系網的綱,就是這樣地布下自己的網絡。



一門貴幸



葉赫那拉氏家惠征的大女兒,在咸豐元年入宮,充實咸豐皇帝後宮的陣營。從此,葉赫那拉氏家庭作為戚族與愛新覺羅家族攀上了關係,結下了不解之緣。



過了11年,因為咸豐帝去世,母以子貴,葉赫那拉氏貴妃升為皇太后,而且垂簾聽政,被加上了「慈禧」二字封號。娘家的門楣頓生光輝,弟弟桂祥按照慣徹成為三等奉恩公,享受了公爵的尊榮和待遇。在此以前,慈禧的妹妹做了咸豐帝七弟醇郡王奕懁的福晉,雙雙與奕懁兄弟婚配。同治帝死後,按慈禧的旨意,醇親王奕懁長子載湉當了皇帝。慈禧以伯母、姨母、太后的身份繼續臨朝。奕懁這個小叔子、妹夫、皇帝生父當然會全心全意為兒子帝位效力的。當朝天子,就是葉赫那拉氏桂祥的嫡親外甥,又是慈禧的侄兒、外甥。



血濃於水,上一代是椒房之親,下一代也親上加親,桂祥的女兒按照慈禧的旨意讓光緒選為皇后,葉赫那拉氏家又成椒房之親。光緒帝死後,侄女兒也成皇太后。不過,侄女兒卻沒有姑媽的才幹和氣魄,也生不逢時,沒有垂簾聽政。葉赫那拉氏家族,出了兩個皇太后,醇親王奕懁一支,出了兩個皇帝,全靠了婚姻,這一條扯不斷的紅絲線!



重臣網結



榮祿,為慈禧親信重臣,在官場大網上是個網結。榮祿之所以能夠如此,與其辛勤結網分不開。



首先,榮祿是忠烈之後。他的祖父塔斯哈曾任喀什噶爾幫辦大臣,道光年間,征代張格爾叛亂時陣亡。父親甘肅涼州鎮總兵長壽,伯父天津鎮總兵長瑞,咸豐元年在圍堵太平軍永安突圍戰中同日陣亡,父親賜謚勤勇,伯父賜謚武壯,並賜修「雙忠祠」作為紀念,榮祿以此得蔭生。叔父長泰隨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鎮壓捻軍陣亡,當時被看作「一門忠萃」。咸豐皇帝在長瑞、長壽死後曾以「忠貞世篤」褒揚,也曾親自召見榮祿,詢問其父輩殉難情況。忠烈之後,例為各朝看重、倚信。



榮祿的遠祖費英東,是輔佐清太祖努爾哈赤打天下的開元無勳。世代忠烈,是一般人難以企及的,祖輩勳業的光彩,照亮了榮祿仕進之路。



其次,榮祿兩個妹妹,一嫁給晚清旗人中惟一的狀元崇綺,另一家給宗室昆岡。這兩個妹丈,崇綺是前大學士穆彰阿之子,穆彰阿晚年降官,但他積累的關係卻對榮祿不無益處。昆岡到光緒末年成為大學士,對榮祿大有助力。榮祿的兩個女兒,一個成了禮親王世鐸的兒媳,一個是醇親王載灃的福晉。榮祿的繼配是大學士靈桂的長女,時稱「大王爺」。月下老把榮祿自己和妹妹以及兩個姑娘,拴在宗室親要王公貴族的門楣上,成了懿親,有「閥閱世家,連淵貴胄」之稱。



第三,官場連結。榮祿在官場結交甚多,他與做過同治、光緒兩個皇帝師傅的李鴻藻,換了蘭帖,結成金蘭之好。李鴻藻之同派中人、滿門桃李,都可與榮祿拉上關係。榮祿外放西安將軍後,就是通過李寫信給陝西巡撫直隸同鄉鹿傳霖,兩人得以和睦相處。庚子年鹿以江蘇巡撫勤王而入軍機,榮祿是出了力的。鹿傳霖是湖廣總督張之洞的姐夫。張與榮祿的關係,既有鹿的幫襯,又有李鴻藻這層關係作過渡,軍機大臣與總督之間就不同泛泛了。兩江總督劉坤一與榮祿交好,劉對榮祿的堂叔奎俊的江蘇巡撫評價就格外看好。對禮親王世鐸的外甥等,榮祿就是通過劉坤一在兩江予以安插的。



榮祿的最後十年,朝中有人,又與外官如張之洞,劉坤一交好。直督袁世凱是其武衛軍時的下屬,小站練兵的薦主,查辦案件,又是榮保袁過關。榮祿晚年位居文華殿大學士、首席軍機大臣,慈禧倚之如左右手,這些都與他的官場網絡很有關係。



師生



科舉考試,秀才、舉人甚至天子門生的進士,都有啟蒙師、座師、房師。作為鄉試的主考、副主考、學政,會試的總裁、同考官,殿試的讀卷官,將其錄取者視為門生。一名翰林,做一鄉試主考、副主考,出任一任學政,隨著官職的陞遷,做會試的同考官、總裁,殿試的讀卷官,就可以桃李滿天下了。



翰林們身處清要,俸祿微薄,生活清貧,若能得一任主考、學政,就吃用不愁了。而且,門生遍佈各地,官職陞遷,老師的聲望越來越高,政治能量越來越大。任各級考官次數的積累,成為文職官員仕途發達與否的標誌。國史館所修官員傳記,將這種記錄載入傳主的傳文之中。大學士周祖培自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起,充會試複試閱卷大臣六次、鄉試複試閱卷大臣、殿試讀卷官、朝考閱卷大臣各三次。大學士祁雋藻自道光七年(1827年)至咸豐三年(1853年),歷充拔貢會考閱卷大臣一次,複試宗室舉人閱卷大臣四次,複試順天舉人閱卷大臣二次,補行複試順天等省閱卷大臣五次,複試新貢士閱卷大臣五次,殿試讀卷官一次,新貢士朝考閱卷大臣七次,庶吉士散館閱卷大臣二次,考試試差閱卷大臣二次,考試漢御史閱卷大臣三次。其他屢司文柄的大學士朱風標、賈楨等人的傳記中,都有同類記載。



師生關係,雖然以道相傳,但當科舉考試變成進入官場的入場券後,師生關係卻成了一種私人關係,似乎錄取也成了私相授受的事情。門生仕途發達與否,似乎關係到老師的顏面的光彩。門生對老師的尊敬、愛戴、感激,更多是私人成分,它成了官場網絡的經緯線之一種。



翁同龢每年春節,奔波於東城、西城拜年,其中不少是老師。他當了同治、光緒的師傅之後,年年仍上門拜年。老師、師母生日,同門門生一起拜壽,老師、師母的喪事,門生是治表重要成員。翁氏日記中此類記載反映師生關係是人倫關係中重要的一環。

曾國藩系



曾國藩幕府盛況,當時人們讚頌不已。薛福成在《庸庵筆記》中說,曾氏幕府,集天下俊彥之士達83人,薛氏本人尚未列入,後世者學有的統計則超過薛氏的統計數字。80餘人中,後來官至總督、巡撫、尚書、侍郎者有李鴻章、李翰章、郭嵩燾、左宗棠、劉蓉、唐訓方、彭玉麟、錢應溥、黎庶昌、何璟、倪文蔚、李宗羲等十餘人,還有科學技術專家如徐壽、左衡芳、李善蘭等。擁有這些人才組成的智囊團,參謀其事,曾國藩的成功是不難理解的。



人們留意於曾國藩鑒識、使用、培植人才的氣度、方法,是很自然的。幕僚制度本身的演變,倒是值得探究的。幕僚古已有之,在漢代就見於記載。官僚們為要辦理朝廷賦予的各項事宜,又沒有相應的官派人員,就自辟幕僚,幫助處理。幕僚與幕主關係比較自由,他們不是隸屬關係,幕僚去留自主,幕主採納意見則留,否則就去而他就,曾氏幕僚人物也有這種情況。在祁門大營,當軍事最困難的時候,幕府人數寥寥,曾氏也只得聽之任之。



到清末,曾國藩幕府時傳統幕僚制度已經發生了變化。參加曾國藩幕府的,固然不乏古典色彩,但入幕之賓中,很多是翰林,或者是朝廷正式官員,何璟、孫衣言是翰林院編修,倪文蔚是庶吉士散館分刑部任主事,李瀚章是知縣。在鎮壓太平軍的特殊時期,曾國藩以書生將兵,異軍突起,許多秀才、貢生出身人員聞風影從。另一方面,許多人隨幕曾氏多年,隨著軍事勝利,被曾國藩推薦保舉賞以官職,有的成了方面大員,有的仍留在幕中,就不再是傳統的幕主賓僚關係,已有隸屬的色彩了。後來成為封疆大吏的人,多系曾國藩保舉或應朝廷咨詢而由曾氏推薦的。



幕僚是以此為職業,為謀生手段的。既然可由曾氏保薦進入仕途,獨立做官,又何樂而不為呢?著名的心腹幕僚趙烈文,以諸生應聘入幕十餘年,同治八年(1860年)做了磁州知州。曾國藩空手起家,當然需要網羅各種人才,在血火交織的槍林彈雨中,只能容納真才實學甘苦與共的人才,蠢才庸懦之輩,投機取巧的是很少參與勝敗難卜的軍旅生涯的。



水漲船高,隨著曾國藩地位聲名的飛騰,入幕之賓,也一個個青雲直上,督撫提鎮,尚侍藩臬,遍及天下。湘系軍事政治集團的大網形成了,幕僚們感戴薦主、幕主曾文正公。生前身後,歌功頌德,曾氏聲名之隆,與此大有關係。



湘系集團的崛起,幕僚的衍化,也與朝廷的扶植密不可分。雍正元年(1723年)清世宗胤禛在三月給吏部的上諭中就說,各省督撫衙門事繁,非一手一足所能辦,勢必延請幕賓相助,其來久矣。晚清各帝既沒有給督撫衙門增加編製,幕僚的延聘也只能聽憑古老傳統。批准曾氏的舉薦,授予幕僚官職,則是出自朝廷的權柄。官場的「官系網」織成,朝廷也是織工。


鄉情



同治九年(1870年),曾國藩辦理天津教案,按照朝廷意旨,以息事寧人手法,處分了天津有關官吏和百姓,對法國則委曲求全。朝中彈章紛紜,眾口交詬。北京湖廣會館,把曾國藩寫的匾額拆除焚燬。表示了以曾氏為羞的姿態。群謗叢集,眾口鑠金,曾氏愧悔無已,在寫給朋友的信中說「外慚清議,內疚神明」。鄉黨之責,或者出於鄉情,愛之愈深,責之愈切。鄉土觀念,在社會中,在官場上,成為一種看不見的聯繫紐帶。



曾國藩雖然因天津教案不能見容於鄉黨,而結成曾國藩為首領的湘系,就是靠著濃厚的鄉土觀念。湘軍,兵源來自湖南,遍及三湘四水,以湘鄉籍最多,人們以「湘軍」稱之,就釋放著濃郁的鄉土氣息,曾國潘的幕府80餘人中湘籍占1/4,作為基本陣營是不可忽視的。湘軍將帥,從創始到第二代如劉坤一等,基本上都籍隸湖湘。湘軍將帥隨著軍事發展,遍佈天下,後來成為督撫提鎮,由軍而政,形成龐大的湘系軍事政治集團。



鄉土觀念中添加了官場基因,凝聚了清末一個個地方實力派系。李鴻章出於曾國藩湘軍幕府,所建淮軍,所成淮系,主要的士兵來源、將領幕府也都以皖籍為主。



盤踞皖北多年,在清朝與太平天國之間叛降無常,雙方皆有封贈,但始終不離本土的苗沛霖集團,提供了鄉土觀念的另一種傾向。叛降數次,忠的信仰似乎不起多大作用,鄉親不以此責難,苗氏擁兵自重,在兩種敵對力量之間,憑藉鄉土,存在多年。鄉土觀念的凝聚力有時超過朝廷提倡的忠孝觀念的力量,皇帝們對此不寒而慄,不時調動地方勢力的首領人物也是釜底抽薪的措施。



清末,兩江總督習慣地成了湘系的禁臠,自曾國藩以後,左宗棠、劉坤一、曾國荃、沈葆楨等都是湘系人物。直隸總督的交椅成了李鴻章的官場專座,一坐就是20多年。當王朝把國脈朝命無可奈何的靠在地方實力派上時,愛新覺羅家天下的命運就不能維持多久了。



北洋系



李鴻章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二十多年,朝廷也好,官場也好,都將他看作是淮軍的領袖。關於中堂脾氣的傳說很多,相傳挨了李中堂的罵,就等於領了當官的委任狀,因而部下多以挨中堂臭罵為樂事。李鴻章是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的進士,道光三十年(1850年)的翰林。到19世紀70年代,不但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也是文華殿大學士,位居首輔的當朝一品重臣。鄉梓前輩,翰苑巍科,罵一聲後生小子,似乎與禮不悖。但以此為樂,則反映了派系內部維繫著森嚴的等級輩分。時人筆記,多認為李氏引用鄉親不分良莠,是淮系衰微的原因,是他不如曾國藩的地方。



李鴻章長期任北洋大臣,卻沒有培植起北洋觀念,袁世凱只不過任了六七年的北洋大臣卻高高擎起了北洋的旗幟。「北洋將領」、「北洋陸軍」、「北洋軍人」、「北洋實業」等等,像商業廣告一樣盈盈溢耳,人人耳熟能詳。袁世凱的軍隊,兵源多來自直隸、山東、河南、安徽數省,幕府人物也不局限於一省,頗像開放型制。但北洋觀念,卻成為連結這個龐大集團的津梁,一直延續到民國北洋政府的覆滅。



袁世凱不學有術,連個秀才也沒考中,後來以軍干祿,其手段卻遠超過一般科舉正途出身的書生們。他用賄賂把滋禧、奕劻及宮中太監頭子李蓮英等買通為其所用。金蘭拜盟與徐世昌、載振等成了把兄弟。他大量地保薦推舉手下的將領武士、僚佐賓客陞遷官職,顯然是個大薦主;袁氏30多個子女的婚姻,使他與張百熙、周馥、張人駿、吳大澂、端方、孫寶琦等人都有姻婭之好。清末官場,婚姻是一種政治行為。「門當戶對」,在官僚等級內部聯姻,鞏固了一個個官員的地位,也成了盤根錯節的派系集團的感情紐帶。 任恆俊




(摘自《晚清官場規則研究》,海南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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